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劫后余生
国公府内,下人主子们都躲在屋檐下,唯有几个侍卫在荷花池旁围着一个少年。
亭子外的荷花池里长满了半人高的荷叶,荷花才刚刚露出小苞,侍女受命端着葡萄在亭子里恭敬地等着,冰过的葡萄渗着冷意。
青蛙扑通一下跳进水里,涟漪在叶茎下荡漾几圈很快消失。
一个少年正探身去够池中的荷花,旁边的侍卫额头上布满了汗,担忧地瞧着眼前半个身已经探出石栏的少年。
"你离我远点儿……"少年开口道,言语中皆是不耐。
少年长发倾泻在耳边,身着蓝色长袍,腰间系着镶玉的腰带,侧边挂着些五颜六色的香囊饰品,一只黑色长靴踏在石墩上,正向前用力探着身子。
侍卫前倾着身子,大张着手臂,少年大半个身子已经悬空,仿佛怕眼前少年长翅膀飞走一般。
他是陈公子这个月被任职的第三个贴身侍卫,陈公子大名为陈术,被禁足了不足半个月,已经溜出去两次了,侍卫也随之更换了两遍。
虽说当任陈术的贴身侍卫不但事少不累还地位高薪水足,而且陈术待人不像其他富家弟子一般趾高气扬,高人一等,所有侍卫都争抢着做他的贴身侍卫,但最近陈术叛逆极了,总是在禁足期溜出去与人厮混喝酒。
要想保住差事,就得把陈术看得紧紧的。
上一个贴身侍卫是因为少爷要他去取个点心,回过头来陈术小少爷已经无影无踪了,当天晚上就被赶去后院喂鹅;第二个是被陈术灌醉了,待陈国公发现烂醉外出回来的陈术,气得发抖,把陈术痛打十五大板,把侍卫发配去后院和婆子们一起洗衣服。
侍卫耳边响起那两个兄弟憋屈的哭声,在大热天打了个寒颤。
"少爷……"侍卫担忧劝阻的话刚出口,那少年便扑通一声跳进湖里,压折一片荷叶。
不远处的侍女目睹这一幕,惊呼出声,"来人呐,少爷落水啦!来人呐!"银盘里的葡萄落了一地。
站在池边的侍卫眼疾动作快,照着少年落水的地方跳进池去。
池水不深,只是荷叶茂盛,那侍卫半游半攀,压倒半池荷叶,仍没能找到少年。
陈少爷竟如鱼儿入水般消失不见了。
“夫人,少爷又不见了。”卧房里,陈夫人的贴身侍女络宝开口说道,络宝性格低顺,心思缜密,是陈夫人从宫里来的的陪嫁丫鬟,跟着她有二十年了,算是半个主子,陈术都得唤她一声姑姑。
陈夫人眉眼精致,身着藕色蚕丝薄衣,闻言叹口气,放下茶杯,慵懒地伸出右手示意络宝,“备轿。”络宝闻言应下。
过了一会儿,夫人坐着轿撵慢慢地来到池边,淡淡地看了一眼池里被压的一片狼藉的荷叶,欠身用帕子擦擦额角的汗水。
“夫…夫人,没能找到少爷。”那少爷的确是跌进这荷花池了,但搜寻半天,这不大的荷花池中人竟凭空消失了。
那夫人朱唇轻启,缓缓道:"以后不必跟着术儿了。"又转头把帕子扔个身边的侍女络宝,"络宝,把他安排到别院里去吧。"说罢染着红色豆蔻的手指一挥。
络宝抬眼看了眼主子的神色,接过帕子,毕恭毕敬的回了句"是",引着湿透了侍卫离开了。
这是陈术此月以来第四次"失踪",此时的陈术刚翻墙逃出陈府,陈术身上的蓝色衣袍已经湿透了,靴子也湿哒哒的滴着水,长发紧贴着皮肤。
陈术一个劲儿捋着墨般的头发,身上散发出的池中水草的味道让他感觉难受极了,都怪这个侍卫太难缠了,非逼他跳进池子才能脱身。
迎面走来一个手持黑色竹扇的高瘦男人,男人穿着一件黑色苏锦长袍,面白如玉,一副书生面相,只是眼神始终含笑,眼尾上挑,平添几分轻佻,耳骨上钉着个黑色耳钉,平添几分邪气。
陈术见来人,心情便一扫仓皇逃脱的不爽,笑眯眯地拱手道"池兄"。
来人没有礼数,上下扫一眼少年的狼狈模样,径直伸手拍拍少年肩上的砖灰,"哈哈哈,陈术,你这……好生狼狈。"
陈术一挥身下滴着水的长袍,抬眼望向池嘉,咧嘴笑道"池兄,大丈夫不拘小节,我能从这国公府里逃出来就不错了。"
陈术伸手搭上池嘉的肩,湿哒哒的水从陈术身上蔓延到池嘉肩上,池嘉也不恼,笑着领着陈术走进旁边的一家客栈。
陈术转头间恍惚瞧见络宝姑姑在与一卖胭脂的小贩嘀咕着什么,十分谨慎地四处望着。陈术心里有鬼怕被络宝发现告发,低头急匆匆地与池嘉走开。
作为陈国公家唯一的小公子,陈术的名号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提起陈术,许多人知晓是鼎鼎大名陈国公陈将军的宝贝儿子,听说这孩子还是是个伤仲永的:儿时天资聪颖,被私塾里的先生称为“神童”,见过的人无不说此子定是栋梁之材,哪料却长歪了,成了现在这个以不学无术,空长一副好皮囊的以好色放荡闻名的酒肉饭囊。
而池嘉则是陈术的挚友兼恩人,他们厮混了多年,算是陈术如今的“贴心知己”。
几年前陈术去刘丞相府上喝喜酒,在喜宴上喝多了不慎跌入池中沉了底儿,被小厮捞上来后没了呼吸,当时什么太医名医,都瞧了陈术就摇头,一副无能为力的颓废样子。
