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这是自己第几次哭了呢？
但这次自己却没有在心中暗暗的骂自己废物。
似乎穿越到这里之后，自己一直都把所有的情绪隐藏的淋漓尽致，开心也好，难过也好，就连对生活的怨恨都隐藏在所有的冷漠中。
所以第一次落泪，心中只有满满的罪恶感和对自己的轻视。
为什么要哭呢？你有什么资格哭呢？你是一个只会哭的废物。
流眼泪不知在何时，早已被自己定义为懦弱，无能，逃避的表现，所以每一次流泪，都会在心底对自己的厌恶又加深一次。
直到什么时候，接受了这样的自己？
楚离右手从怀中掏出了手帕，捂住了自己的脸。
手帕上依旧是熟悉的味道。
深深吸一口气，薄荷香味顺着鼻腔流向每一个感官，每一处血液，似乎时间依旧停留在那日，太阳升起，旁边的人递过来的手帕，和他清晰明媚吧，被日出照亮的侧脸。
第二次的怀抱，以及这一次，琴姨在自己脑后一下一下温柔的抚摸，都让楚离觉得，这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
原来让自己接受哭泣这个事实的，从来不是自己，而是身边的人的爱和理解，而恰恰相反的是，自己才是一直给自己定义为懦弱的那个人。
这次的哭泣伴随着呜呜的小声，一下一下的抽泣，眼泪滴答滴答的滴落在地面。
但楚离并不觉得丢人，反而很舒服。
酒气随着每一次的抽泣与呼吸呼出体外，带来的是全身的松软和舒服。
过了应该有好久好久，琴姨依旧一直在耐心的抚摸着楚离。
她没有说一句话，但楚离却觉得这样是最贴心的安慰。
楚离将手帕捂在脸上，然后轻轻抬起头。
当琴姨看见楚离的瞬间，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本来还在抽噎着的楚离，看着坐在自己身旁笑出声的琴姨，糯糯的问了句“怎么了”，声音还带着鼻音。
琴姨看着楚离，她的笑带着一种宠溺和娇惯。
楚离顺着琴姨的目光，下意识的摸向脑门儿，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脑门儿被刚刚的桌子边缘印出了印子。
楚离也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笑了笑。
“丫头。”
楚离侧头看着琴姨，她看着琴姨的眼睛，这才明白清醒和迷醉其实并不是冲突的词语。
“我说的所有，其实只是希望，你是幸福的。”
刚刚消化的差不多的情绪，本平静不少的楚离，在听闻这句话后，鼻腔又涌上酸楚。
她吸了吸鼻子，继续听琴姨说着。
“人带着恨活着，是不会快乐的，但，我也不希望你这样的活着，你也会不快乐，所以，想做什么便去做吧。”
楚离憋着嘴，喉咙里已经有忍不住的哽咽声。
“人的一生，总会有一件即使受伤，也要去做的事情，如若不去做，便会后悔一辈子，所以，不要后悔。”
琴姨看着楚离的眼神中，有溺爱，有心疼，却也有着藏的极深的羡慕。
送走楚离的时候，琴姨只是站在驿站门口看着楚离骑马远去的背影。
楚离上马之后，回了好几次的头，每次回头，琴姨都笑着对楚离摆摆手。
直到看不清楚离的背影，琴姨依旧站在门口。
而她的眼神中，是之前不曾在楚离面前坦露的情绪。
是刚刚自己如论如何也掩饰不住的羡慕。
如若我是你。
楚离的无畏，坚定，大胆，是她曾经丢弃的。
原来的自己，一直在逃避啊。
现在的自己，已是残身，再过不久，便已是风烛残年，而当初所有的勇气和坚定，却被自己硬生生砍断在那段日子中。
如果重来，自己是否还可以向楚离一样，坚定的选择自己想要做的，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像个缩头乌龟，将自己关进封闭的壳中，自欺欺人，惶惶一生。
琴姨看着空无一物的大漠，嘴角挂上了无奈的笑，她哼了一生，笑意在下一秒瞬间全无，只剩满眼的悲伤和空旷。
“这充满遗憾的人生啊......”说着，她扬起手中握着的酒壶，一饮而尽。
楚离回到昭愿阁的时候已是下午，小枂看见面纱几乎都要被戴到头顶的楚离满脸问号。
“郡主怎么这时才回来？”
楚离进来的时候没有停留，直直的走向二楼自己的卧房。
小枂一脸疑问的跟在楚离的身后，她闻着楚离身边的酒气，有些不解：“郡主一大早上是......去喝酒了吗？”
楚离走到床铺前，整个人向后仰去躺在了床上，抬手迅速摘掉面纱，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将身边的枕头薅了过来放在了脸上，整个过程小枂都没看清楚离的脸。
小枂站在床边，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楚离，不知该说些什么。
直到小枂站了良久，刚要转身准备悄悄离开的时候，楚离忽的坐了起来，枕头被带到了地上。
这一下把小枂吓了一跳，当小枂看清楚离的脸之后，更是被吓了一跳。
“郡主，你......”
楚离明白自己现下的样子有多么恐怖，顶着两个核桃般大的眼睛，任谁看了都会吓得魂不守舍。
“嗯，我没啥事。”楚离说话的时候还带着鼻音。
“我去遣人拿些冰......”
