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陆


皇宫。

        “挟风,你跟朕说实话,你一直拒绝朕的赐婚,是否是因为那个青楼女子?”

        叶挟风没想到圣上突然这样一问,他愣了愣,转而笑道:“圣上,臣和那个女子不过是几面之缘。”

        “哦?”圣上哈哈一笑,“可朕怎么听说为了她,你和远义伯家的小子还打了一架?”

        叶挟风嘴角一抽,“圣上,流言可畏。臣和秦贺并未动手。”

        圣上大度地挥挥手,“也罢,你们年轻人的事自己去解决。只是挟风,你也到年纪了,府上没有一个知心人怎么行?”

        “陛下的好意,臣明白,只是……”

        “罢了罢了,你不必着急再次推拒,回去再好好想想吧。”圣上打断他想说的话。

        叶挟风:“那臣就先告退了。”

        圣上颔首,突然又想起什么,道:“挟风,明日是不是你生辰?”

        “回陛下,正是。”

        圣上一笑,“到时,朕把你一直想要的那柄青霜剑给你。”

        “谢陛下。”叶挟风行了一礼。

        -

        从皇宫里出来,叶挟风见天色尚早,便不着急回去,戴着一顶斗笠,沿着长街慢慢往回走。

        他常年驻扎在塞北,对京城的春日没有太大的印象,塞北苦寒,人烟稀少,即使在城中也没有这般的热闹,他环顾周围,一时被这人间风光吸引住。

        走着走着,看见几座楼。

        远远的,他就被顺着风飘来的脂粉香气给呛了一下。

        他定睛一看,原来不知不觉到了合欢楼。

        叶挟风站在这里,仰头去看那灯火辉煌的楼栋,想起刚才圣上的话,想起了楼里的濯枝,他的心蓦地一痒,像柳梢在心头上微微一勾。

        忽然有些想见她。

        自从上次把她从秦贺府上带回来,已经过了好几天了,也不知道她怎么样。

        大概因为叶挟风在门口站了太久的缘故,令鸨母很难忽略他。

        鸨母试探着走过来,“这位公子,看您在这儿站了这么久了,要不到里面坐坐?”见叶挟风纹丝不动,鸨母向身边一位姑娘使了个眼色,姑娘会意,柔柔地过来搀叶挟风,

        “公子,里面坐吧。”

        叶挟风身子不动声色地一避,他抬手把斗笠一摘,对鸨母道:“我找濯枝,她在吗?”

        鸨母一见眼前这位公子竟然是叶挟风,双眼顿时一亮,“叶小将军?濯枝,她在的在的。”一边说着,一边赶紧把人往里带。

        鸨母边走边叽里呱啦地说:“按照您的吩咐,我把濯枝现在安排在三楼最好的屋子,还专门请了大夫来给她看身子。”

        叶挟风点头,“她身体怎么样?”

        鸨母忙道:“大夫说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手上的冻伤,”说到这个,她有些心虚地看了叶挟风一眼,叶挟风果然皱了皱眉,她急急忙忙说:“幸好有将军你赐给濯枝的药,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不是赐,是送给她。”叶挟风纠正道。

        鸨母心里乐开了花,看来这叶小将军还真是挺重视濯枝,还玩平等那一套。

        鸨母见这种见得多了,客人爱上楼里的姑娘,哭着闹着要娶回去,而且不当妾,一定要当正妻。结果怎么着?还不是没钱的没钱,变心的变心。

        不过……这个叶小将军最后会怎么选,倒是说不清。估计再差,也能让濯枝捞着个外室的位置。鸨母心里美滋滋地盘算着,本来从秦贺那里就赚了一大笔濯枝的赎身钱,而后来他也没来讨要,这下肯定还能从叶小将军这里再赚一笔,以叶小将军的性格,即使她狮子大开口,也肯定不会还价。

        濯枝啊濯枝,你可真是我的福星。

        一个漂亮姑娘挽着一个醉醺醺肥头大耳的客人从叶挟风他们旁边过去。

        叶挟风看了一眼,突然问:“濯枝她平时……也要陪客人吗?”

        鸨母马上说:“没有没有,她是您的人……”说到这里,她突然压低声音道:“跟您透个底,濯枝在我们这儿之前一直都是当丫鬟,从没陪过客人,所以呀,她还是个……”

        叶挟风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事,脸几乎是“刷”地一下从上面红到脖子,“你……”他想斥责鸨母,久久没找到从哪儿开始。

        濯枝一开门走出来,就看见叶挟风像个熟透的虾子一样站在那里。

        她惊讶道:“将军?”

        鸨母笑道:“濯枝,将军专门来看你呢。”

        濯枝慌乱地眨眨眼,“是,是吗?”