陈国公赶到的时候,陈术已经没了生息。
太医摇着头跟他说:无力回天。
陈国公死了儿子又得顾全大局,瞒着夫人跟各位参加喜宴的来宾,安排小厮们把陈术安置在厢房里,强压内心的悲苦,打算宴席过后再说。
然后,据池嘉所说,池嘉嫌席上太过聒噪无聊,便出来散步,误打误撞进入陈术所在厢房,陈术正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池嘉想上前瞧瞧这人是谁,哪知一步刚好被凳脚绊倒,扑在陈术身上。
“实在对不住了。”陈术脑中响起池嘉勾着眼的赔罪的模样。
之后回想起来,怕是这一扑,扑在什么地方上。
当时陈术坐起哇地一声吐出许多泥水来。
陈术以为自己吐的是肠胃里的坏东西,恶心的不得了,当即不想再在这婚宴上磋磨了。
待陈术抬头时,池嘉正笑着歪头瞧着自己。
像个狐狸,陈术心里暗暗的想。
一段尴尬的沉默过后。
“这位公子,不知在此处……”陈术见对方没有开口的打算,只好先开口说道。
池嘉简单地告诉他自己来此处的缘故,便要告辞。
“告辞。”池嘉还是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晃悠悠地开门出去了。
陈术用桌上茶水漱口出来,满院子找陈国公,想要乘车马先行回家——喉咙里仿佛有碎沙一般,难受极了。
陈国公远远看到陈术捂着脖子踉踉跄跄地走来,吓的脸色铁青,以为陈术诈尸,怕伤及身旁的达官显贵,忙命令各小厮抓住陈术。
小厮们此时也怕极了,他们中早已传遍了陈公子溺水身亡的消息,现在又见陈国公一脸惊恐的要他们抓住死而复生的陈术……小厮们心里发憷,抖着腿向陈术靠近。
"爹……我是你儿子!我……"陈术见自己亲爹要把自己拿下,诧异地喊。
老爹这是又怎么了,他可什么也没干……只是不小心跌进池里罢了,不至于儿子都不认呀。
陈术一通上蹿下跳,打倒了几个小厮,毁坏了几张椅子,吓得夫人小姐们惊呼连连。
最后陈术被家丁们死死按在地上,折腾的丢了半条命,又是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
刚离开的太医被半路截了回来,不同的是,这次一同前来的还有几个术士,半睁眼,手里握着符纸,站在旁边念念有词。
围观的显贵们见太医走来,自发让出来一条路。
那老太医眼见众人让出的大道和跟在旁边念咒的术士,越发自信,挺直脊梁便走过去,待到了跟前,才看到陈术正眨着眼趴在地上瞧自己。
老太医吓了一跳,仔细端详眼前人是否是陈国公之子。
半响,强装镇定颤颤巍巍地伸手把脉。这孩子刚才还是脏器受损的脉象,如今却只是稍感风寒,脉象平稳……老太医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莫不是刚刚诊错脉了?这个念头刚一产生便被打消。
不可能,一来他相信自己的医术,二来他刚刚是等陈术凉透了才把陈术交给陈国公的。
老太医心里百转千回,怎么也想不明白。
太医起身,朝陈国公行了一礼后道:"国公大人,令郎脉象平稳,并无大碍。"
陈国公脸色更不好了,他刚刚才亲手摸到自己儿子凉透了的身子,怎么可能……
太医踏步上前,提出要跟陈国公找出僻静的地方再聊聊。
陈国公勉强笑了笑,对围在旁边的宾客拱手道:"乌龙,乌龙,诸位莫见笑。"待众人散去,随太医去厢房细谈。
然后,留在原地的陈术被术士一口雄黄酒喷到脸上,捏着下巴灌进去一碗符纸灰汤,呛得直呕,不过好歹是被解了绳索。
太医与陈国公商讨半天,最终得出了:“是陈术命不该绝”的结论,天意啊,两人凝重地点头。
待到宴会结束,在陈国公与陈术在回家的轿上,陈术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这样说来自己差点死过一次,那个闯进自己房间的男人岂不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陈术将自己知道的猜测的与陈国公说了一番,陈国公摸摸胡须,他是个武夫,更明白知恩图报,心道一定要查查婚宴宾客明细,得好好感谢一下这个恩人。
陈国公派人调查询问,可没人说见过陈术所说的黑衣高瘦年轻男人,不过宴席上鱼龙混杂,说不定是谁家的跟班或远戚……
此后陈国公派密探又去查过此人几次,却都没有结果,那个黑衣男人竟如从未出现过一般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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