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其实,棠初所说的“一起睡”不过仅仅是字面上的意思而已。
刚回到马场,棠初跟暨云州一样没参与年轻人的狂欢,而是随便吃了两口面包,便马不停蹄地领着帕特老婆去了仅剩的客房。
因为马场的衰败,连带着老马场主家里都荒废苍凉了许多,这间许久没人住过客房自带腐朽的霉味。
棠初检查了各个角落,最终下定注意。
金主身娇肉贵是肯定不能住的。
那客房只能暂时让李助理将就一下了,于是她让帕特老婆从头到尾的收拾了一番,最后再喷上了李助理身上的同款香水味。
李助理是金主的身边人,要搁在古代,这人妥妥的就是皇帝的近身太监,最擅长的就是吹“枕边风”,当然不能得罪。
至于金主爸爸,既要给他宾至如归的感觉,又要让他感受到诚意。
最终,棠初只好让出了主卧室。
暨云州听完她的说辞,心情却莫名的不爽,冷然一笑:“所以,你为了让你的金主有美好的体验,要跟一个病人枪床?”
说完,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这间客房四周,除了有腐朽味之外,角落里甚至还藏了几只肉眼可见的小强尸体。
嗯,依稀还记得他刚住进来时,窗沿上还两厘米厚的积灰。
就连金显身边的李助理居然都能住上干净的房间,自己却要跟老鼠和蟑螂为伍?
“什么叫抢房间,我这是逼不得已。”棠初有点心虚。
暨云州笑了笑,“那我可以反对吗?”
棠初原本还有点不好意思,听他这么一说反而愣住了。
不对啊,这是她的地盘,她供他吃喝还给床给他睡,凭什么要让他同意?
“那……肯定是不行!”说着,棠初也不顾他怎么看,抱着被子直接钻进了被窝里,她还很不要脸地直接盖上了被子,一脸的享受:“嗯,还是被窝舒服,做了一天的牛马,这种时候最适合睡觉了。”
“……”
暨云州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了好一会,绅士风度让他没办法上前去掀被子,更何况,他带伤之身,就是跟她打架都困难。
他冷不丁就想到今天被棠初一把子公主抱的事……
还是算了。
棠初见暨云州纳纳地盯着自己,也不说话,以为他还想反抗。
于是,她还特别好心地将他被子往旁边堆了堆,示意给他留了空间:“喏,你睡旁边。不过呢,你要是不想跟我躺在同一张床上,你也可以选择打地铺或者睡沙发。”
然后,她翻过身直接就不看他那可怜巴巴的样子了。
“你……”暨云州这些更哑口无言。棠初等了会,身后依旧没声响了,深受良心谴责的她又悄悄地隙开眼睛侧过身看他,他还是站在床边一动不动。
仿佛像小媳妇生闷气。
啊这……
棠初很少见有男人这么小可怜的,可能因为他身上有伤痕的缘故,加上瘸了根腿,多少有点柔弱美男那股味了。
她又忍不住怜爱了,又朝着左边挪了挪位置:“要不,我再给你挪点位置?”
三分之二的床位,这下他该满意了吧?肯定没见过这么大度的女孩子了吧?
但他还是不说话,棠初有点急了,干脆又往左边最边缘的位置动了动,因为过于激动,她差点跌下床,暨云州刚想上前扶,不料,她眼疾手快地伸出腿,以攀爬的姿势压住了乳白色的棉被。
她穿着绸缎的宫廷风睡裙带了一点点蕾丝边,站着的时候没太注意,但这会,她侧躺在乳白色被子一侧,纤细的小腿上是微风吹拂而动的蕾丝边,她的小腿又白又软,脚踝上有一道若隐若现的伤痕,淡淡的粉色,如果不仔细看很难觉察。
……她到底有没有一点女孩子的意识啊?
暨云州无比头痛,只觉得自己到嘴边的话又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我再往下挪,我就掉床下了,你就别闹别扭了,乖乖听话啊。”棠初累了,不耐烦地打了个哈欠,脸上满是倦意。
暨云州吸了口气,脸却莫名红了:“我不是因为这个才不同意……”
棠初见他面红脖子粗,可能是生气了,火气蹭的一下就上来了:“那你要怎么办?总不能让我去睡沙发,哪家的道理让主人家谁沙发客人舒舒服服睡床的?”
我得是欠了你多少的债务才这么卑微?
