第80章
来海市第一个月, 这边下起了一场连绵不绝的春雨,一连数日。
室内室外空气都湿湿潮潮的,像凝着雨滴, 也有所降温,但是相较于北方要好的多了。
导演多次慰问苏钰凡,是否习惯这边的气候, 苏钰凡向来是没什么要求的,于是很自然地点头。其实连冰天雪地都适应过了的话,下下雨有什么不能适应的呢,而且配备的公寓装修很好, 没什么不方便的地方。
制片人对这个项目很重视, 于是苏钰凡也尤其受到优待,基本见过了圈内各种投资商和大腕,这成为他日常生活的一部分。甚至在很多人眼中,他也成为高不可攀的人脉了。
这天, 他们剧组的重要人员又要去酒店陪投资商吃饭。剧组给他们几个编剧也配了车,牌子还不错。他生平第一次穿上定制的浅灰色条纹西装, 看起来没了平日里的悠闲散漫,反而是一种漫不经心的慵懒气质, 他虽然年轻,却也很好地撑了起来。
苏钰凡向来脸和身材都是不错的, 只是他自己没在意过。
西装是稍微有点眼光的珊珊帮着挑的, 里面搭了蓝色衬衣,正式却不沉闷, 反而显得低调自信。
苏钰凡对此没有品味, 自然一概听同伴的。
这种酒局他也参加不少了, 紧张倒没有, 不过他向来就不是爱发言那个。所以在苏钰凡眼中,无非就是去蹭饭的,反正一向席里吃的都还是不错的。
苏钰凡在车上小憩了一会儿,昨晚熬了大夜,到达目的地时是珊珊和钱荣他们把他喊起来的。
“钰凡,到了,投资商快到了,我们先去。”钱荣拍拍苏钰凡的肩,苏钰凡才猛然惊醒,下意识想挠挠头,但意识到自己出发前还做了发型,就干巴巴地放下了。
“噢噢,那进去吧。”苏钰凡从车上下来,伸了个懒腰。
他睡眠不太好,神情看着也恹恹的。
“等等,水姐给我打电话了。”钱荣忽然停下,他口中的水姐就是他们的导演,按理来说是去接投资商去了,也不知道怎么忽然给他打电话。
“喂,水姐?”钱荣接通道。
苏钰凡站在一旁无所事事,像这种交际的活一直都是钱荣和珊珊做的,苏钰凡觉得和他们呆在一起很方便,所以已经在讨论着一起成立一个编剧工作室了。
苏钰凡是老板,毕竟他还有钱能发工资,在业内也暂时有点名气了。
“对,我们已经到了。您说要钰凡先等等,有投资商是他的书粉吗?”钱荣看着苏钰凡回应道。
“好的好的,我们在大厅等你们吧。”
苏钰凡大概明白情况了,点点头,等就等吧,这也是他的责任。
于是一行人走进大厅,找了个位置坐了片刻。
苏钰凡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忽然他感觉到有目光一直盯在他身上,那深刻的感觉让他头皮发麻,苏钰凡不自在地睁开了眼,往四周看看。
却没什么可疑人物,不过他们导演已经和投资商边走边说着出现在了酒店大门口。
苏钰凡理了理领带,站了起来,想想又干脆迎了上去。
投资商很年轻,是一个女性Omega,估计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小公主,为喜好买单。
能投资他们的项目,对于苏钰凡来说还是很感激的,不过他着实不太会说话。
“您就是雨帆大大吗?我超级喜欢你写的《女配觉醒后》!”她看到苏钰凡的时候还挺激动的,露出大大的笑容,面容看上去也很稚嫩,估计和苏钰凡差不多大。
但是气质没有苏钰凡成熟。
第一次在书粉面前露面,苏钰凡还是有点不太好意思的,他比较擅长幕后,不过感受到对方的热情,他也尽量回应。
女孩拎着包包,跟在他身边,一直滔滔不绝地谈论她的读后感,态度热情,可见是真心很喜欢,所以才决定投资。
其实苏钰凡也不需要讲太多,只要应和着,偶尔回答她的一些疑问就好了,并不难办。
一行人等了会儿电梯,吃饭的楼层在18楼,很快他们就进了电梯。
苏钰凡依旧呆在女孩身边嗯嗯啊啊的回着,不过对于她的感想,他也是认真听了的,其实还有点感动。
二楼有几个人进电梯,苏钰凡下意识往里面站了站,给他们腾位置,一边侧着身体依旧听着女孩的意见。
“我是他们的cp粉,大大你写的真好!”女孩总结道。
苏钰凡不好意思地笑笑,抬眼想谦虚地回她,余光却扫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一刹那,他身体僵住了,嘴唇也立刻合拢了,他忘记他要讲什么了。
被几个人包围着的那个人,简直鹤立鸡群,他看着好像更凌厉了许多,黑色西装的严肃感和压迫感向所有人袭来,偏偏他又实在是衣架子,竟也非常时尚。
苏钰凡没感觉到他在看自己,便侧了侧头,尽量让自己存在感更小点,最好别被发现。
