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小姐姐死了
我的小姐姐死了，为此我被父母从城里带到了一个小镇上，吊唁未曾见面的小姐姐，旁边姨妈痛哭的几乎晕厥过去。
这年我正好六岁，我未曾见过小姐姐但我记事且早，从大人的言论里我大抵听出小姐姐生前懂事也是外公外婆最宠爱的小孩，至于怎样死的大人一概只字不提。
而我小屁孩一个出现在这葬礼上除了吊唁以外，还因为我是家里排行最小的小孩。而我们这里流传着一个习俗，凡是未长大成人就意外死亡的孩子，需比他更年幼的小孩为他送饭，才能安葬。原因是为了让早亡的孩子吃饱饭上路，免于天道轮回变成饿死鬼而心生怨恨。这样的习俗导致我在小姐姐的安葬仪式前还得先给她送饭。
小姐姐的尸体被搁置在用木头做的灵床上，白色的灵布遮盖住她全身，妈妈推了我一下“乖，给你小姐姐送饭去。”
我懵懂的接过大人递给我的碗，碗里是今早特意用冷水浸泡的剩饭，隐约听阴阳先生说起冷水浸泡的饭是给死人吃的。在我快接近小姐姐的灵床时，灵堂突然吹进了一阵寒风。我的侧身莫名觉得有蚀骨的寒冷，就像有万千的蚂蚁不停在往我身体里钻，往我骨头里钻。而蚂蚁又是冰寒无比的，弄得我莫名的冰冷且疼痛。
我看了一眼灵台前的蜡烛，烛火也随着寒风在摇曳。这时意外却发生了，本遮挡着小姐姐尸身的灵布竟被寒风掀开。我看见灵床上出现一张腐烂的脸，紧闭的嘴唇乌黑发紫，毫无血色。整张脸被密密麻麻的伤口爬满，溃烂的伤口中还能看到一些脓和血从里向外流出。而她的全身被乌黑的粗麻布紧紧的包裹着，看起来臃肿无比周身散发着异常难闻的恶臭味。
眼前的景象让我不敢再细看，心生胆怯的我不想再往前继续送饭。刚一回头，就对上了大人示意让我喂饭的殷切眼神。我只好又转过头哆哆嗦嗦的拿起手中的筷子，走到小姐姐的面前，紧闭着自己的双眼，结巴的说道“姐……姐姐安……心的上路吧。”说完立马将碗放在了她的枕边，跑回到妈妈的身边。
旁边姨妈看到小姐姐的尸身后，哭得更伤心了，姨夫也忍不住拿衣角擦拭着眼泪，不停的抽泣着。还有前来吊唁的各种声音充斥着整个灵堂，我瞬间觉得好吵拼命用手捂住了耳朵。
只看见在灵床旁的阴阳先生一挥长袖，扯着嗓子叫道“青冥黄灯两岸皆，各路亡魂莫哭啼，人世有路已不为，阴间有道自行路，入棺！”刹那灵堂无数钱纸飘落，几个身强力壮的大人，搬出一个坛子类的东西，放在灵床前。我看见他们手上拿着各种工具，正在我纳闷这些拿来干什么的时候。
只见那几个壮汉抡起身上的袖子，拿起手中的工具，七上八下的敲打着小姐姐的头骨，掰着小姐姐的四肢，其中还有筋骨折断的声音响起。几经一番周折后小姐姐的尸身终于被放置在坛子里。看见眼前的情景，我顿时觉得残忍又可怕。到稍许大后才知道，那是我们老家的习俗，但凡儿童意外死亡的便要用这坛子类的东西装置，望能超渡灵魂不怨恨父母未能将其养育成人，俗称陶棺。
“封棺！”阴阳先生边比划边念念有词的将手中红符贴于棺口处。待封好棺后，四五个壮汉又将坛子放置于灵床上两两一对，将灵床吃力的抬起。身后跟着一众送灵的人。
因我年纪尚小外公紧紧了我的手，将我牵起，在熙攘的送灵队伍中，我们走在最后面。不知道走了多久，我只记得当时夜里晚风不停的徐来，应该是到了夜晚最寒凉的时刻。我看到前方送灵的队伍停住了脚步，往四周看了一下，发现我们已经来到了一片湖前，而大人正将坛子放于湖前。
阴阳先生向空中不断的抛洒着钱纸，嘴里还不停的重复着“前程往事莫怨恨，来世再入老翁梦，收棺！”身旁的大人也跟着他向空中不断的洒着钱纸。霎时，夜空中满是钱纸在肆意飞舞。在夜风的衬托下，阴森无比。
