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中考成绩下来的那天，顾北之接到了【陈念念】的电话。电话里对方兴奋地和顾北之说着考上丹枫中学了，并邀请他来家里吃饭。顾北之有些犹豫，对方好像有所察觉，笑着说不碍事，到时候过来带他去。顾北之便没再说什么，只是点点头应了声好。

        对于曾经的家人，顾北之最挂念的是念念的奶奶，屈月春。

        从姓氏也知道，奶奶不是本村土生土长的人，奶奶原先是屈家村的，顾北之曾骑车去过，用电瓶车的话至少要四十来分钟，纯靠双脚丈量的话，大概一个小时还要出头一大截。

        虽然不知道奶奶年轻时候的模样，但光看念念爸她们的长相就知道不会有差的。顾北之最羡慕的是奶奶有着漂亮的三眼皮，顾北之觉得奶奶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三眼皮女士，就像夏天的冰激凌一样好看。奶奶的眼睛有点偏灰，像灰水晶，能够映射出世界上所有美丽的事物。打从陈念念记事起，印象里奶奶经常穿着天空一样颜色的复古大襟。奶奶的脖子不像陈念念那样短，所以穿着圆圆的衣领非但不给人一种束缚感，反倒是种保守的雅致。这种衣服有点像是旗袍，可奶奶穿不了那种精致的衣服因为还要操持一家子。其实如果不去看那头雪精灵一样颜色的短发和奶奶睡觉前会摘下来的假牙，其实根本看不出来奶奶已经岁数很大了。

        奶奶经历过抗日战争，各种苦味奶奶没跟念念多说，只是说着现在这样的生活就已经很好了。听念念爸有次在感慨，不知道奶奶当时是怎么安排的。如果子女越多越有福气的话，那奶奶是个有福的人，因为奶奶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很有意思的是，四个孩子的名字连在一起组成了一个天地，分别是大伯陈向东、二伯陈向南、姑妈陈向西、念念爸陈向北，合着爷爷陈守望，刚好是守望着一方天地。但实际上，奶奶却很少享福。原先奶奶和爷爷，带着三个孩子住的地方只有念念家楼下客厅的大小，小小的屋子里摆满了东西，五个人挤在一张床上，做饭什么的则是放在了外面的空地。好歹现在熬过去了。

        奶奶和爷爷之间的爱情故事陈念念不知道。唯一清楚的一点是奶奶和爷爷也是相亲结的婚。那个年代里，能够互相支撑活下去就够了，爱情到底有没有也不是那么重要。

        陈念念小时候经常被丢给爷爷奶奶照顾。正因为这样吧，念念最亲近的永远是爷爷和奶奶。可惜念念也好，顾北之也罢，都不记得爷爷的长相了。爷爷去世的时间很早，在念念还在念幼稚园的时候就去了。顾北之只记得好像在家里进门抬头能看到的房梁上曾经放着过爷爷的照片，但后来又没有过了，甚至可能那张模糊得有点不真实的照片其实也并没有，只是陈念念和顾北之臆想出来的。

        爷孙俩感情很好，因为奶奶多少是旧时代的女性有些重男轻女的思想，而且要操持家中的一干事物，平日里没事总是爷爷带着念念。都说隔代亲，对着爷爷，念念总是快乐的。爷爷送念念去幼稚园的时候还会让念念坐在自己的脖子上。其实念念妈说每次她从外面打工回来，看到念念坐在地上玩泥巴弄得跟个小花猫一样很是心酸时，念念其实不以为然。比起干干净净地只知道被要求读书，念念更喜欢有人全身心地陪着自己玩闹。

        念念的记忆长大后就好像会自动过滤痛苦一样，念念不太记得爷爷过世时候自己的反应，从妈妈她们的口里，只知道当装着爷爷身体的长方形的盒子开始跑动的时候，自己迈着小短腿跟在后面哭得很伤心，一边哭一边喊着爷爷，好像潜意识里知道以后不会再有一个老人，会冲着念念张开双臂，笑着呼唤道“念念，来，来爷爷这”。爷爷走后，念念对奶奶越发亲近了。

