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齐物论
广云峰，内谷中。
李尘亲自操刀，为一件外形如同玉环，实则为灵晶雕琢而成的精密芯片进行着改装。
此物精细小巧，但却造价不菲，乃是以宝材级的极品灵晶为基板，大匠神念雕琢逻辑电路阵列，辅以阵道禁制秘法精炼而成，如此大费周章，实因其所将要派上的用场不小。
它并非李尘为普通傀儡准备的智能芯片，而是为了参研神魂之秘，准备对林月之魂进行“移舍”操作的全新寄托之物。
元神大道把人身视作庐舍，真灵驻之，神魂自生，又有“天地二魂常在外，唯有命魂驻其身”的说法，认为人之三魂七魄，精气神意才是作为一个智慧生命存在的本质，肉身只不过是一个躯壳，一个载体。
“即便按照一般观察所得的表面认知，也不难得出人身为庐舍的结论。”
“这恰与我将要研究的领域，‘心之力’改变人之精神意志，改变棋山之民本能，塑造性情，意志的法门相通。”
“若得此术之解，当可贯通神魂领域，参修元神大道！”
李尘轻轻掂起手中之物，如同观察宝石，耐心检查着其禁制阵列的排布是否正确，神念打磨是否有所偏差。
他一边看，一边对旁边好奇观望的梅萱解释：“有一说法，是把我们人体本身视作模因宿主，所谓生命，不过是蛋白质，脂肪和碳水化合物诸般材料混合而成的外壳，是一种基因控制的复制品，是机械运动的假象。”
“生命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延续模因，而非基因。”
“当生命走到尽头，也只不过是模因曾住的庐舍废弃，需要更换。”
“一般为了方便，都要以基因储存遗传物质，构造与之前相近，甚至更为优越的躯壳，方便下一代的延续。”
“正是靠着这种手段，最初的神秘之物，始终仍然还在薪火相传，生物不灭，永无止境。”
“但某一日，我们这种营养物质和骨骼，血液，肌肤凝聚而成的躯壳产生了意识，不甘为常驻之物作嫁衣，便意图真灵永驻，真我唯一，那便是要逆天。”
“难怪修真有逆天而行，还原本来面目之说。”
“本来面目，究竟什么才是我们的本来面目？”
“修真者或称元神，真灵，科学家或称记忆，精神，归根结底，终有一物，承载着存在本身的意义！”
“是故圣人著书立说，传下道统，仙神魔佛，亦有不灭香火，太上立德，都是为了模因的延续！”
“但追溯至此，又会产生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最初模因，化为真灵之物，到底因何而生？”
“道经云，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无穷。”
“由此而有生命为虚幻，万事万物，只不过是道之变化所生的说法。”
“整个世界如同一盘沙土，组成我们身体的物质，灵魂的能量，尽皆都在沙盘之中繁复融合，崩散，不断交换。”
“轮回转世，亦在其中……”
李尘这一番话，结合了元神，基因，轮回诸般学说，从个人生命层次，谈及宇宙诞生之谜，乃是直指大道之言。
不过就连他也无从判断哪一种认知模型才是最正确的，正所谓横看成岭侧成峰，同样的事物，不同角度和手段去认知，就会诞生不同的印象。
但李尘如今所为，却是拥有着前人认知作为依据，他采用的是真灵模型，试图掌握元神和意志诞生的机理。
如若能把林月之魂移动，他就可以通过观察新驻的庐舍变化，以及失去这具残魂之后的宝剑变化探明许多东西。
接下来，他还打算把这具残魂补全，找回丢失的记忆。
如此一来，林月是否能够找回散失的模因，实现死而复生？
“依照生命的定义，生命应当是肉身与元神的统一集合。”
“以解体之法观念视之，残缺肢体，我仍然是我，推导至极限，乃为无躯。”
“部分失忆，神魂不全，我仍然是我，推导至极限，乃为无魂。”
“无躯，无魂，乃至于无心，无我，最终仍然指向那一元之始的模因。”
“只要模因具足，真灵完备，割头换脑，更换舍身，即便魂飞魄散，经历了轮回转世，百转千回，‘我’仍然还是‘我’！”
“虽然这仅仅只是理论上的可能，但也足以给人长生不朽，乃至于永生不灭的遐想。”
梅萱听着，大皱眉头，这似乎不是传统的元神大道内容，元神大道只涉及元神本身，并没有辩证的与天地，外物相连。
梅萱当即把自己的疑惑道了出来，李尘听罢，解释道：“不错，因为元神大道始终是建立在灵体根基之上，与元气，法力等能量构成物体息息相关。”
他并没有再与梅萱细说，因为这其实与西方学说当中的本我之论相关，仔细解析起来，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简而言之，本我是人格中最早，也是最原始的部分，是生物模因的贮存库，也即是真灵，精神，衍生为元神，灵魂之躯，由是而有命魂模型，转世投胎模型。
但这一套模型和学说，依然没有解决一个问题，那就是大自然如何创造了本我，如何创造了真灵！
李尘信奉的是另外一套学说，即是与“道生一”相近的齐物论。
一切事物归根到底都是相同的，没有什么差别，也没有是非、美丑、善恶、贵贱之分。
庄子认为万物都是浑然一体的，并且在不断向其对立面转化，因而没有区别。
因此很有可能，世上根本没有什么真灵，神魂，也没有个体，没有你，没有我。
一切都是大道演化的结果，物化大同。
这把一切灵魂，意识，物质，都视作是混沌虚空中自然造化所生的无因之果，同时也是无果之因，也即是最初的“道”和“元始”。
虽然仍旧没有解决“道为何物”的问题，但毫无疑问，把“真灵由何而生”往上再推了一步。
从这一套理论出发，人造元神就有了可能。
不过即便李尘此刻“横看成岭”，也不意味着那山岭就比山峰容易攀登。
还是得一步步脚踏实地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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