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三章胶着
“喂——喂——”
身后传来满含着得意的古怪叫声，同时小腿被有力的轻轻踢着。说是有力，是因为虽然不至于被踢倒、但力气确实不小，说是轻轻则是赶回村子的这一路上平八早已见识过对方那强壮的力气——比起一蹄子踢飞挡路的石头枯树什么的，这真的已经是尽量放轻之后的力道。他回过头去，果然看见“大水牛”美浓正用头顶的弯角在他身上轻轻（尽可能地）顶了一下，还朝他挤了挤眼睛，一脸的“看吧我早知道你能行！”的人性化表情。
“牛到底是怎么做出挤眼睛这种表情的”之类吐槽完全没有出现在老实巴交的货郎心里，他只是一味地为“就连美浓都在给我打气”感动得只知道笑。
“哦呀——”
倒是弥生吃惊地看向美浓。她小步跑到美浓身侧，兴致勃勃地伸手摸摸它一对大角：
“好高大的水牛啊！我牛车的牛可比这矮小多了？你是丽阁下的——是神社的牛吗，脖子上还挂着念珠呢？好厉害！”
满脸的好奇，令这位武家的大小姐一时充满了少女般的鲜活气息。确实，第一次见到美浓的人往往都会有这样的惊奇，无论是高度还是块头，它都比普通的牛要强上起码一两成。
……嘛。当然了。
又不真的是牛。
是妖怪啦。……
……当然美浓自己好像别说并不在意被当成牛，更是在面对别人的惊讶和赞美时坦然受之。而且对此相当地得意。
……这是说在它成了枫之村的一员、被火野丽拉来当成村子的耕牛之后。
“喂喂——喂喂喂——”
——不是牛啦！乃是我家巫女大人的坐骑是也！（十分得意）
……同为妖怪，偶尔为火野丽充当“牛语翻译”的犬夜叉，有时候觉得这货没有与人类沟通的能力真是件让人不禁长出了一口气的好事。
不知是因为这个插曲，还是受到弥生令人眼前一亮的美丽和她飒爽气质的感染，亦或对接下来与诡异之间如何对抗已经商量出了一个看起来还算妥当的计划的安心，走出弥生一行借住的院子，几个的人情绪都明朗了几分。彼此之间也有说有笑了。
走出不远，迎面遇到了此前不知去了何处的老村长。见到几人说笑的样子，原本似乎有话想对他们说的老头子顿时指着平八数落起来：
“你这个没长脑子的蠢货平八哟
“无端端地，跑回来送了自己的性命，这是你像跳进蛇窝的蛙太一样蠢哟。山里面的猴子都比你晓事些，水里面的河童都不如你混账啊！……”
“臭老头，怎么又是你！”
犬夜叉简直被老头子气乐了：
“怎么还是老一套啊！原来人老了不光是智慧会增长，痴呆和自以为是也是一样呢！”
这一次，老头子被白发少年对货郎的维护激怒了。他勃然大怒，一下下用力顿着拐杖大声嚷嚷起来：
“你们——你们以为自己是侍奉着神就什么都做得到吗？！这什么用都没有！你们无论想干什么，所有这些全都是徒劳的——不顺从命运，你们这些人反而是要激怒黄幡神了啊！黄幡神发了怒，村子里接下来要是遭遇什么不可测的灾祸，都是你们这些狂妄的家伙的错啊！！”
劈头盖脸地丢过来一番说辞如此严重的指责，还没等气坏的犬夜叉骂回去，老头子气冲冲地转身消失在前方的木屋后。
“马鹿！你——……！！”
犬夜叉气得直接跳了起来，就要冲出去把“臭老头”揪回来。刚一迈步，狩衣的后摆就被扯住了。回头看时，是矮小佝偻的葵婆婆。老婆婆看着他摇了摇头，神色复杂。
“让他去吧……”
葵婆婆低声说。
“茂源……原本他不是这样的，一开始，弥生大小姐好心率领跟随她的武士要讨伐妖邪的时候，茂源他也挨家挨户的劝说村人帮忙……我们那时被困在村里，也不是完全不能离开村子，而是还能在村子附近的山里，湖边，林子，可以帮忙巡逻呀，找人呀……
“但如果想离开，不论往哪个方向走，最后都又会回到村子。可是，不是走进我们能去到的地方就也会被困住，而是一直走进村子才……
“……没想到，大小姐他们不单没找到妖怪，本来是因为心善来帮助我们，结果连他们也被那个不知道是什么的怪异困住了。……
“渐渐开始有人说，这不是邪祟，这是黄幡神，是黄幡神看中了村子，要用我们这里的村人血祭……
“那之后，茂源就不顾自己的身体，日夜都守在通往村子的路上，只盼能把还在外面没有回来的人啊，万一还有别的像弥生大小姐他们这样路过村子的人啊，在进村之前就给拦下来……
“可是，一天又一天过去，大小姐已经想尽了办法，村里的男丁也一个又一个在夜里不知不觉地被掳走……找回来的几个，被发现的时候，都……
“渐渐的，不知什么时候起，茂源他，变成了最为笃信『黄幡神』之说的一个。……”
随着婆婆的诉说，犬夜叉也沉默下来。一旁的平八，已经忍不住哭了起来。白发少年死死攥着拳头，才能压制住想砸烂什么的怒火：不是对老村长“茂源”，而是对暗中盘踞在蒲之村、让这个村子、让人们从平凡卑微的日常落入深渊的那个怪异。
——这里，原本应该是一个像枫之村那样，有农夫辛劳耕作、有女人缝补浆洗衣服、有小屁孩吵吵闹闹、有老头子老太婆絮絮叨叨、说不定还有草袋叔那样的怪人、有丽这样的少女的村子吧。
这一刻，他感到了深深的无力感，那个隐藏在暗处的怪物，不管是什么，就算再强大、即便真的是黄幡神本尊，他哪怕拼上一死都敢于与之展开一场深陷血狱的厮杀——但是对于笼罩了这个村子的绝望、对老人茂源的变化，他感到自己像在黑夜里挥刀想砍断空气一样完全没有任何办法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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