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门里门外（下）
“嘿嘿……嗬！嗬……唔哈……”
“呲……”
“嗤！”
西南角像是有人正在搏斗，伴随着方榄一阵阵断断续续的诡笑，和明显捂嘴一样的闷响以及拳脚相击的皮肉声，一阵阵鞋底摩擦地面的刺响也开始激烈。
而相对冯琛那边，自从开了三枪就再无动静的门外则更令林堃心焦。
一连串的状况接踵而至，在经历了一阵手忙脚轮之后，二十多年从事治安工作的经验，让林堃的大脑在短暂的空白后再次运转起来。
消失的方榄，紧接着冯琛的呼喊和搏斗，应该是他遇到了方榄，正在阻止他，冯琛有单独面对女鬼的经验，一直也没有求助，那就说明他暂时可以应对。
而门外有四名完全可以信赖的手下，以及稳重的高振铭，无论发生什么，按理说都能抵挡一阵，可万一呢？外面的走廊上可是有步步逼近的鬼打墙和杨文旭。
林堃眨了眨右眼，让眼皮上的汗水流下去，口中一边大喊：
“刘伟！你们没事吧？”
除了西南角越发激烈的喘息声，外面依旧死一般的寂静。
“高校长！飞元！小张……”
“不要出去！守住……他们两……别咬……”
没有等来外面的回应，反而是冯琛断断续续的喊了两句。
什么意思？
守住两个学生，别咬是什么意思？
很快，就在林堃的注视下，面对枪口的刘赟二人一边瞪着死鱼眼麻木的看着他，一边嘴唇颤抖着，带动脸颊上的肌肉也开始痉挛，看上去就像是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拨弄，捏面团一样给二人捏出了一张似哭似笑的表情。
“嘿……”
一声瘆人的轻笑从霍晨阳口中逸出，可紧接着又被刘赟更加扭曲的声音打断：
“哈哇……呜……嘻嘻……”
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而起，穿过后背上根根竖起的汗毛和沁冷的后脖梗直达脑仁。
一瞬间，林堃突然想到了什么，瞬间明白了‘别咬’的意思，他再也顾不上许多，鼓起心头突然涌出的狠戾，扬起右手哐地一下狠狠将手枪砸在刘赟嘴巴上。
“铿铿铿！”
接连的捶打将刘赟的嘴巴砸地血肉模糊，半颗白生生的牙齿顺着粘稠的血液和嘴唇上磕下的肉皮一起流出。
“吁嘻嘻……”
“艸！不准笑！不准笑！”
“铿铿……”
林堃剧烈喘息着，双目圆瞪一边大声咒骂，一边放开刘赟，挥舞着手枪柄转而砸向霍晨阳。
“刺啦！”
“呼呼呼……”
仿佛陷入疯魔一般的林堃突地一个激灵，扬手就将枪口对准了身后，口中喷出的喘息声昭示了他此时混乱的心境。
“别开枪！是我！”
“林队长！冷静！冷静……”
冯琛一边忍着臂肘内侧被方榄啃咬的钻心剧痛，一边挥手安抚林堃。
看清来的是冯琛，林堃这才颤抖着放下枪口，抚着胸口崩崩直跳的心脏，脸上依旧残留了几分癫狂。
“他们三个就交给林队了，我出去外面看看情况，实在不行就带他们回来集合，你，你没事吧？”
林堃攥了攥手中的枪柄，喘匀了呼吸后连连点头。
“那就好……”
确定了林堃已经恢复理智，冯琛将手掌探到还在啃咬自己的方榄下颌，手指一提一拉，将他的下巴卸掉。
刚刚由于担心这边出现变故，他只能强拖着方榄返回，此时抽了空出来，不仅卸了方榄的下巴，又上前将被砸的血肉模糊的刘赟二人的下巴卸掉。
“堵嘴！别让他们笑，外面的交给我了。”
做完之后，冯琛又看了林堃一眼，留下一句话后转身向门口跑去。
“艸！艸艸……”
看着冯琛几步消失，随即一声门响传来，林堃对着自己一阵发泄。
门外，王菲菲惊恐的瞪大双眼看着眼前的一幕。
一张复古的画卷正在他们面前缓缓张开，潺潺流水漫过各色大小不一的石粒，在蜿蜒而过的渠中流淌，一声声安宁和静谧透过纷飞的细雨敲打在花瓣上、枝叶间，和亭亭玉立的女子伞下。
像是旧时江南官宦豪富人家的宅院，几道身影正立在盛夏的院子里赏雨纳凉。
一身素色轻衣的男子放下杯盏，朝着立在雨中的裙装女子招手，淅沥沥滴着水线的伞面开始移动，一步步靠近了池边凉亭，身后的婢女垂首跟上。
亭下男子张开嘴，笑着对走来的女子说着什么，女子掩唇轻笑，眼角弯弯，随手将伞柄交到身后人的手中，提裙走进凉亭，二人一坐一立，就像是初婚的夫妻闲暇时的演绎。
很快，又有几道人影挤进画卷，园子里新开的几朵伞花下，皆是年经俊朗和清丽胭脂的模样，男男女女们就这么踏过石径来到凉亭，又在主人夫妇的招待下一一落座笑谈起来。
男人踞着石桌凉凳，女子们凑在一起互相笑语言闹，丫鬟婢女们穿梭在花石小径中来往，送来沾染着园中青叶绿草芬芳的各色糕点茶饮……
不对劲！
一缕黑线从额角悄然闪开，带动着王菲菲的眼角无意识掠过身边立着的张安泽，心中突的闪过一道心念。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们怎么都不说话？
如同溺水之人呼吸到的第一口空气，王菲菲双眼顿时一阵恍惚，大脑接连传来的眩晕感将她一下子重新拉回了人间。
画卷里的女主人紧接着突兀地闭口不言。
男主人和客人们在她闭嘴的刹那间齐齐扭头看向女子，一声声焦急的呼喊在眼前亭中无声地上演着。
三名治安官和高振铭一样，嘴巴一下子由缓转急，像是被画卷所牵连，与画中人一起，声声呼喊着不言的女子。
王菲菲一下子感觉通体发寒，来不及去想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家都被突然冒出来的画面给魇住，只是本能的举枪瞄准前面的花园。
第一声枪响，园中人同时扭头看来。
第二声枪响，张安泽四人齐齐扑上。
第三声枪响，王菲菲被裹挟着丢枪。
轰地一下，画中女子的脸上瞬间生动起来，嘴巴一开一合牵起了王菲菲，接着是男主人和宾客们，带动张安泽四人的嘴唇嗡动。
会议室外的默剧重新开演。
冯琛的呼喊声透过大门闷闷传来，一声声搏斗厮打，连着诡笑声和枪柄砸脸声掠过走廊上五人的耳边。
门里门外，两个世界互不相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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