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节 往事

周明浩苦笑一声:“我也说不清楚，应该是中毒吧。”

        “啊！怎么会这样？”

        “当年我击退了北戎的二十万大军，先皇传旨嘉奖，我带着几个军中将领回京谢恩。那天正是中元节先皇在泰和殿赐宴，赏了我一杯酒，喝过以后我当时觉得腹痛难忍，我从小长在宫中，不知躲过多少暗算，我对毒药的反应要比一般人来的快，当时就知道事情不妙了。我心里明白先帝是容不下我了，虽然我一直忠心耿耿，但是几年间数次击败北戎、西蜀的军队，已是功高震主。但我想着跟着我来的将军们，我不能把他们扔下不管。我也知道皇上是不会让我死在宫中的，于是我一边用内功逼住毒气，一边照旧喝酒谈笑，先皇见我喝了酒就放我离开，我带着众将起身准备出宫，这时冯皇后也命人赐酒，我当时急着出宫，心里一想——反正自己已经喝了一杯毒酒，再多一杯又何妨？”

        周明浩此时已是神情大变，不复往日的沉着冷静，双眼满是血丝，咬牙切齿的诉说着往事，那语声中满含着愤怒、悲伤以及绝望。

        顾小青何时见过这样的周明浩，她担心地抱住了周明浩，怀中的身子硬如岩石，顾小青低声说道：“都过去了，这么些年你不是都挺过来了吗？你以后一定会好的。”

        两人沉默地相互拥抱着，半晌才感觉到周明浩整个人松弛了下来。

        “我带着人急急忙忙地出了宫，出了宫就开始吐血，本以为活不过当晚，谁知半夜的时候整个人像疯了似得，什么人都不能靠近，那时京城的王府里还有许多的下人，除了福禄寿喜四个人是我的心腹，其余的都是各处安插的眼线，听说我病了那些人都在伺机打探情况，我感觉不对我竟然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智了，于是立即叫福禄寿喜四人带着我从燕地带来的侍卫守在王府外。

        周明浩说道这里停住了，目光茫然地望着远方，那瞳孔之中没有焦距，仿佛有回到了那个满地月光的夜晚，“那一天是中元节，我记得月亮分外的圆，照的王府里亮堂堂地，我拿着剑，把府里的人杀了干干净净。

        周明浩咧嘴笑了，那笑容让小青感到毛骨悚然，她挣扎着往后退去，周明浩陡然一惊，渐渐回过神来盯着小青的眼睛：“青青……你怕了吗？”他说的每一个字都仿佛用尽全力，那声音嘶哑颤抖还带着一丝绝望。

        顾小青看着周明浩，这些日子他对自己的好一桩桩闪过脑海，她感觉的到那些都是真心真意，他所做的这些不过是迫不得已，他为大梁征战疆场，到头来为皇家所不容，皇帝要害他连皇后也不放过他，他才是最无辜的人。

        她转念又一想，母亲在自己出嫁前曾叮嘱过——遇到一个能够真心疼你，愿意哄着你的男人千万别放手。我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庙堂的事与我无关，王爷的是非功过自由后人评说，现在他只是我的丈夫，我只是他的妻子。

        想到这里她抬头看着周明浩，他的面色苍白，目光呆滞，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小青的心不由像被刀割一样，自己这是在干什么？在他需要自己支持的时候这样的迟疑不定，会让他感觉到伤害吧！

        小青靠了过去，用手环住了周明浩的身子柔声问：“后来呢？”有些伤痕就像长在皮肤上的脓疮，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它发作最厉害的时候把它挑破，挤净脓液流出鲜血方能去腐生新，早日痊愈。而不是一味地用药控制不让它发作，俗话说——堵不如疏，况且一味的治标不治本，难免有爆发的一天。

        周明浩反手抱紧顾小青，青青被自己吓住了，好在她并没有离开自己。心里不由得感到一阵安慰。

        “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昏了过去，第二天醒来时，我已经浑身无力动弹不得，福禄寿喜四人连夜把府中的尸体处理了，等我清醒时已经在赶回封地的路上，一路上周寿停地想给我解毒，可是他也看不出我中的是什么毒。

        快到信阳的时候周寿想起他有个同门的师兄在信阳行医，就是那位吴大夫，因为怕被皇帝皇后知道，我们就在城外找落脚的地方，真巧遇到劫匪，我手下的人就把他们给灭了，占了他们的老巢，就是你上次在信阳住过的那个庄子。”

        周明浩停了片刻接着说道：“等吴大夫赶过来，花了两天的时间才查明我中的两种毒，一种是七日断肠散，另一种吴大夫也从没见过，他用银针把七日断肠散的毒从我的经脉中逼出来，再用草药熏蒸浸泡，花了三天的时间才把断肠散的毒逼出来。”

        周明浩停了片刻接着又说道：“断肠散的毒性虽然解了，但是另一种毒是怎么也查不出来。”

        “子衿！这毒发作起来会很疼吗？”顾小青担心地问。

        “倒是不疼，只是发作起来全身气血妄行，让人如癫如狂，神志不清，等到把全身力气用尽人虚脱了就好了。”

        “那为什么不多找些大夫看看呢？”顾小青疑惑地问道。

        “如果传出去，大梁将会人心不稳甚至引起动荡不安。再者，周寿和吴大夫都是出自药王谷，如果药王谷的人不能治，别人也是束手无措了。这毒以前每年只在中元节这天夜里发作，每年中元节我都到信阳城外的庄子上住几天，吴大夫就悄悄地去替我治病，可是一直都没有什么效果，直到年前吴大夫告诉我他似乎找到了解毒的方法了，正月初三他派了徒弟来告诉我，他正在炼制解药。等今年的中。元节就可以治愈我的病了。”

        “等我们快到信阳的时候，我原本是打算去看看吴大夫，谁知没等我们赶到就传出噩耗。我连夜赶到吴家，吴家不仅一个活口都没留下，还被烧的片瓦无存。等我准备离开的时候，有人在我的后背上打了一掌，等我转身的时候只听到一阵远去的笑声，人已经不见了踪迹。当时我只是感觉后背像是被烫了一下，并没有受伤，后来才知道这一掌并不是想要我的命只是引出了我体内的毒，现在每到十五月圆之夜，这毒就会发作。”

        顾小青望着眼前的这个男人，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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