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乱棍打死
云雀感叹白灼菜心可真好吃，京城黎府确实不一般，即使给她们这些外院粗使丫鬟吃的饭菜也非常可口。
尤其是她在边塞天天撕牛肉干，吃硬馍，满嘴起燎泡。
云雀脸颊鼓鼓心里嘀咕，等她从王府全身而退，一定会想念王府厨子的好手艺。
坐在旁边的月如心里装着事，吃了点就放下了筷子。
月如的目光从云雀脸上转了圈，觉得她脸色终于不像刚进王府时，那一脸的饥荒像。
最初见面时月如偷偷想是不是这次王府因为迎娶侧妃而广收下人，城中人实在不够多，才把难民也收了进来。
现在云雀虽然脸蛋恢复了红润水灵，但是吃饭还像个没吃过饱饭的难民，月如伸手也帮她往碗里夹菜。
云雀嘴里占着不方便说话，就连连感谢的点头，黠慧的眉眼也弯弯笑起，脸蛋上旋起个可爱的梨涡。
“快些吃，听厨房王妈说王府抓住了个贼，最近府里查得严，咱俩快干活去吧。”月如小声凑在云雀耳边，她惦记着戚夫人院子里还有好几盆花草得修，忍不住小声催促。
云雀听到抓贼，一口饭噎住了。
连忙放下碗筷起身，边拍胸口，边摆手示意月如快走，这里恐怕没人比她更怕抓贼。
“慌什么，你看你。”
等到她俩走到戚夫人院子门口时，云雀眼神一凛，敏锐地捕捉到空气里铁锈一样的血腥味。
这种味道闻过一次便能深深记得，云雀刚囫囵咽下去的饭又险些呕了出来。
月如没有察觉出异常，还大刺刺地往里走，云雀一把拦住她，干巴巴的说：“先等等，里面好像在罚人呢。”
月如眨眨眼睛觉得奇怪，但也听话的止住了脚步，小幅度地探着身子往里望，“我怎么没有看到？”
还没等到云雀想到编些什么借口才能把她先拉走，就听见院子里骤然传出了刺耳尖叫，声音还没散开又戛然而止。
恐怖炸响的惨叫让月如正张望的身子顿时僵住，云雀也头发倒竖。
声音过于凄厉，云雀震惊于竟然真有人在这样光天化日之下就在院中行私行，对上月如惊恐的眼神，云雀勉强稳住心神，拉住月如，俩人悄悄地人往墙根退，躲进个半人高的蔷薇丛后。
藏住半个身子躲了片刻，没听到继续的惨叫声，只能间断地听到院内交谈的人声。
云雀慢慢起身想透过外院墙上的花窗看看院子里情况。
隐隐约约几个身穿侍卫服的男人映在树影后，其中一人通体乌黑格外显眼，即使站在阳光下也照不亮他周身的阴森。
“戚夫人，可真不认得此人？那岂不是钟夫人在框我这个老人家？”管家带着笑的声音清晰入耳，语调悠悠扬扬好像在唱歌仿佛并不存在刚刚的惨叫。
“秦管家，我不知晓钟夫人是怎样讲的，我带来的人都在这院里，管家若是不信，查查就是了。”
戚夫人瘦弱的身子被她的贴身丫鬟搀着，玉滴状的发簪在她鬓角微颤，她才刚受到了惊吓，一句话也说得断断续续还不时抽泣两声，听着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瞧戚夫人说的，我当然相信您的话了，只是王爷吩咐要彻查此人来历，奴才也是奉命行事，就多叨扰夫人了。”
管家话说的恭敬本分，但是手上动作却干脆的一挥，霎时身后六七位侍卫便四散在院中，有的甚至直接闯进了屋内，完全不顾戚思凝的脸色。
一下院子里就剩下了不知死活，趴在地上的血人，和那位通体黑衣一动不动的男子。
戚思凝抽泣的声音更大了，时不时屋里还传出丫鬟和侍卫争执的声音，本来一派惬意的新妇喜院顿时嘈杂声乱作一团。
得有半柱香的时间侍卫才重新回到管家身边，纷纷摇摇头。
管家并不觉得这样粗暴无礼的搜查有什么不妥，脸上还是挂着伪善的微笑，没有丝毫冤枉人的难堪：“哎呦，您瞧，委屈夫人了，只是这人不知从何而来，还得查下去，以后还请夫人多加担待。”
云雀听得头都大了，这位管家做得也未免太过火，平白的在侧妃院中闹腾一番，竟然连句道歉也没有，还阴一句阳一句。
这侧妃当得属实是憋屈，也不知道这是黎王的意思，还是管家看碟下菜。
云雀还垫着脚想看得更仔细，瞬间上衣摆被猛的拉扯，一下蹲了下去，回头对上了月如警惕的眼神，顺着月如的目光方向看去。
一位身穿鸦青长袍，松挽了个玉冠高髻的男人，背着手闲庭信步而来。
身姿高挑挺拔，衣摆随步伐翻飞，露出绘金缎面锦靴。随着男人慢慢走近，男人俊逸的面容逐渐清晰，一双微挑的桃花眼因为阳光的原因微微半阖，嘴角含笑冲淡了眉峰过于凌厉的冷峻，透出几分轻佻。
