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节 夜饮

中午的时候,众人只是简单的吃了些干粮并没有休息,前面的路变得狭窄崎岖了,为了晚上能赶到前面的寨子里,中午他们只好不歇息了。

        顾小青戴着帷帽坐在周明浩的马上，因为山路有的地方坑坑洼洼的容易出事，所以这时候坐车并不安全。于是几个女子都离开了马车，杜敏和周寿一骑，杨承业和雀儿一骑，周福带了燕儿一骑。周喜走在最前边，周禄则走在最后面。

        顾小青隔着帷帽看着周围的景色，越往前走山林越茂盛，这些树木都是有年代了的，有的要几个人合围才能抱拢。越往山里走这种大树越多,树荫也越来越浓密,午后的阳光透过枝叶间洒下斑驳的身影,灌木丛遮住了人们远望的视线,能看到的范围很小,有时可以清楚的听到前面的人说话,却看不见人影,转过一丛灌木却发现说话的人就在伸手可及的地方,如果是人从对面悄无声息地走过来，怕是立即就要撞到一起去了。

        林间点缀着各种颜色的无名小野花，有时还能看到远处草丛里的蘑菇，有的颜色灰暗，有的色彩亮丽，有的矮墩墩的，有的细脚伶仃的。林子里安静极了，除了他们赶路的马蹄声、车轮声，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鸟鸣声。

        众人终于在天黑之前赶到一个小寨子，王掌柜的先去和寨子的头领打招呼，不一会他就领着几个苗家汉子带着水和柴火回来了。听他说寨子的头领生病了，他也没见到，不过他和头领手下的大管家打了招呼。几个苗家汉子放下水和柴火，打量了他们一会就回去了。

        王掌柜的又告诉大家他们人太多今晚就在寨子外的平地上安营，然后他把带回了的水和柴火分了一些送了过来，周明浩曾经听说过——为了安全起见，进了山的人除非找到泉眼，一般都是到寨子了取水，免得喝了不干净的水生病甚至送了命。

        周明浩谢过了他，收了水和柴火，手下的人手脚麻利地搭起了几个帐篷，王掌柜的看着他们训练有素的身手，心里暗自惊讶，脸上却什么也没显露出来。

        当暮色袭来的时候，周明浩他们已经围坐在火堆旁，周喜带了几个人去打了一些野鸡野兔之类的回来，给王掌柜的送了一些过去，此刻已经将猎物剥洗干净上架炙烤呢。

        这时寨子里走出几个汉人穿着打扮的男子，领头的是个四五十岁的黑脸汉子，他们走到周明浩这边自来熟地和众人攀谈起来，原来他们是进山采购货物的商人，在村子里住了数天，明日一早打算离开苗疆。

        这时王掌柜的父女捧了两坛子酒走了过来，笑吟吟地说道：“周老爷，这是我随身带的好酒，只是不多，请您赏脸尝一尝。”说着伸手揭开了泥封，一股酒香扑鼻而来，周明浩点点头心里赞道“果然好酒！”

        坐在旁边的几个汉子闻到酒香味不由的睁大了眼睛，咽了口口水。周明浩微微一笑：“相请不如偶遇，既然大家有缘今天聚在这里，那么共同畅饮一杯怎么样？”那黑脸的汉子赶忙点头答应：“咱们兄弟肚子里的馋虫已经叫唤了，就不和大家伙客气了。”

        王掌柜的也点了点头，让女儿再去取一坛子酒来，周福取了几个木碗递了过来王掌柜的将酒一一斟上，众人围坐在一起开始喝酒。女眷们则围坐在另一堆火周围，虽然现在是夏天，但是山里的晚上气温还是很低的，她们穿的都有些单薄，这时能有一堆火烤着是一件很舒服的事。

        顾小青和几个姑娘们低声聊着天，燕儿把烤好的鸡肉分给大家，不得不说她很有下厨的天分，周福只是不时地过来指点一下，她竟然能把野鸡烤的香味四溢的。雀儿快乐地眯着眼睛，津津有味地吃着鸡肉，大家看见她这副享受的样子都不禁莞尔一笑。