不过,对方肯定是看到他了的,只是没必要打招呼罢了。
两个月后的第一次重逢,是这种状况,不过苏钰凡却很安心,就这样就好了。
水姐在按键旁,等所有人进来后,礼貌地按了关电梯的按钮。
苏钰凡被挤在角落里,其实有点无助,他甚至有点想逃出去,但是显然是不能了。
偏偏女孩还在热情地跟他讨论,在安静的电梯里格外明显。
“作者大大,你怎么不回我?”女孩疑惑地问。
苏钰凡尴尬地笑笑,然后低声道:“我嗓子不太舒服。”
“好吧,是我太话痨是不是?待会您先去喝口水我们再讲好了。”女孩开朗地笑笑。
苏钰凡点点头,感谢她让自己不再尴尬,不过其实呆在同一空间里,他已经坐立难安了。
那伙人也开始讲话,讲的是一些生意上的事,所以秦怜瞳应该是来海市做生意的。
只是苏钰凡欲哭无泪,他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巧合,尽管秦怜瞳可能已经不在意他了,但是忽然的重逢还是让他很苦恼。
他的目光无处安放,就算看着墙面,但光滑的墙面也能反射出电梯内的景象,所以他只能垂头像只鹌鹑了。
偏偏水导还在和投资商姑娘说话:“我们这个项目是苏老师一路跟进的,肯定保证还原度,这个您不用担心,我们提前调查过观众的意愿的。”
苏钰凡心里如一团乱麻,只求快一点,数字快点跳到十八层。
他还是没忍住余光稍微扫了一眼秦怜瞳,对方一副漠然的表情,像是对谁都不上心,也像是没看到他一样,只是偶尔开口嗯一声,和他初见对方时没什么区别。
当电梯跳到十五层,又有人要进,是一对情侣,亲昵地环着手往里挤了挤。
电梯里人本来就不少了,被这么一挤的话,秦怜瞳忽然就离他很近,怎么也避不开目光的样子。
苏钰凡心脏几乎骤停,没忍住低头对一旁的导演低声说了句:“我出电梯了,三楼而已,我可以直接走上去。”
不管怎么说,他是没办法继续呆在这里了。
说完,苏钰凡就垂着头想往外走,不过挡在他面前的秦怜瞳似乎也没打算让他,或者说对方从来没有让路的习惯。
水导奇怪地看着他:“马上就到了,人这么多也不好让。”然后按了关闭的按钮。
苏钰凡不得已只得再煎熬一会儿。
这次他感受到秦怜瞳似乎瞟了他一眼,眼神他说不清楚,是嘲讽还是不屑?他不知道,他也不敢多看。
反正他的忽然消失和重逢都是他的独角戏,可能秦怜瞳只是奇怪了一会儿,又觉得他这个人很搞笑吧。
那两个情侣在公共场合也没什么界限感,甜蜜的话一再响起在电梯里。
所有人对此都非常冷漠和不在意,但苏钰凡莫名尴尬,毕竟,他曾经和秦怜瞳,好像有到过这个程度。
现在,变成了陌路人,就很讽刺。
终于,数字跳到了十八层,苏钰凡觉得自己受到了拯救,几乎是磕磕绊绊地从秦怜瞳身边绕出去的,急忙地差点踩到自己的脚,幸而他还是成功地出去了。
走廊里的喷洒着俗气香薰的空气都变得清新起来,苏钰凡想,他下次肯定不敢来这个酒店了,简直是心里阴影的程度。
其他几人也出来了,苏钰凡等着他们,没敢往电梯里看。反正过了今天就没事了,他这样想。
都是偶然而已,他别把自己太当回事,秦怜瞳也不会记得的,所以他也用不着一直回想起就觉得难堪。
只是当他们都出来后,秦怜瞳和那一伙人也缓缓走了出来,他们竟是在同一层下电梯。
他的尴尬急切和秦怜瞳的淡定漠然形成了鲜明对比,不过苏钰凡实在是没办法淡定,他现在心脏在狂跳,不受他自己的控制。
苏钰凡又想躲避,便只得对水导说:“我好渴,我先去包厢里倒杯水喝。”他是一步也不能拖延了。
随后像是有妖怪在身后要追他一样,趔趄地迅速大步走去了包厢里。
大家都很疑惑。
而另一边,秦怜瞳已然无心听这些生意伙伴说些什么,他只是盯着苏钰凡快速离去的背影。
苏钰凡的变化真大,他不在的日子里,居然已经完全蜕变了吗。明明从前,对方向来是很抗拒他侵入对方的生活和习惯的,但现在却愿意让别人入侵吗……
终于找到了这个漠视他的“背叛者”,秦怜瞳心里不平静,带着暴躁的想要侵略的心情,和同时柔软的难过委屈的情绪。
但是像他这种人,怎会轻易服输。
他现在成了傻逼了,那苏钰凡必然也只能陪他一起傻逼,怎么可能脱离出去。
“所以我们今天要在这一层吃饭吗,秦大少?”有人问他,毕竟这是秦怜瞳临时做的决定,他们只能跟随。
秦怜瞳才点点头,转头正色道:“我们边吃边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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