        “那你们聊吧。”鸨母又笑着说了一句,然后转身去楼下了。

        叶挟风站在那里,目光清澈得像一泓泉,濯枝的心不由得砰砰跳起来,“将军,里面请吧。”

        “啊,好。”

        叶挟风进屋,在桌前坐下,濯枝给他倒了杯茶。他看见濯枝的手,“你的伤看上去好得差不多了。”

        濯枝抿抿唇,“是,多亏了将军的药。”她想起什么,小心地问:“将军,秦…将军没来找您的麻烦吧?”

        叶挟风笑了,“就他?”

        濯枝也笑了,两颊现出浅浅的梨涡,笑完,她说:“正好将军来了,我把东西给您,本来还想着托人转交的。”

        “什么东西?”叶挟风好奇道。

        濯枝“噔噔噔”跑到自己床榻前,从枕头下面拿出一个精巧的荷包,然后又“噔噔噔”地跑回来,把荷包双手递给叶挟风。

        叶挟风一怔,接过来仔细看了看,“这绣的是什么典故?”

        濯枝小小地点了个头,“绣的是衔草结环。”

        叶挟风“噗”的一声笑出来,“我第一次见到绣这个的。不过说来,我娘亲去世后,这些随身的东西就再也没有人给我做了。”他抬眼看濯枝,“怎么会突然想到送我东西?”

        “明日不是将军的生辰吗?”濯枝歪了歪脑袋。

        “你怎么知道?”

        濯枝不好意思起来,“我,随便打听到的。”

        叶挟风捏了捏荷包,把它揣进怀里,“谢谢你,濯枝。”

        “生辰快乐,将军不嫌弃就好。”

        叶挟风嘴角漾开笑意,“我家里一直都不给办生辰的。”

        “为什么?”

        “因为我的生辰恰好是我娘的忌日,我爹娘鹣鲽情深,大家一般到了这个日子都会闭口不提。所以,除了圣上每年的赏赐,我很少收到什么东西。”叶挟风有些出神地看着地上。

        濯枝蹲下来,支着下巴和叶挟风对视:“那我以后每年都给将军做,这样每年都有人送将军礼物啦。”

        叶挟风看着她,“我记住了。”

        安静的屋子突然响起一声“喵”。

        叶挟风立时警惕地站起来,“什么东西?”

        濯枝忙解释道:“是我收养的野猫。”她朝声音的方向喊了一声:“小春,过来。”

        片刻,一只黄白混杂的猫朝他们慢悠悠地爬了过来。

        叶挟风只看了一眼,便不动声色地挪了挪,躲在濯枝身后。

        濯枝把猫一把抱起来,逗了逗它,然后转身问叶挟风,“将军,你要抱抱它吗?”

        叶挟风僵硬道:“不用了吧。”

        “我才给它洗了澡,很干净的。”

        “不是……”

        濯枝看见他为难的神色,突然笑了一声,“将军,你难道怕猫吗?”

        叶挟风故作轻松地说:“怎么可能。”

        于是濯枝又把猫往他身前抱了抱,叶挟风没有防备,连连往后退了几步。濯枝顿时笑道:“就是怕嘛。”她觉得有趣,“您连拿着刀的敌人都不怕,还怕猫?”

        “那是一回事吗?”叶挟风理直气壮。

        “您可以摸摸它,它很乖的。”

        “不。”

        “试试嘛。”

        叶挟风没办法,只能伸出手,在小春的背上轻轻摸了一下,然后立刻收回手。好像……触感确实还不错。

        “很乖吧?”濯枝晃了晃它。

        叶挟风不愿承认,岔开话题道:“为什么叫它小春?”

        “因为我是春天遇见它的,所以就随口叫了。”濯枝道:“小春,这是叶小将军,是我的救命恩人,所以你也要好好对它,知道吗?”

        叶挟风笑了。

        无意中,叶挟风和小春对视了一眼,他发现它的眼睛还挺漂亮的。于是,他伸出手,想再摸摸它。这一伸手,不再是刚才那种毛茸茸的触感,而是另一种柔软。

        他一看,濯枝也诧异地看着他。

        原来他碰到了濯枝的手。

        他像触电一样收回手,“抱歉。”他走到一边重新坐下。

        濯枝垂下头,小小地吐出一口气,“没关系。”

        叶挟风绕到另一边坐下,“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说到这个,濯枝脸色一黯,“没有别的人了。我本来还有一个小妹,也病死了。原来还有些朋友,因为我父亲下了狱,也不再来往了。”

        叶挟风沉默了片刻,转而道:“无妨,我们以后就是朋友了。”

        濯枝蓦然抬头,“可,我怎么能做将军您的朋友?”

        “这有什么关系?难道有哪条律法规定只有权贵子弟才能与权贵子弟交朋友?”叶挟风突然想伸手揉揉她的脑袋,不过他忍住了,“如果有机会,我带你去塞北看看,那里民风开放,人人都可以做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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