“嘿哟！”这时几个壮汉将装有小姐姐尸身的坛子往湖前奋力的一推，坛子被推进湖中。奇怪的事这时发生了。被推进湖里的坛子竟兀自的在湖中打起了漩涡！在湖里不停的旋转着！却迟迟不沉进水里！
“看来她还是怨恨我们啊！”姨母在旁悲痛不已的伤心道。
见此情急阴阳先生似乎也慌了，立马叫我们跪在湖前烧钱纸。年级尚小的我，于是也模仿着大人的样子，跪在湖边的火盆前烧起了钱纸。旁边还有大人在伤心着，此起彼伏的抽泣声不断从我耳边传来。可是，我却怎么也掉不下眼泪，因为与小姐姐从未谋面，毫无感情，实在哭不出来。
我只得在一旁安静的烧起钱纸，钱纸是那种黄表纸剪成的，极易燃烧，我身旁外公这些把钱纸扔进火盆之中，火头瞬间就将那些钱纸燃着了，顺着火势钱纸就燃尽了。
而我一扔……
“嗞……”火苗很小，就像钱纸被打湿了水，火势软弱无力的蔓延到一半，莫名的就熄灭了……
旁边的外公看见这个情景，赶紧从他手中分了一叠钱纸给我，用眼神示意我将钱纸再往火盆里扔。
我接过外公递过来的钱纸，疑惑的将钱纸往火盆里扔……
“嗞……”还是很短的时间，火在钱纸上刚蔓延过一半，就熄灭了。火盆里全是未燃尽的钱纸。我完全不懂是怎么一回事，转头看见外公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火盆里全是未燃尽的钱纸，脸色很难看。
这时站在不远处的阴阳先生看见这一情景，立马朝我走了过来，还未站定，他看了一眼湖面迟迟不肯沉没的坛子，又看了一眼我。似是明白了什么，对着我大声叫道“小孩！你快磕头！快磕头！”
年纪尚小的我心里正在纳闷“干嘛要磕头啊？”不明觉厉的我，只好呆呆的看着面前的阴阳先生。待我还在走神时，外公却将我的头重重的往地上压，生气的吼道“叫你磕头，磕头啊……”我的头碰到地面上立马生硬的疼痛起来，加之被外公莫名的乱吼一顿，我顿时觉得心里十分委屈，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边含着泪水边跪在湖前不停的在磕头。
我已记不清在湖前磕了多久，只记得额头生硬的疼痛，疼痛感蔓延至我整张脸，好似发烧一样，我都能感觉到自己已经面红耳赤。在迷糊的状态里我看到，迟迟不肯沉没的坛子在不断的旋转中，竟慢慢的沉落了下去！旁边还有不少鱼的影子追赶着它而去。
眼前的景象着实让我吃惊不少，恍惚中我听到外公的一声叹息“唉……”
灵智尚未成熟的我却只得困惑的看着湖面。
仪式结束后，天已经蒙蒙亮了，我跟着一众送灵的队伍回到了家。刚一到家门口，便听闻外公请来做白事宴席的厨师，一大早已经从湖对面的镇子里，买来了许多的食材准备好了饭菜。不到一会儿，三五个叔伯姨妈婶婶这些，团团围坐在大小不一的桌子前，喝着酒谈着家常。席间，我还忘不了小姐姐那张腐烂的脸，加之在湖前被外公莫名其妙的粗暴对待，心里实在闷的慌，没有胃口。
外婆见我赌气的没动碗筷，只好连哄带骗的给我夹了少许鱼肉吃。看着鲜嫩多汁的鱼肉，我只得勉强的张开了口。
“额……好难吃啊！”一瞬间一股酸臭腐朽的味道充斥着我的味蕾，“咳咳咳咳”我俯下身想把刚刚吃掉的鱼肉吐出来，却发现刚吃进去的鱼肉已经从我的喉咙顺滑下去了。
鱼肉的恶臭，让我瞬间没了吃饭的心情，趁外婆不注意我就溜下了酒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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