        顾北之知道奶奶也不都是优点，起码陈念念明白奶奶更喜欢的是二伯，她的二儿子，陈向男和二伯家的儿子，陈尧。

        顾北之后来想过为什么。因为一般家庭，按道理被忽视的应该是中间的孩子，毕竟大的相处时间最长，小的年龄又是最小。得出的结论大概是大伯母跟奶奶吵过很多次架，想关心也没处去。虽然不知道吵架的内容，但大致上无非是那些鸡零狗碎的生活小事。

        陈念念也不喜欢大伯母，大伯母给人的感觉有些疯疯癫癫，说话很快，又很凶，而且爱占小便宜，甚至在奶奶去世没多久就想分奶奶的那块地。有次村里接小食，大伯母多拿了还是什么，念念不知道，但那会大伯母家的围栏还只有半身高，念念在自己家往外偷看的时候，正巧看到奶奶站在屋外和大伯母对骂着。念念能数得出来的几次和大伯母家的接触，大概就三件事。一次是为了借嘉平堂哥《红楼梦》等学校要求阅读的书，一次是大伯母过来问怎么用手机联系嘉平堂哥，一次是为了嘉平堂哥高考复读的事。

        顾北之后来之所以觉得早恋在中学阶段不可取很大一部分是来自嘉平堂哥的亲身经历。嘉平堂哥在校期间的成绩如何念念不清楚也不是很想去打听这种会戳人伤口的事，只是从念念妈嘴里知道堂哥高考的时候考上了本科，但没有去读。原因很偶像剧，天真地有些好笑，因为之前和女朋友约定要上同一所大学，结果女朋友没考上，所以他也不要去读。这件事很明显是背着大伯母做的，一次家里大扫除的时候，看到了那张录取通知书，问堂哥怎么没去报到。堂哥不说话，伯母急了就用扫帚的柄打他，才知道他不想去。两个人僵持着，拖着拖着，突然有一天女朋友和堂哥提了分手。没有办法，大伯母找念念妈帮忙，奶奶也劝说着。但是错过了报到时间那所学校终究还是没有办法去读。这件略有些荒唐和心酸的事情最后以堂哥复读了一年而告终。复读成绩出来的时候，没有第一次那么好，堪堪只上了个专科，也只得咬咬牙跺跺脚去了念书。

        其实顾北之不理解奶奶最后为什么要去大伯家的后屋住，明明大伯一家对奶奶很不好，特别是大伯母。

        关于住宿这件事，顾北之和陈念念的记忆好像做了个切除手术，仿佛一开始奶奶就是辗转于念念家和大伯家而没有一个自己固定的小屋，可能，爷爷要是还在的话，那所老旧的房子也不至于被时光腐蚀得只留下几根承重的柱子，奶奶也不至于住个宿还得看别人的脸色。

        念念总觉得爸爸和姑妈是对奶奶最好的两个子女，只是奶奶对爸爸的感觉一般，而姑妈又已经嫁出去了。

        乡下的房屋，不像城里那样，通常是和村里买下一块地皮，然后自己找人装修做成三层或者四层的小楼，屋前也有一块空出来留作院子的地方。念念爸就在前院的一角栽了棵“柚子”树（也可能不是柚子，但是很像，念念只知道方言读起来和笨蛋的方言一样，都是“盆蛋”，要不还是喊它笨蛋树吧）。念念家一楼是客厅、厨房、洗漱间，二楼是念念和爸爸妈妈们住的地方。当时只有三楼是空着的，念念爸爸把其中一间屋子整理了出来想让奶奶住，毕竟奶奶那会是在念念家一楼，自己做彩灯来做平日里开销的来源（当然每年几个小辈过年回来的时候会给奶奶生活费，但是，这种事你知道是凭当事人自觉的对吧）。如果奶奶住在念念家的话，完全可以直接完成工作、吃饭、洗漱、睡觉四位一体。

