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那个巫女”

太阳明晃晃地照耀着。『枫之村』背靠着山林的树林，茂密高大的林木在阳光投影下营造出的一个个“小小王国”已经被嘈杂而永不停歇的蝉鸣占领了。山脚下，一棵两人合抱粗的大树枝桠间蹲踞着一个人影，半掩在枝叶中间。是个有着一头披散到背后的白色长发的少年，他正用手稍稍拖起头上的斗笠，有些疑惑地注视着村子的方向。

        如果是深秋，他一身火红的狩衣在枫叶的掩映下想必并不起眼，但初夏时节这样鲜明的红色在葱茏的树林里就十分醒目了。好在这个身着红色狩衣的少年本来就没打算躲躲藏藏的；当然，倒也没有刻意暴露行迹的意思。

        来江户的路上并不太平。

        或者说，从他结束了母亲陪伴在身边的幼年时期后、甚至要再往前一点点，少年的人生就一直谈不上什么太平来着。无非就是些被人骂，被人驱赶，被妖怪袭击之类乏善可陈的无聊事。

        对了，中途还遇到过一伙强盗来着。啧，还以为和曾经遇到过的蠢蛋一样、只要摘下斗笠恐吓他们两句就会灰溜溜逃走呢。结果，强盗们逃是逃了，但那是穷极无聊的揍了他们之后的事了。

        ……鼻青脸肿的逃走之际还不忘回过头来放狠话真是辛苦了啊。

        好处是干掉几头妖怪之后，确定了那个消息确有其事——能实现一切愿望的四魂之玉和守护着它的强大而无情的巫女。还有别的妖怪也和他一样，知道了这样的情报在赶往那个村子。

        ——转念又一想，『四魂之玉』什么的，不会是那个巫女为了轻松把妖怪引过去干掉而故意放出的假消息吧？

        ……心里却不知怎么相信着，相信那『四魂之玉』是真的存在。明明理智上来讲前一个判断比较符合逻辑才对。

        问题就是，尽管相信着，而且“四魂之玉就在村子的神社里”这消息可以断定确实有几分可信之处，但他完全没有在这个村子里感受到什么像样的神通力——嘛，不，不是说没有，在自己对村子的感应之中确实有一个，简直犹如灵光一样鲜明、又透着几分疏离感——那个明显是神社的神子嘛！

        所以传说中能实现一切愿望的四魂之玉呢？

        不是说就在这个村子里，被那名令人印象深刻的神子守护着吗？

        除此之外就没啥了不起的了。

        ……除此之外，除了有着漆成朱红色、高高的鸟居，这个村子，是不是也太普通了啊喂？

        在村外忍耐着日晒下田劳作的农民，锤衣服、带孩子的妇女，还有脏兮兮的小屁孩——不，等一下？

        少年不经意扫过田地的目光顿住了，脸上一时不禁变得有几分愕然。

        那边，挺大一片荒地里都没有半个人，偏偏有一头青黑色皮毛的水牛独自负着犁头正在……垦荒？

        ……如果两条后腿站在堆出来的一侧田埂上不动、前半身则一直走到地块边缘，身子持续拉长得像条蟒蛇一样然后两条后腿突然松劲儿、把拉在身后的犁头拖得好像“嗖”地就从这一头开垦到了另一头可以算垦荒的话。

        “？？？？”

        少年目瞪狗呆之际，那边还远远传来了一个走过去的农人呼唤怪异水牛的喊声：

        “嗨，美浓！休息一会儿，来吃午饭啦！今天也辛苦你了”

        “喂喂喂——喂喂——”

        这样怪异地欢叫着，水牛原本一副“本大爷了不起”的高冷牛脸上那对铜铃大的眼睛都笑成了两弯半月，它把犁头一丢，撒着欢儿跟随在那个农人身后跑去了。

        “喂……这、这啥啊？！”

        呆滞了半晌后，少年终于低声嚷了出来。

        呃……没人听到吧？

        下意识的扭头四顾确定没人见到自己出糗时，目光不经意地对上了一双深刻的、仿佛能看到人心底去、此刻却满是意外之色的澄澈眼睛。

        那是个外表年纪和自己相仿的少女，看起来仿佛随意地想要走近山林独处一会儿而来到附近，也许是听到了人声的缘故，她也恰好扭头朝这边看过来。

        田埂上那一幕太震惊了竟没注意到她是何时向这边走来的。少年吃惊地看着同样惊讶的少女。

        是个有着长长的黑发和令得林荫下仿佛一时明亮起来的姿容的，苗条高挑的少女。上裳雪白，下襦绯红。鲜艳的红唇微开，原本虽然艳丽却显得有些清冷疏离的五官因为吃惊而一时格外生动——如普通的、这个年纪的少女。

        托着斗笠的手不自禁地一抖，斗笠从头上滑落“噗通”落进下方的灌木丛里。

        ——好糗啊——少年在懊恼中做出一副有意在巫女面前抛掉斗笠的姿态，一边努力维持着满不在乎的跋扈的神情向对方开口、一边从树上跃下：

        “啊咧，你就是这个村子里守护神社的巫女桔梗吗？看起来——呃”

        只顾盯着巫女的反应、结果没注意到大树的另一根枝桠横在前面，不小心撞到了头。

        “——那啥，也没有本大爷以为的那么——那么平凡嘛啊哈哈！”

        撞到树枝的意外导致忘记了本来想说的措辞。反正，吐出口的成了“平凡”二字。视线里，巫女美丽的面庞逐渐肃然，肩膀警惕地绷紧了、背脊也挺得笔直。这让他有种不知该说是得计还是该说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反正心头不禁变得畅快，连头顶的一对犬耳都竖立起来。于是一口气说下去：

        “本大爷是犬夜叉，巫女，识时务的话就把『四魂之玉』交给我吧——如果你真的有的话。”

        这样笑着说，咧开的嘴巴还露出了尖尖的犬齿，少年的身上，展露出了妖怪的凶残的一面。

        然而话音未落，属于妖怪的、野性的本能却给这自称“犬夜叉”的少年带来了一股侵袭肌肤的寒意——

        他在这瞬间猛一侧头，有什么锐利到仅仅是在咫尺掠过都令人感到脸颊发疼的东西、挟着破空的风声越过了他，消失在背后的密林里。

        在犬夜叉对面，那个应该就是『桔梗』的巫女不知何时已经向他张开了桧木的短弓，左手刚刚放开的弓弦还在嗡然颤动。她侧身而立、双足站成扇形，红唇紧抿，神情沉着且透着一股凌厉、不可侵犯的气势。

        刚才射来一箭就是她的回答。

        ——啊啊，她就是传闻中那个强大、无情地灭杀了众多妖怪的巫女——

        抬起的手上，利爪再次从指尖冒了出来，凶狠的白发少年咧开嘴笑了。这个跃跃欲试的想法冒出来的同时，巫女第二箭也不可抗拒般的破空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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