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与之告别
清幽的小庭院里，有一女子坐于藤蔓架下，忽有疾风掠过，她微微抬起头来，看向身侧：“回来了。”
有一蓝衣之人落座在她身边，轻嗯了一声，伸手拂去女子发上沾了的落叶。
“他们出城了？”女子柔声问道，温婉的眉目之间倒有几分笑意。
那男子未曾说话，只点了点头。
女子也不多言，将刚刚沏好的茶奉至他手中，莞尔一笑：“喝喝看，晨起采的露水，也不知味道如何。”
男子依言喝了一口，眉眼之间露出些许温柔来，他抬眸看向身侧的女子，微微一笑。
两人就这样在藤蔓架下坐了许久，女子倚在男子的肩上，仰头望着小小庭院之上的一方青空。
“我要走了，你何时动身？”
淡漠的声音在满是花香的小院里弥漫开来，靠在男人身上的女子眼睑微动，如蝶翼一般的睫毛轻轻一颤。
她缓缓直起身子，侧过头凝视着眼前之人：“我与你一起走。”
“你先去之前定的那家客栈等我，若是我晚到了，就去青遥镇等我。”男子缓缓说道。
“致远……”女子蹙了眉，“你还有何事要去做？”
叫做致远的男人，神色温柔地看着女子：“我想去给廖寨主他俩立块好点的碑，也算是尽最后的一份情谊了。”
致远从怀中拿出一件物什，放到女子的手心：“这个香囊和你很相配呢，等我处理好事情就去找你。”
“好。”轻声应下，女子眸中万般柔情都尽付眼前之人。
小小庭院又恢复了宁静，藤蔓架下悠悠荡荡的，再没了人影。
日薄西山，闵修站在屋外许久，却始终没有勇气去敲那一扇门。
从闵恒那儿知道她要走时，心里其实也是讶异的，甚至有几分难受。
自己的女儿终究是不肯原谅自己啊，即使她心中仍挂念着这个家，却也不肯原谅他。到头来，他真得失去了自己的女儿了。
来回走了几次的闵修，这会儿终是站定在门前，手伸到门边举了半天，最后又缩了回来。
然而此时，房门却是开了。
闵修看了过去，猛然之间发现今日的琦儿似乎有点不一样，一身簇新的衣裙，似乎还精心打扮了一番。
“你这是……”闵修讷讷开口，他一时倒没想过离开这个家对她来说有这么欢喜。
何姑娘立在门口，神色平静地望着脸上显出几分尴尬的闵修。
“为何不进来？”话语淡淡，她依旧没有喊闵修一声爹爹。
闵修咳了一声，思量了一下才道：“我怕扰了你。”
“倒是多虑了，我也正打算找你。”何姑娘目光淡淡的，话语之间依旧是毫无波澜。
何姑娘请闵修进了屋坐下，替他倒了一杯茶。
看着忙活着的何姑娘，闵修有些愣神，她还是和以前一样，是那个乖巧懂事的女儿，他不由开口问道：“听说你打算离开家里了？”
“是的，我也正是要与你说此事。”何姑娘说道。
听了这话，闵修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许久之后才道了一声：“在外头可辛苦？”
何姑娘握着茶壶的手一顿，片刻后说道：“很好，他们都待我很好。”
这话听得闵修脸上一时无光，他低着头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何姑娘不甚在意，就详细与闵修说了许多日后照顾她娘亲之事，便将一张药方子交给闵修：“日后吃药就按这方子开药，除非娘亲身体大好，万不可停……”
闵修仔细听着，一一应下，如今他也没有脸面再要求他女儿什么了，只要她幸福就好。
夜渐深，小漆坐在廖寨主和奚清竹的墓前，喝着酒。
凉风习习，吹得他发丝纷乱，他淡漠的目光落在那座孤坟上，低低笑了笑：“寨主，没想到你倒走在了我前头了。”
说罢，他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随手拿起一个小酒瓶，拔掉酒盖，把美酒洒在墓前。
“你倒是好运，还有我送你，”小漆顿了一下，抬头望了望东边的天空，“你呀，要真当我是兄弟，就替我保佑一次何姑娘吧。”
酒已喝尽，望着地上凌乱摆放的空酒瓶，小漆无声地笑了笑，他缓缓起身，朝着西边慢悠悠地走去。
河边，淙淙流水，岸边是大片大片的芦苇飘飘荡荡，他已经在这等了很久，等到差点以为自己逃过一劫。
“没想到你竟然会在这等我。”
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小漆寻声看去，空地上忽然多出了许多人来，他们蒙着面，手里都举着火把，倒把这漆黑的夜也照得亮堂了几分。而开口说话的那人站在最前头，高大的身影看得人心里一慌。
小漆没有说话，对面的男人却是笑道：“这儿景儿还真不错，有水，有花，还有月，你可真会挑地方。”
“你来，就是和我说这些？”小漆冷眼看了过去。
那男人一声轻哼：“当然不是。”
“动手吧，就像对待廖寨主那样。”小漆兀地提起廖寨主，对面的男人听了倒是一怔，片刻后一声大笑：“你与他倒真是一对好兄弟！”
“只不过是一对替你卖命的兄弟。”
小漆向来不说这样刺耳的话，从前不管什么任务，他都一一照办，不会置喙一句。
可如今，他变了。不再对眼前这个男人言听计从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何姑娘的出现还是廖寨主的逝去？他已然不清楚了，唯一明了的就是今夜，他要对眼前这个尊敬了十多年的男人刀剑相向。
“原来你就是这样看我的？”那男人拿眼瞧着小漆。
小漆没有说话。
那男人踱步至小漆跟前，似乎像是要为自己辩解几句：“致远，今日我除你，是因为你为了儿女私情坏了我的大事。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应该知道我一向不能容忍这类事情发生的，为何你就偏偏犯了呢？”
这话听得小漆寒了心。也许现在的他不能认可眼前这个男人的一些做法，但只要那些事情不触碰到他的底线，他依然愿意继续追随。
可这已是不可能的了。
为了眼前这个男人口中的未来，牺牲了那么多人，就连廖寨主也栽在里面了，到底还有什么希望可言，还有什么未来。
小漆扬起头来，望着满天的星星，淡淡说道：“我没有。”
他没有背叛，没有儿女情长，他只是见不得那些虚无缥缈的未来寄托在利用那些良善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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