        但是奶奶拒绝了，一个原因是年纪大了上下楼不方便，另一个原因是大伯母想让奶奶平时帮忙做饭给陈尧堂哥吃。

        说实话，大伯家确实看着比较大些，毕竟大伯家只有一个孩子。但是顾北之真的无法接受大伯母让奶奶住在她家后面的那座小屋。那座小屋，冬凉夏暖，更加过分的是它的隔壁连着的是一个猪圈。想象下南方的大热天，正是蚊虫滋生的时候，隔壁的猪崽子们吃饱了喝足了也排泄了，没有及时清理的情况下，绿头苍蝇在上面飞舞都还是最轻的情况，更别说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能闻到猪圈的味道。小屋很小，也只是念念爸收拾出来的那间屋子的大小，但却同时是厨房、餐厅、卧室。没有洗澡的地方，最多只能拿个盆子简单擦拭；有一个马桶，但是在另一边的隔壁。

        顾北之想到这里有点泪崩。大伯家真的很大，房间也真的很多，不说一二楼是大伯一家生活的空间，单是三楼也完全可以理一个房间出来。奶奶的身子骨很硬朗，虽然年纪在村里是排得上位的，可是活得通透，明白敞亮。奶奶并不是爬不了楼梯，在大伯开口前，在念念家住着挺好的。其实有一段顾北之也不知道又是不是自己臆想，北之总觉得二楼念念卧室里有摆着另一张床，那是奶奶睡的地方，可是念念妈妈否认了不止一次，可北之又觉得分明不是错觉。

        总之，奶奶知道是大伯母看奶奶住在念念家还能顺便帮着照顾念念有些嫉妒了，想让奶奶住在她家帮她照顾陈尧。原先谁都认为，至少大伯母会收拾出一个干净的房间给奶奶住，结果谁都没想到。奶奶住在大伯家一直到重症病危才搬去了一楼的前屋住了几天，只用几个隔板匆匆隔离，偏还是大半辈子照顾这家人到头来照顾奶奶的只有她最不喜欢的念念妈和姑妈。

        再回头看这段回忆的时候，顾北之觉得奶奶和念念妈就像是一对欢喜冤家，嘴上互相嫌弃但也是互相关心的。

        念念刚出生的时候，奶奶不是很喜欢，因为不是男孩；爸爸不是很喜欢，因为有些丑。后来念楠出生的时候，奶奶更加不喜欢，因为还是个女孩。念念妈和念念爸吵架的时候或者说到奶奶的时候总会提到生完念楠后念念妈坐月子的事。念念妈一直耿耿于怀的是奶奶因为她没有生一个大胖孙子而在她坐月子期间横挑鼻子竖挑眼，比如说想吃肘子还是什么，奶奶直接开水白煮啥料也没加，总之不是一个正常月子的待遇，念念爸当时也很不高兴站在奶奶这边也不是很照顾念念妈。打从念楠出生，念念就一直左耳听着念念妈说奶奶的坏话，右耳听着奶奶说念念妈的坏话，而念念爸则是继续一年回来一两次的频率外出打工。等到念楠长大，又多了一块左说左不是，又说又不是的夹心饼干。

        印象特别深刻的是，一次奶奶不知道念念妈回家做饭，照例做好了饭菜来喊念念、念楠两个孙女。可来了念念家才发现，念念妈正在做饭，便没说什么，只喊了句等会过来吃。念念、念楠你看我我看你，互相瞅了半晌，左右为难，做了个不是很聪明的决定，先去奶奶家吃个半饱，回来再吃个半饱。可是最后俩姐妹学会了一个道理，就是永远别自作聪明，认准一个方向做就完事了不要左右摇摆，有时候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才不会碎。那次午饭，奶奶不是很开心因为她知道俩个孙女没吃饱而且吃得很急，念念妈也不是很开心因为她知道俩个女儿已经去奶奶家吃过了。

