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白云推着太阳慢慢悠悠由南转西,有风驶过,和白云撞了个满怀。
风偏离了航线,朝着九月底的人间驶来,吹落了树枝尾端那一片微微泛黄的树叶。
树叶飘然起舞,在一个女生眼前缓缓降落。
“李侨!大花让你去办公室!”
“哦,我知道了。”
从教学楼跑出来的女生隔着十几米的距离招呼李侨。待李侨洗完手,关上洗手池的水龙头时,女生已经往操场跑去了。
李侨两根棍子似的胳膊甩了甩,纤细手指上的水珠被甩去了大半。
李侨走到教学楼门口时,迎面冲过来一个男生,吓得她愣在了原地。
男生也止住步子,看见李侨,他悄悄立正了身子。
“剪头发了?”
李侨有些疑惑道:“高一刚开学就剪了……”
男生却仿佛没有听到,又嫌弃道:“脸上麻子又多了。”
李侨皱眉,道:“段夏你是不是有病啊?我剪头发和有雀斑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
段夏没有给李侨说完所有话的时间,两手揣进牛仔裤子口袋,“哦”了一声,朝厕所去了。
李侨不想搭理这个人,只在他背后翻了个白眼就上楼去了。
李侨属于那种怎么吃都还是瘦的像个竹竿似的人,头发也微微发黄,像是从小到大都吃不饱饭似的,这样就显得她的皮肤更白了,她清澈的大眼睛下方那些星星点点的雀斑也明显了一些。
高一刚开学的时候,学校说女生只准留短发,而且刘海不能超过眉毛。
李侨就是最响应这个号召的人,当天晚上就把一头长发剪得只到耳根,刘海也在眉毛之上。后来她才发觉自己傻傻地,因为除了她,几乎没人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而李侨竟然觉得这个发型很方便,那头短发一直到现在高二都没有留起来。
女生所说的“大花”是一个叫“年启华”的中年妇女,既是李侨的班主任,也是李侨的数学老师。
三楼数学组。
李侨推开办公室的门,看到办公室最里侧,中间那一张桌子旁边围了五个人,三个男生,两个女生。
她大概知道这次被叫来办公室是什么原因了,但还是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样子,若无其事地加入了五个人之间。
年启华有着和李侨差不多的短发,但眼睛小小的,戴着一副极厚的无边眼镜。
李侨站在中间的位置,咬了咬嘴唇,小声道:“年老师。”
年启华道:“呦,李侨,又去哪行善去了?”
李侨扯了扯嘴角,悄悄看了眼两侧的几个同学,他们都低着头不说话。
李侨装傻,道:“什么意思啊老师。”
年启华好整以暇,道:“第十一题,你写什么答案?”
第一个男生道:“根号二。”
年启华的目光又移向第二个的男生,男生道:“我也是根二。”
第三个男生是李侨的同桌,他紧接上,道:“π。”
年启华道:“呦,这还有个抄对了的呢,那你猜我是为什么把你叫来呢王时恩?”
王时恩吞了口口水,道:“因,因为,我,我把李侨的名字抄上了……”
年启华耷着脸,又道:“真是人才哈,李侨不用说,下一个。”
李侨右边的女生小声道:“t2。”
年启华道:“这叫什么来着?抄都不会抄!”
另一个女生道:“我,我也是t2。”
年启华鼓掌,道:“好啊,建议你们轮流晚上跑到李侨床头趴在她耳朵边上说句‘谢谢你菩萨。’不然都对不起李侨天天借作业给你们抄!”
年启华发了一通脾气,把其余五个人挨个狠狠说了一遍,最后罚他们写八百字的检讨,就放他们走了。但是唯独把李侨留下了。
李侨装无辜且诚恳地道:“老师,我错了!”
年启华不像刚才那样凶巴巴,眉梢却挂了愁容,道:“侨,高二开学还不到一个月呢,你这是第几次因为借作业给别人抄被叫到办公室啊?”
李侨的两只手藏进校服衣袖里,悄悄在袖子里掰着手指头数了数,舔舔嘴唇,道:“第,第五次。”
年启华叹气,像哄小孩似的,道:“我这里是第五次,物化生和英语呢?虽然郑老师没叫过你,但她也来我这里反映过,侨,这样可不行,我得让你涨涨记性。”
年启华有一块厚重的戒尺经常带在身上,李侨虽然没见她拿戒尺打过人,但只是看着那戒尺就觉得骇人。
李侨以为自己就要被打手掌了,赶忙双手合十搓来搓去,眨着一双大眼睛,可怜巴巴地道:“老师,我这次真的长记性了!真的真的!”
“不管怎么说,”年启华拿着戒尺在自己掌心轻轻拍了几下,又道:“家长必须叫,明天八点钟让你家长来一趟学校。”
李侨:“……”
其实好像,打手板也挺好的……
李侨的爸爸是出租车司机,这个星期轮到他上白天的班,所以爸爸肯定没时间。她妈妈在她家附近的南龙街开了一家规模不大的服装店,眼下也只能向妈妈求助了。
于是放学后,李侨直接骑上自行车往南龙街去了。
南龙街曾经是城南最繁华的一条街,就这一条不宽不窄的街道,包含了卖各种物件和小吃的商店。只不过现在人们有了更好的去处,这里的客流量就少了一半。
李侨把自行车停在街头一家叫——“侨兰”的服装店门口,透过玻璃门,她看一个一头卷发,和她一样纤瘦的女人在仔细整理衣架上的衣服。
李侨推开门,道:“妈!”