云雀还未仔细去看男人的面容，目光就锁定了男人腰间坠着徐徐晃动的玉佩，玉石剔透，不见丝毫棉絮，精雕细琢下更显玉色莹润，晃得云雀眼中生出亮光，晃得云雀心痒手更痒。
使劲攥了攥拳，云雀的眼神才从两块玉佩上移开，但是心里已然起了惦记和估价。
男人在府中漫步，身旁无一人跟随，这幅主人的悠闲气派和价值不菲的玉佩就知道，来人正是王府的主人黎桭。
远比云雀想象中的要年轻许多，而且周身气度既没有长浸官场的油滑世故，又不见弄权之人的狡诈精明，倒是像个家底殷实的浪荡二世祖，而不是朝堂重臣。
但是只听男人开口一句话，云雀就明白了二世祖并不可怕，手握重权的二世祖才令人胆寒。
“你未免太不懂风情，就这么押人来，吓到夫人可怎么办？”刚跨进院中，还未见到人，黎桭就轻佻的朗声笑问，打断了院中人的交谈。
“请王爷怪罪。”管家止住了话头，转身向黎桭端正行礼。
黑衣男子也撤步站到了黎桭的身侧。
戚思凝这会脸上还挂着清泪，遥遥一望走来的男人，然后低头规规矩矩的行礼，瘦弱的肩膀一把就能拦过，尤其是在这样的场景下显得极为可怜。
但是在场却没有一位怜花惜玉的人。
“行了，上了年纪做事就是较真。”黎桭虚拍了管家肩膀，眼神从戚思凝身上粗略点过，有就此揭过的意思，但是下一句就让戚思凝神色巨变。
“人找不到来历就算了，在这打死给个教训吧。”黎桭上下嘴唇一碰，轻飘飘的一句话，决定了人的生死。
戚思凝嘴巴微张，满脸的不可置信，不明白怎么就要在自己院中处死一人，竟也无人过问她的意见。
云雀也瞪大了眼睛，没有想到竟然要新嫁夫人的正院中打死人。
话音刚落，几个侍卫拎着木棍上前，一棍一棍的将人打成肉泥，血随着棍棒溅出，一开始人还有人的惨叫声，后来便只剩下棍棒击肉的闷响。
第一棍下去戚思凝便倒抽口气晕了过去。
云雀也顿时浑身瑟缩，躲回蔷薇丛中，眼睛看不到，棍棍到肉的声音却仍然能清晰可闻
旁边的月如死死地捂住耳朵闭紧眼睛，身子抖如筛糠。
云雀冷汗直流，这是才真正清楚自己准备谋财的黎王府是个什么样的地方，能将人在太阳底下就活活打死，不会有人反对，不会有人追究。
场面的血腥难免让云雀心生退缩逃跑，图财也得有命花才行。
这时脑袋里走马灯一样滑过里刚看见的双鱼云竹玉佩，还有夫人沉甸甸的嫁妆，进府机会难遇，眼下是离这些宝物最近的一次，如果现在放弃，就是真对这些宝贝说永别了。
云雀来回咬着手指关节，心里总是不甘。
不知过了多久，一众人从院中走出，潇洒轻狂的黎王走在最前头，身后跟着管家等众人，最后是那个被打得血肉模糊的尸体拖在地上。
黎王含笑的嘴角在留下的一路血痕映衬下，显得极为虚伪可怖。
云雀神经紧绷，惊惧非常但又不敢错开一眼，直盯着人的离开。
猛然间，云雀后背霎时僵直，头皮炸开，眼神呆滞的落在眼前的阴影上。
目光迟钝地，一寸一寸抬起，对上了一双枯井般的眼睛，云雀浑身僵直动弹不得，甚至连错开眼神的动作都做不到，脑子被这双眼睛盯的停滞，连眼睛主人何时离开的都不知道。
云雀呆愣在地，后知后觉的想起，他就是刚才院内的那位黑衣男人。
戚思凝一病不起，吃药也不见好转，府内的郎中也束手无策，她的贴身丫鬟一天几趟的出府寻医抓药，院子里惨淡一片。
王府中另一位侧妃钟怀曼的院中反倒是喜气祥和，在戚思凝刚病倒的几天，钟怀曼还带着丫鬟抬了不少的补品送过去，只是其中的真情假意就没人知道了。
云雀因为黑衣男人的眼神接连几天做噩梦，精神恍惚不在状态，消沉了好些天。在进院干活给花草翻土时，好像还能嗅到那人浓重冲天的血腥气，接着就想到被死寂目光锁定的恐惧。
别说是去半夜为搬运工作踩点了，花园里冷不丁碰到寻常侍卫云雀都腿抖发怵。
反倒是月如，意外的坚强，睡了一夜便恢复了精神，还能反过来宽慰云雀：“你放心，咱们老实干活，肯定是不会被打死的，”
云雀面上点头，心里直嘀咕：“你可别说了，关键就是我不是老实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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