暨云州只觉得被她盯得脸更热了,下意识地别开脸,温顺道:“确实没有道理。”
棠初满肚子的火气顿时烟消云散,语气温和了许多:“这就对了嘛,而且金显还以为我们是未婚夫妻,我们在同一间房住,更有说服力。”
暨云州没说话,却乖乖点了点头:“我去睡沙发,你是女孩子,我们躺同一张床不太合适。”
说着,他摸索到床头的两根毫无修饰的树枝木棍,一瘸一拐地就往沙发边上走去。
……还挺有男德意识的。
棠初望着他一瘸一拐的背影……还是挺造孽的。
她心里一软,冷不丁又说:“那什么,要是沙发睡的不舒服,一半的床给你留着哈。”
暨云州背对着她的身体猛地一僵,尴尬地咳嗽一声,他没说话,只是低头整理沙发。
这是一床绷海绵的老式沙发,因为常年摆在窗下也没特意保护过,座椅上满是落叶和灰尘,暨云州扫了扫上面的灰尘,这才发现,沙发一角还有被啃食的参差不齐的缺口。
他为了转移话题,却只是赶紧拍了拍硬邦邦的朽木板子,说:“你确定这张沙发是人能躺下的地方?”
他几乎可以确定上一个在这里睡觉的客人肯定是老鼠,扫灰的时候确实几粒黑乎乎的触感。
棠初撇嘴:“你怎么没王子命,却有王子病?这点苦都不能吃?”
暨云州张嘴讷了片刻:“所以,你之前吃过不少苦?”
莫名的,他想起了今天司南发来的那份关于她的资料,如果那份资料没错,那她确实在大学时期家里就出事了,后来也死老马场主的资助,她才得以完成学业,后来马场生意日减衰败,她便来了爱尔兰。
但是看马场的环境,虽然不富丽,但不至于轮落到跟老鼠同被而眠的地步。
香江大学……的话,他确实对棠初没什么印象,他曾在香江大学短暂地担任过一段时间的学生会会长,虽然从年纪上推断,他的比棠初高出好几届,但每一年,他几乎都会默默为母校捐款。
还有,她腿上的伤疤看着像是钝器所伤……应该是过了很多年,才会是那样细小的痕迹。
棠初注意到他的目光,下意识地将腿藏进了被窝,嘀咕:“没有,你到底睡不睡。”
暨云州见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犹豫片刻也只能合衣躺下。
只是,沙发的长度完全无法容纳他整个身体,他只能卷缩地成一团才能勉强躺下,这样卷缩待着短时间内没问题,但时间越久,他的腿伤就钻心的刺痛。
棠初见他龇牙咧嘴地忍着痛,却不肯说半个字,有点费解:“你这人真奇怪,一会看着是养尊处优的小少爷,一会是柔弱不堪的小可怜,有时候又是凶狠腹黑的心机boy,到底那个才是真实的你哦。”
暨云州手枕着脑袋,从他这个方位能看到窗外,此时的天边有一抹月色还挂着。
这样平静的夜晚,让他的心情也莫名平静:“你说的人,好像都有我,好像也不是我。”
嗯?
“那你呢?你这么年轻,为什么愿意留在这个马场,不觉得日子很荒凉吗?”
棠初一愣,撇嘴道:“你这话听着好像你以前就过精彩万分,跌宕起伏。”
暨云州被她的形容逗笑了,温柔道:“差不多吧。”
所以,这是一个家道中落的富二代被迫走上黑手党道路的故事?看来,他确实经历了不少刀光剑影,才会对人没信任感。
棠初砸吧嘴巴,对于别人的故事没什么兴趣,当然更加不想说起自己的故事,她翻了个身,用背对着他:“能活着就不错了,还要什么摩托。”
暨云州微诧,抬眸看她,却只看到一个瘦弱肩膀。
她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眼,忽然说:“别看我,快睡觉,伤员需要休息。”
却满含关心的语气。
暨云州心里莫名一热,嘴上也带着笑意,微微闭眼,等了好一会,房间里终于陷入了安静中,只隐约听得见远处天台上有欢乐的音乐声,还有喝酒声。
看来,金显今晚喝得很满意,那明天应该也是个好日子。
棠初心情不错,忍不住翻了个身,但却赫然对上了暨云州的目光。
……两人大眼瞪小眼。
棠初僵了僵,他不是睡着了吗?