“小枂。”楚离叫住了刚要离开的小枂。
小枂回头，看着楚离。
“晚些时候，我去见叶离。”
“见她做什么？”小枂听见这个名字，本能的皱了皱眉头。
“她身上，有我想知道的事。”
楚离简单的吃过了饭，天即将擦黑，便准备动身前往锦云府。
到达锦云府的时候，还是一如既往的暗，门口并没有掌灯。
楚离在门前下了马，拴好马后，便走了进去。
楚离一直不明白锦云为何将府内弄的如此昏暗，从门口到锦云府的这一段路，楚离基本上都是摸黑走的。
好在屋内的灯还亮着。
楚离并没有进去，她站在门口犹豫了好久。
她想找叶离，却又不想见锦云，在门口踌躇良久之后，身后传来锦柠的声音。
“郡主，您是来寻掌主的吗？”
楚离回过头，看见了站在自己身后，一身黑衣，与黑暗快要融为一体的锦柠。
“叶......”楚离刚要准备问叶离，但又不知锦柠是否知道叶离的存在。
“她在后庭，我带郡主去吧。”还未等楚离思考过来，锦柠开口。
楚离愣了愣，随即便点了点头。
绕过中间的主阁，便是锦云府的后庭院。
自己很少来这里，记忆中还是小时候母上带自己回西梧，便会带着自己来这里玩。
锦柠带着楚离弯弯绕绕来到后庭院，后庭院虽然依旧昏暗，但隔着好远，楚离便看见在凉亭中叶离的身影。
叶离独自一人站在那里，不知望着远处的什么，这么看着，她的背影显得有些孤单。
楚离看见她的时候，微微恍神，那一瞬间，她似乎看见了在反山一起执行任务的那个叶离。
但随即所有想法都在叶离回过头看见她面容的那一刻打断了。
依旧是让人生厌。
楚离走到凉亭，锦柠便离开了。
叶离看见楚离，没有问什么，只是看着她微微挑了挑眉。
刚刚由于距离有些远，楚离没有看清，但此时，她总觉得叶离的面色有些奇怪，不知是昏暗的光线还是时辰太晚，叶离的面色总显得很是苍白。
楚离看清之后，微微皱了皱眉头。
叶离看了眼楚离之后，又将身子转了过去，背对着楚离。
楚离翻了个白眼，对这样的无视感到烦躁，但她没有看到叶离回过身之后脸上的一丝不自在。
“我说。”楚离的语气带上了一丝不耐烦，“上次，你同我说的凉氏，究竟是什么意思？”
“怎么，我说什么你便信什么？”叶离背对着楚离，楚离看不清她脸上是什么表情，但单单语气就足以让她不爽。
“你别逼我动手。”
“是看在你我共同执行任务的面子上么？其实大可不必。”
叶离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带着刺般，让人不舒服。
楚离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尽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
“我并不想生事，只是想弄清事实。”楚离在凉亭中间的石凳上坐了下来，看着叶离的背影，“你说的没错，无论你是什么身份，隐瞒了我什么，但毕竟在反山，你我一同执行任务，而且我刚到这里来，第一个认识的人是你。”
楚离说完之后，是一片尴尬的额沉默。
过了好久，在楚离的耐心和怒气值马上要超越警戒线的时候，沉默着的叶离终于开口：“弄清事实，真的就有那么重要么？”
叶离缓缓转过身，楚离看清了叶离的脸：“糊涂有时候不是比清醒要幸福的多么？”
这句话是在楚离意料之外的，她没想到叶离会说出这样的话，她张了张嘴竟不知回应些什么。
“那是你，对我来说，很重要。”楚离看着叶离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叶离笑了笑，然后走了过来，坐在了楚离的对面。
“你应该已经知道我的来历了吧？”
楚离没有否认，现下否认也没什么意义，于是她轻轻点了点头。
“所以你还想要从我这里知道些什么？你明明也可以从别的地方打探，况且，我说的话，是真是假，你还敢信么？”叶离眼中一直带着一丝嘲讽的笑，但楚离看着，却并不觉得生气。
刚刚没有看清叶离的表情，她分分钟都想拔出匕首对着这个背影刺过去。
但不知为何，现下叶离坐在自己的对面，句句带刺，楚离却一点都生不起气来。
更可怕的是，这样的叶离，居然让她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楚离的目光或许让叶离感到了一丝的别扭，她皱了皱眉头，然后将目光移向别处。
“你说得对。”楚离看着叶离，缓缓说道，“我和你在某些时候，其实是一样的。”
叶离没有说话，望着远处。
“我确实有很多方法去打探，也不需要来问你，可不知为何，即使你说的是假话，我也想听你说。”
叶离回过头，看着楚离的眼神带着无法理解。
“想听你亲口说。”
“想听我说什么？”
“今日我去了驿站。”
这句所问非所答，将叶离弄的一愣。
“这同我有何干系？”
“你心里明白，我想说的是什么。”
叶离一直都带着些傲气，眼中的嘲讽也一直都未散去，依楚离的暴脾气，不出三句不过几秒两人就能厮打在一起。
可不知为何，看着这样的叶离，楚离竟无比的平静。
更可怕的是，她竟然有一丝丝的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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