        相比她们这边的安静，周明浩他们那边就热闹多了，那几个汉子喝的高兴起来，低声哼起歌来，哼的多是一些山野小调，女眷们哪里曾听过，因为隔得远听不清哼的是什么，只觉得那曲调煞是新鲜。

        突然那个领头的黑脸汉子站起身来，一口喝干碗中的酒，将碗随手一扔，抱过一个空酒坛子，一边拍击一边大声唱了起来：

        “男儿少小离家园，独自漂泊在异乡，日夜思念爹和娘，怎奈功名未成就，无颜空手把家还。

        男儿壮年离家园，独自漂泊在异乡，日夜思念妻和儿，邓通石崇在前头，朝朝奔波忙又忙。

        男儿暮年离家园，独自漂泊在异乡，日夜兼程回故里，野雉乱飞狐兔走，中庭遍是野草花。”

        歌声让人油然生出一股透骨的凄凉悲怆，所谓乐极生悲者大致如此，一时四下寂静无声，众人都不由得情绪低沉了下来。

        过了一会那黑脸汉子说道：“我们兄弟多年来行走江湖，这次是最后一次来这苗寨了，等明天离了这里也是我们兄弟各奔东西的时候了，今天借王掌柜的美酒做哥哥的谢过各位兄弟这么多年来的帮衬了……”话未说完几个人抱头呜呜痛哭起来，却是都已经喝多了。

        周明浩挥了挥手，雀儿燕儿忙扶了顾小青进了帐篷，女眷们跟着都离开了，那几个汉子大醉酩酊拉着众人呜噜哇啦地絮叨着，像个孩子一样的啜泣着……

        顾小青一觉醒来，发觉周明浩不在身边，起身穿上褙子，走到帐门前，微微挑了挑帘子，就见到周明浩背对着帐篷站在外边，听到脚步声他回过头来，冲她招了招手。

        顾小青披了斗篷走了出去，天色已经蒙蒙亮了，清晨山间的空气格外的清新，还带着一丝丝凉意，让人感觉精神一振。

        顾小青走到周明浩身边，被他伸手拦住了腰，她就依靠在周明浩的身上，“王爷**没睡吗？”“嗯，歇了一个时辰。”周明浩接着又问道：“青青，你怎么醒的这么早？”“也许是在外边，睡不踏实吧？”顾小青回答道。

        “那些汉子已经走了，周喜昨天听他们无意中说要处理了什么怪人的，他们几个刚刚跟了去，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么一早就动身了？”顾小青诧异地问道。

        “就是走的太早了才觉得有蹊跷。”周明浩边说边扶着顾小青在周围走了走。见露水不一会就打湿了她的鞋子，赶紧抱了她回了帐篷，轻轻将她放在毯子上，蹲下来解了斗篷又替她脱了鞋子“你再歇一歇吧。”他柔声说道。

        “子衿，你也睡得很少，补一觉吧？不然回头赶路吃不消。”周明浩呵呵笑着：“以前打起仗来经常几日几夜不睡，这点时间我还熬得起。”顾小青不说话，只是摇着他的手臂。周明浩无奈地笑了笑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子说：“好！我陪你再歇一刻。”两人躺下来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了一会，顾小青就昏昏睡去。

        等顾小青再醒来的时候，就听见周明浩在帐篷外问道：“都看见了什么？”接着是周喜的声音：“他们的马车里装了两个怪人，一个是心肝长在身子外边，一个是大脑袋小身子，他们开始准备下手杀了怪人，后来那个黑脸的汉子发话了，说是估计这两个怪人也活不了几天了，算是最后做件好事把他们放了，让他们自生自灭去，后来他们丢下那两个怪人，就赶车走了。”周喜迟疑着说道：“我们没带那两个怪人回来，一来是与我们无关，二来是怕吓到女眷们……”

        两个人的声音渐渐远去，顾小青想起自己在那本游记里，曾经见到过的关于怪人卖艺的记录，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那游记里记载的故事竟然是真实的，对了游记里不也是写着看守的人里有一个黑脸的汉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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