棠初张嘴:“你睡……”
暨云州率先开口:“今天我看到,你在花盆下放了100欧,为什么?”
棠初懵了下,想起自己的用意,面上再次染上了表演痕迹:“还好意思问,我可是在帮你还债啊。”
暨云州看她:“什么意思?”
棠初微眯了眯眼:“你还跟我装无辜呢,你根本没有将偷来的东西还回去不是吗?这笔钱还是要算在你头上,你该庆幸我没有大义灭亲举报你,到时警察上门,事情就不好说了。”
暨云州嘴角勾了勾,却莫名笑了起来。
棠初见他笑,也不知他到底相没相信自己的说辞,又接连说:“我这个人啊,从来不干坏事,亲眼见你偷东西,我只能偷偷塞钱好让良心过去。”
“哦,所以,你为了保护我才这么做的?”
棠初砸吧嘴,面不改色:“当然。”
暨云州嘴角的笑意更深了:“明白了,谢谢你。”
这会,轮到棠初惊讶了。
他就这么相信了?这么轻易吗?
暨云州见她一直瞪着自己,却问了一句不想干的话,“你对每个假未婚夫都这么好吗?”
啊?
棠初莫名慌了一下,她这些年行走江湖,确实骗过不少人,编了许多身世,有必要的时候也扮演过一些老头子的未婚妻或女朋友或者妻子,她当然对每一个客户都这么好,不然这么多年,她怎么会有口皆碑,生意爆棚?
但下意识的,她还是摇了摇头:“当然不会啊,什么每个假未婚夫,你就唯一一个。”
唯一一个?
暨云州心情似乎变得很好,嘴角的笑意增大,“好啊,希望我能长久的,是这个唯一。”
棠初这下不敢接话了,感觉怎么接话都不对劲。
她支支吾吾,别扭地又忍不住看了一眼他的双腿,最终还是于心不忍,“那什么,你这样睡觉,真的不觉得辛苦吗?”
经她提醒,暨云州这会才感受到自己的腿脚早就麻了,他只能用双手抬了抬,双腿才能动弹。
暨云州摇头,委屈巴巴的:“是挺辛苦的。”
棠初见他态度忽然转变,也尴尬了:“哦,那……那你不如还是打地……”
话音未落。
他却说:“不如,我还是上床来吧。”
棠初僵住:“啊,不是不想跟我睡吗?”
暨云州笑了下,有点不想继续勉强自己的样子:“你可以保证,你不对我做什么事的吧?”
……?棠初:这他妈为什么要我保证?我又不是女流氓。
棠初最终只能干笑:“放心吧,不会的,你来吧。”
明明是生气的,但还是掀开了另一床被子,热情地邀请。
暨云州见她表情切换自如,忍不住笑了笑,这会,他没有继续迟疑,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到床的右边,缓缓躺了下去。
棠初的身体反而比之前僵硬了,她倒不是怕暨云州,她主要是怕自己半夜睡觉不老实不小心冒犯了人家,加上他这么没边界感,居然真的就躺在她身旁勾引自己,万一她一时想不开,误入歧途的话,那吃亏的就是他了。
不如,还是裹紧自己的被子吧?
想着,棠初翻滚着身体,像蚕蛹一样紧紧地约束起了自己。
棠初终于满意,合上眼:“嗯,不错,睡觉吧。”
暨云州则像一具尸体一样直挺挺地躺在一侧,压根猜不到她的脑瓜子里想了这么多。
只是见她这么裹紧自己还以为她是担心自己会冒犯他,他也有点尴尬,略不知所措地挪了挪身体,却不小心,掀开了她被子的一角。
顿时,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袭来,淡淡的,若隐若现,但是他可以感觉到,那味道是从她身上传来的。
被窝很软,也很暖,有一半是从她那一边传递而来的温度,他不敢再靠近,但又忍不住想靠近,终于鼓起勇气侧头面向她,刚想开口,却见她居然一脸平静地睡着了。
他一愣,只能瞪着眼打量她的眉眼,长长的睫毛是垂直而下的,柔柔地耷早眼睑处,像婴儿一样乖巧,嘴角微微抿着,隐约还是能看出浅浅的梨涡痕迹,这样的她,就连睡觉都仿佛带着一丝甜甜的笑意。
暨云州脑袋哄了一下,只听得见咚咚的心跳声,以及浅浅的呼吸声在耳边响起,之后,耳边再也没有别的声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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