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疤脸山匪
乌云压顶，黄土旋飞，眼见就要迎来疾风骤雨，尤子安坐在马车内挑起前帘催促车夫驾车更快些。
四处罕有人迹，他心里惶惶总浮现起不详的预感。
马匹因为恶劣的天气受惊难以控制，车夫又连连厉声呵斥，伴随着马匹骇人的嘶鸣声，一个重物狠砸在了马车顶。
周围陷入了恐怖的寂静。
骤然听到利刃刺入皮肉的闷响，人凄厉的呼救声戛然而止，尤子安浑身僵直，马车帘上飞溅上猩红的鲜血，他下意识将身体往马车内部缩去，双手紧张的扒紧车壁。
在他惊恐的目光里，车帘被挑起，出现了一张长疤横贯全脸却笑嘻嘻的脸。
疤脸男伸手就扣住了他的右脚踝，纵使尤子安连番挣扎，他也轻松把他扯了出来，丝毫不见气喘：“哟，这是哪家的小公子啊？”
虽是问话，却没给尤子安回答的机会，甩手就把他扔到了地上。尤子安吃了满嘴泥土，还没伸手抹嘴，后边就上来几个小弟把他结结实实的捆住了。
疤脸男好心情的钻进马车里看看了，在外面都能听见他调笑的声音：“这富贵人家确实会享受啊，瞧这坐垫，都比得上女人的肚皮了！”
被捆住的尤子安眼神四处张望，他知道西山有山匪盘踞，这次前往鸡鸣寺既绕远行路，也请雇了镖师好手确保他安全，只是他没想到山匪的势力已经扩充到如此广阔，纵使绕行还是被拦路劫掠，现在只能寄希望于他请的镖师。
疤脸男从马车中跳下，正好看见尤子安乱转的眼珠，高声大笑：“小公子不会觉得那几个野狐禅还能来救你吧？”
尤子安顿时脸色煞白，不可置信的看向疤脸男，疤脸男似乎极其享受尤子安露出惊恐万状的表情。
“去把那几个人的脑袋踢过来给咱们小少爷开开眼。”
话刚说下去，后边就有小弟踢过来几颗血淋淋的头颅，脸上的五官还狰狞着，一副死不瞑目的恶煞表情，其中还有那位赶车的车夫，脖颈处血肉翻绽。
尤子安下意识眼神扫过，胃里霎时腾起翻搅抽搐，偏过头就呕的涕泪横出。
他备受家中人呵护疼爱，就算商海沉浮也还有尤老板为他保驾护航。
血腥惨状狠刺了他的神经，骤然看到相识之人惨死自己面前，生理心理都无法接受，一时间让他天旋地转。
尤子安的狼狈取悦了疤脸男和周围的匪贼，好像做出这样虐暴毫无人性极其骄傲，也享受于看见金贵公子的体面破损，染上污秽脏浊。
“少爷快别吐了，咱们可没有糕点甜酒喂你，这都吐出来了，饿坏了肚子可怎么办呀？”
疤脸男故意掐着嗓子学娇娘调戏，故作扭捏的神态表情让周围的哄笑声更大。
尤子安死命扼住身体反应，狠狠的瞪向疤脸男，眼中滔天的愤怒让疤脸男挑了挑眉，目光从旁边小弟的脸上飘过。
小弟立马意会，抬手就将尤子安劈晕了带走。
尤子安被剧痛疼醒，这次他使劲闭紧嘴巴，将翻涌而出的血沫死命咽了回去，比起疼痛他更无法忍受土匪对他的嘲笑羞辱。
睁开眼，纸笔放在他面前，恶鬼的声音炸在耳边：“我说你写。”说完还不忘再恶心他“少爷要乖哦。”
尤子安咬住牙，知道自己现在没有能力脱身，只得忍住等待机会。
他精神紧张的注意着周围人的举动，在嘲笑声中模糊的捕捉到有人在小声劝阻：“嘘嘘！小点声，别让狗腿子听见了。”
尤子安手里写着勒索信，脑子却飞快运转那个人口中的“狗腿子”是谁。
或许行事癫狂的疤脸男也有需要忌惮的对象，而自己的存在似乎不能被那人知晓，片刻功夫，各种头绪在尤子安心里盘绕。
见到了土匪杀人如麻的暴虐，尤子安自然不会相信他们会像信中说的那样拿到赎金就放过自己，多杀一个他对他们来说再简单不过，他必须自谋出路。
被关期间尤子安始终气若游丝，咳喘不断，一副忍受不了脏乱环境的病弱样，看守他的人瞧不起他的骄矜模样，关押难免懈怠，终于在某天傍晚让他等到了机会。
尤子安心里清楚，自己若是莽撞向外跑，就算是碰巧没有被他们再抓回来，也难以凭借自己这两条腿跑出西山，唯一的出路只有让那个偶然听到的“狗腿子”知道自己的存在，才能有多几分活命的可能。
他从关押的地方跑出，直接就奔向灯火最为明亮的地方。
果然看管他的人见他逃跑，下意识就往远离窝点的方向追，让他有时间跑到内部，被衣着稍显整齐的人抓住，押到了一位国字脸浓眉挎长刀的男人面前。
尤子安暗松了口气，他赌对了。
这个人的气度不说周正，也绝对没有疤脸男的邪佞，想来应该不是同样的山匪。
他也同时绞尽脑汁地琢磨，这土匪巢里除了土匪还能有谁？
那人问他的话，他因为防备回答得含糊，只说自己是被绑架了，趁机逃了出来。
程迁看自己面前的人说几句话都气喘吁吁，满身血污，眼神也是惶恐不安，心下信了几分，但没说话。
片刻过后，看到了几个神色慌张眼神逃避的土匪，程迁扬手叫他们过来。