        可就是这样一种关系，相处时间久了，奶奶也是真的疼爱念念和念楠，虽然表面上还是不怎么喜欢念念妈但实际上有空的话还是会帮着照顾念念和念楠；念念妈也虽然还是记着坐月子时候奶奶对她的态度，但也明白有了奶奶的照顾，她和念念爸才会没有后顾之忧地外出打工，而在奶奶病重病危的时候也尽力地去照顾她。

        与之相对的，则是同样受着奶奶的照顾，但是在奶奶病危的时候各种明着暗着嫌弃奶奶的大伯母。虽然顾北之和陈念念从大伯母那里学会了怎样好看优雅的吃饭，但是，还是喜欢不起来大伯母。

        顾北之第一次觉得女儿比儿子熨帖是来自姑妈。顾北之不会忘记有次过年的时候，姑妈偷偷拉着陈念念叮嘱道要对奶奶好好的，要听话，奶奶这辈子不容易。

        从念念记事开始，没有人带过奶奶出门旅游，都只想让奶奶帮忙带孩子。唯一有带奶奶出门旅行过的是姑妈。念念记得最深的一次好像是去t市的某个地方爬山。念念后来唯一的关于奶奶的照片也是在这时候拍的。当时是姑妈、念念和奶奶三个人，报团坐大巴出门的。你知道，最能打动人的永远是细节。念念一贯不是很舍得花钱。当大巴车中途停靠休息的时候，正好是饭点，导游给了每个人十元的饭钱。姑妈带着念念和奶奶去了其中一家面馆。在价目表前面，念念犹豫了很久点了一份六元的清水面，能够省出四块钱。念念没有想到的是奶奶会和自己吃一样的，大概奶奶是怕念念尴尬，因为其实没啥人点清水面。姑妈看见了，要把清水面换成小排面，念念舍不得，只让奶奶也吃小排面。等面上来的时候，是念念讨厌的扁扁的挂面，可是为了不浪费，念念还是尽力吃了，但后面怎么也吃不下去。姑妈发现了，以为是念念身体不舒服，问了才知道面还是生的，没有完全煮熟，便像个大家长一样找店家理论顺便回来的时候换了一碗小排面。面钱姑妈悄悄付了，为了不让念念为难，只说是老板工作失误，重新上了一份。

        奶奶最后去世的时候才八十多岁。奶奶身子一直很健康，可是好像从某一天开始，也就是去医院检查是不是感冒那天开始，病痛似乎一下子找上门来。听念念妈说，奶奶得的是癌症。那是陈念念第一次接触到癌症这个名词。

        最初，念念妈妈们是想要瞒着念念，因为念念已经到高三了。可是有次回家的时候，念念没找到奶奶，怎么找也没找到，心里有预感似的，拉着妈妈不断地询问，最后还是央求着妈妈带她到医院探望奶奶。

        奶奶躺在病床上，身体很虚弱很虚弱。往常那个精神矍铄的老人好像一下子就真的老了。念念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奶奶高兴。

        后来想着，说方言吧，说方言奶奶大概会开心。念念那会因为曾经普通话被嘲笑过后，已经很久没说方言了。尽管还是偶尔会夹着几个普通话，可是看着奶奶耐心注视着自己的模样，又觉得方言说不好也没什么的。

        念念本来没什么难过的，只是很慌，心里很乱。这样一直持续到念念妈和护士询问完进了病房，奶奶对着念念妈高兴地说了句，念念今天和我一直用方言讲话欸。陈念念突然破了防，感觉眼眶里突然蓄满了泪，有点克制不住自己，赶紧背过身，胡乱地用袖口匆匆一抹。