乔春兰吓得一激灵,随后捋顺胸口,道:“你吓我一跳,我还以为又有人来找事情了。”
李侨拿起门口桌子上的水杯喝了一大口,道:“谁来找事情啊?”
乔春兰道:“没事儿,你今天怎么来店里了?”
李侨从小到大没有被请过家长,这次却因为借给别人抄作业而被叫家长了,她实在不知道怎么说出口,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
乔春兰脱下她的书包,又道:“怎么了这是?”
还没等李侨说出口,四五个光着膀子的,身上画着纹身的男人冲了进来。
带头的是个胖胖的,头上只有一撮卷发的男人,他手里拿着棍子,指着乔春兰道:“交保护费!”
这家服装店开了十几年,从来没人来要过所谓的保护费,所以看得李侨有点不知所措。
李侨呆了几秒钟,然后挡在她妈妈身前,道:“什么保护费?没听说过,谁让你们来收的?”
李侨妈妈无奈道:“这些小孩这几天总是来闹,不管他们就是了。”
一旁的矮矮黑黑的男人突然上前来推开李侨,指着李侨的妈妈,说:“说谁小孩呢?老太婆是不是欠揍?”
李侨不相信这群人敢动手,于是把指着她妈妈的那人推到了一边。
这间小小的服装店里弥漫着烟酒的气味,这群人来之前喝了酒,精神飘忽不定,带头的人更是要朝着李侨的脑袋抡一棍子。
只不过这根棍子刚刚抬到脑后,就被一股他所不知道力量遏制住了。
“哎?你他妈谁啊?”
带头的人问道。
李侨第一眼便看到了那个男生的眼睛,那是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睛,仿佛包含了一整个银河系那样神秘。
这是一双李侨似曾相识的眼睛。
正当李侨深陷其中,思考曾经在哪见过这双眼睛时,她妈妈却惊讶道:“光言!”
许光言勾了勾唇角,眼含笑意地看了李侨一眼,又道:“兰姨,他们欺负你了是不是?等我十分钟!”
说着,许光言扯着带头人头顶的那一撮头发把他拽了出去,其他几个人见状也跟了出去。
这几个来闹事的人只是凶悍其外,懦弱其中。
许光言只是夺过带头人手里的棍子,并一脚把他踹出了两米远而已,剩下的几个人就已经开始害怕了,直接撇下他们的老大逃之夭夭。
许光言嘴角挂着一抹痞气的笑,才走到那人的跟前,正想着蹲下嘲笑他几句,却吓得他大喊大叫着跑开了。
许光言站直了身子,一手顺势插进黑色长裤的口袋,拿着棍子的手抬起来把棍子搭在了肩膀上。
李侨已经在许光言身后站了三分钟了。
眼下正是落日时分,欲坠西方的太阳透出温柔的暖橘色光芒。
落日的光辉铺满了整条南龙街,少年也在其中。
李侨看着地面上许光言的影子,长的不像样子。她再看向他背影,那身高比例却恰到好处的好看。
许光言的正面更好看,他转过身来时,李侨竟有些怀疑这个好看男生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许光言了。
许光言的皮肤从小就好,干净透彻,再加上他的发丝乌黑浓密,衬的这人更白了。
李侨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在她的眼里,穿白衬衫的男孩子都是温文尔雅的,她就喜欢温温尔雅的。
她觉得眼前的人就是小说走出来的男主。
李侨的幻想在许光言手里的棍子轻轻落在她额头上的时候整个破灭。
“嗯?小竹竿怎么成短毛了?长头发呢?”
李侨现在确定了,这货绝对就是许光言。
许光言是李侨的邻居,从李侨出生开始这个人就一直在她身边,日常除了欺负她就是欺负她。
不过在李侨初一的时候许光言一家就搬走了,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李侨过上了她快乐的小日子。
许多年没和许光言见面,李侨难免会觉得生疏一些,不像以前那么放得开了。
李侨想着反正许光言过两天应该就走了,大不了她先忍一忍。
李侨微微抬眼,看见的是许光言短袖领口露出来的两块明晰的锁骨,她的头顶才到许光言肩膀的地方。
李侨抬手理了理自己的刘海,用和不太熟的人说话的语气,道:“高一的时候剪了。”
许光言说话的语气像是两个人只是昨天没见面而已,道:“都上高一了?考上城南中学了吗?”
乔春兰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的,她道:“光言还记得侨想考南中呢,侨,这是你光言哥哥,快叫哥哥呀。”
“啊?”李侨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支支吾吾地道:“光,光言,哥哥。”
许光言笑出声来,伸手朝着李侨的鼻尖刮了一下,道:“几年没见变这么乖了啊。”
李侨扯了一个微笑出来,她在想刚才许光言到底有没有碰到她的鼻尖。明明那根骨节分明又修长的食指已经凑上来了,但她却好像并没有感觉道。
乔春兰和许光言说了些寒暄的话,随后把他邀请到了家里吃饭。
在这段时间里,李侨一直没有机会说出自己被请家长这件事。
李侨的家在一条刚能通行一辆轿车的巷子里,巷子不长,只有六户人家,她和许光言家是对门,都在巷子深处。
乔春兰做饭时,李侨跟着帮了把手,两个人在厨房闲聊了一下以前的事情。
“光言比你大两岁,那时候没少保护你呢。”
乔美兰边摘去菠菜的根子边说。
李侨削着土豆的手突然停下,对乔春兰做了个假笑。
没少保护?除了许光言,谁还能欺负她李侨啊?
李桥的脑子突然捕捉到一个关键信息——许光言比她大两岁。
那就是说许光言已经十八岁了!
李侨的嘴角无意识地扬了扬。
明天请家长的事情有着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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