那几个人一走进就看到了瘫坐在地的尤子安，脸上尽是愤恨。
见了几人的表情变化，程迁胸中了然，浓眉高挑，厉声呵斥道：“想要人，把你们头儿叫过来！”
程迁横坐在篝火旁，周身正气和匪窝众人格格不入。
他本为吕将军副将，因听命三皇子而领兵隐匿于西山等听号令。
三皇子有意收拢匪贼为自己所用，因此对匪贼并没有杀绝，甚至还嘱咐他少起事端。
军令如山，程迁听命假死舍去毕生荣耀不说，他堂堂旧部副将现在还要委身于匪窝，和无耻匪贼称兄道弟的每一天都让他倍感屈辱恶心。
虽说三皇子拉拢匪贼，却绝不是纵容，勒令严禁匪贼再做杀人掳掠的勾当。
但是山匪邪性难改，总是再三违反，程迁曾几次出手都没捉到现行，现在终于让他抓住了把柄，这个人的存在就是匪贼逆反的证据！
三皇子对犯上者绝不姑息，他终有机会得令斩下那匪贼头目的项上人头！
程迁盯着尤子安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匪头尸首异处的画面，快意充满在他的胸膛。
没过半响，疤脸男阔步走上前来，他先扫过尤子安，充满杀意的眼神让尤子安明白，他若是落回他手里，定会被碎尸万段。
压迫的眼神让尤子安脑门瞬间冒出一层冷汗，所幸程迁高声开口。
“我定会禀明大人你的无耻罪行！”
疤脸男听闻抚掌大笑：“这是谁家没断奶的娃娃，怎么就会找妈妈要奶吃！”
程迁没想到大难临头疤脸男还敢口出狂言！顿时目眦尽裂挡手就将长刀抽出，迎面向疤脸男劈去。
疤脸男却躲也不躲，脸上的笑意都不变，他知道这狗腿没得命令，不敢将他如何。
和疤脸男所料相同，劈刀的瞬间程迁就稍稍冷静，若是现在将疤脸男打死，他无法向三皇子说清，反倒成他违背军令，回神将刀刃偏开卸了力。
刀刃从刀疤脸的耳侧斩下，刀疤脸稍微侧身就让刀落了空，见程迁果真如同自己所想，是一条忠诚的狗，笑声更加放肆。
程迁怒不可遏却也无法做些什么，只能怒叱士兵：“将人看好！”
程迁走后，疤脸收起来脸上的笑，旁边的小弟摸不清意思，只能小心问：“那赎金我们还去拿吗？”
疤脸想到那位大人深不见底的眼神，沉默了片刻说：“先不拿。”
尤子安再次被绑上时心想，这次起码在那位“大人”知情前，自己都是安全的。
脑中思索着“大人”的身份，何人有能力在天子脚下布排武力，顿然一个惊世骇俗的猜测闪出。
太子认真听着黎桭安排的计划，他不关心究竟由谁领兵先发，他只担心自己是否会陷入危险。
此行前，皇后曾千叮万嘱让他保全自己，谨慎三皇子对他行刺。太子在西山扎住的时间越久，越感觉西山就像对他张着血盆大口，稍有不慎就会葬身于此。
听到黎桭说自己不必带兵冲锋陷阵，只需在后部指挥时松了口气，面上却是极力推脱，一副“岂可如此”的道貌岸然做派，在黎桭的劝慰下，才假意勉强同意。
影三不耐烦和太子虚与委蛇，在帐外等候。
不久黎桭走了出来：“若是事态紧急，必须将太子安危放于首位。”
影三白眼快翻到天上：“我管他作甚。”
他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明白，决不能让太子现在死在西山，否则这些年他们就是白白辛苦。
黎桭还是好脾气的笑，微微晃身去撞影三肩膀，影三受不了黎桭这样亲昵的动作，只能不耐烦地躲开：“知道了知道了。”
云雀悄悄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有些吞吐：“我有件事不知道当不当讲。”
“你别给我学他那一套。”影三立马呛声，边说边用手指了指黎桭。
他最讨厌说话做事不干脆，拖拖拉拉能烦死个人。
黎桭像是没听到影三的话，只是对云雀说：“你说就是。”
云雀接收到黎桭鼓励的眼神，将在匪窝遇到尤少爷的事细细的说了，说完咬了咬嘴，迟疑的补充：“我觉得尤少爷是知道什么，才能活到现在。”
她说话不快，也没人催促，看他俩听得认真，把心里的不甘也说了出来：“感觉他都要告诉我了，偏偏那时候进来了人。”
黎桭认同的点点头，看云雀不经露出的可惜表情，就说：“正好没安排你做事，到时候你跟着小十往里探，看能不能趁机将尤少爷救出来，还是那句话，不必勉强。”
“那影七呢？”云雀悄悄问，她感觉自己像是在背后议论别人所以有些心虚。
“也要去，不过不同你一路。”黎桭也学她，把手挡住嘴，小声回。
云雀这才放心的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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