        等到又过了一个礼拜，念念回家的时候，发现奶奶已经不再住院了。可是很奇怪，念念妈她们并没有很高兴，直到去了大伯母家，很难得从前门进去的时候，看到奶奶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半睁不睁的模样，才知道，是奶奶自己坚持，她不想在医院里孤孤单单地去世。

        你知道杨绛笔下的老王吗？你能想象出老王最后去杨绛家拜访的样子吗？

        陈念念在看到奶奶的一瞬间，似乎理解了直僵僵这个词，也知道了面黄肌瘦是一个怎样的模样。念念有些不敢置信，也不敢上前去碰一碰奶奶，去摸一摸她的手。陈念念太惊恐了，那副身子看上去太脆弱了，好像轻轻一碰就会散成一堆。

        顾北之最后悔的一件事是当时陈念念只站在门口，冲着奶奶喊了声。陈念念分明看到了奶奶费力地转过头想要看自己的样子，也分明听到了奶奶试图从破碎的喉咙里吐出念念两个字却最终只发出了几个含混不清的音。可是陈念念害怕得糊涂了，陈念念甚至不敢看奶奶那双浑浊得好像只有眼白的眼睛。

        当陈念念得知奶奶其实身体早就撑不住了，但还是一直撑着想再看念念一面的时候，念念躲在房里捂着嘴沉默地哭了。看着玻璃映射出来的自己，陈念念有些羞愧。陈念念无法理解，为什么就是到了现在，也没有办法克制内心的惊慌到奶奶的床前，握着她的手，告诉她一切都会好好的。陈念念走出房间的时候，眼睛通红，整个人没有办法说话，声音完全哑掉了。陈念念最后什么也没做，只是沉默地吃了晚饭，洗了澡，上床睡觉。只是第二天睡醒的时候整个枕头都被打湿了，只留下两个红肿的眼睛和一对明显的黑眼圈。

        等到有一个礼拜过去，奶奶的身体已经被送到火葬场了。这是陈念念第一次清楚地接触焚烧尸体的地方。火葬场旁边有一大片的墓园，陈念念知道这不是奶奶的新家。

        送葬的那天，天很晴，顾北之记得陈念念穿了件藏蓝色的长袖和一条黑色的七分裤，藏蓝色和奶奶常穿的复古大襟的颜色差不多。可是念念知道再也不会有一个人看到自己穿着七分裤露出个脚踝会担心她受凉而不断念叨的老人了。奶奶的遗照是陈尧拿着的，顾北之有些不记得奶奶是挂着笑还是板着脸。顾北之希望奶奶是笑着的，毕竟能够不用操心小辈的事情，和自己的老伴团聚，难道不开心吗？但顾北之又没有办法解释自己流个不停的眼睛。

        奶奶去世后，顾北之就再也没有听过戏。仿佛一辈子的戏都和奶奶一起听完了，从林黛玉和贾宝玉的《红楼梦》到男扮女装的《王老虎抢亲》，从《穆桂英挂帅》到《西厢记》。曾经坐在戏台下，没心没肺地叼着个棒棒糖看台上各类角儿的日子也逐渐褪了色，挂在回忆的殿堂里。

        顾北之知道，再也不会有那么一个老人会因为担心自己去陌生的城里读中学而拉着自己交代了一路；再也不会有那么一个老人明明自己已经很累了，但还是陪着自己看一些她看得不是很懂的偶像剧；再也不会有那么一个老人会在自己失眠的时候耐心地拍着自己的背哄自己入睡，明明自己已经睡着了，但在自己动的时候还会无意识地轻轻拍打着背部。就像奶奶走了以后，再也没有人会在无聊的时候让自己调着电视频道找戏曲栏目。

        当陈念念带着顾北之走在那条既熟悉又陌生的回家的路时，顾北之的心情既紧张又害怕。等快到家的时候，远远地，有个老人看到了陈念念，招着手热情地喊道“在这里！”。顾北之控制不住地鼻子一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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