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背灯和月就花阴
尚夏夏去了敬老院,刘潇又睡了过去。
十二点,刘潇觉算是睡饱了,但肚子饿了。睡觉对她来说也是个体力活!刘潇从夏夏的床上爬了起来,去卫生间刷牙洗脸。今早四点,是编辑给刘潇的最后交稿时间,要是还交不上漫画,就让她滚蛋。刘潇心里生气,自己又不是作者,只是给漫画家打下手的小助手。那孙子画的晚了,却要她跟着受罪挨骂。没办法,谁让人家是名画家呢,编辑部那帮家伙当然不敢招惹,只能拿刘潇出气。
“人善被人欺啊!”刘潇心里感慨。她想,要是有朝一日自己也火了,看那帮孙子不像孙子一样跑来装孙子!这几天也只顾上和男朋友玩了,确实拖得时间长了点。
刘潇的男朋友叫张洋。是个大公司的小经理。混的当然比刘潇好点,但要在这个几千万人口的帝都活在上层还是难了点。他倒是挺看得开,觉得生活过得去就行。刘潇面子上说他没追求,其实心里可喜欢他这性格了。一切听刘潇的,极大地满足了刘潇当女王的欲望。
两人是在一家路边摊吃麻辣烫的时候认识的。那天尚夏夏周五没加班,刘潇也不急着赶稿子。两人就去那家常去的店吃麻辣烫。这店叫“heyjude”,听名字就知道店老板是个爱音乐的人。他80年代搞过音乐,后来被音乐搞了,就退隐江湖开了这家店。名字并不是这家店唯一神奇的地方,更神奇的在于这家店的经营范围。里面其实是个爵士酒吧,外面却还有路边摊,卖麻辣烫,卖烤串。尚夏夏对这略显诡异的混搭挺感兴趣,头一次去问老板这是为什么,老板说这是照顾不同的消费群体,创收。
都是为了生活啊!
反正自此以后尚夏夏就喜欢上了这家店。那天和刘潇到这吃麻辣烫。五十块钱的麻辣烫三瓶啤酒。吃的差不多了,两个人也醉了——不知道是喝醉的还是吃醉的,反正是醉了。这两个姑娘醉了还都是一个毛病:哭。
开始是一个人哭,哭诉自己如何如何情路坎坷,就想要一段未必天荒地老,但能刻骨铭心的爱情;另一个糊里糊涂也不知道对方说的什么就开始劝,劝着劝着自己也哭了。两个人就抱在一起哭。旁边的客人都惊呆了,拿着手里的筷子看着这神奇的一幕。老板和夏夏她们也算是个脸熟,放下手里的吉他过去好心叫俩人回家——现在哪还有这么好心的人啊!不在客人喝醉之后宰她们一笔就不错了,还送人回家。关键还是单纯的送人回家。
夏夏也是真喝醉了,一听不让喝酒,当时就火了;站起身来就拎酒瓶掫桌子,嘴里还胡喊:“没看人家这么痛苦!怜香惜玉懂不懂!都‘梨花一枝春带雨’了,还不让人‘独自悲泣向天明’。高鹏你个混蛋!”
她这么一闹,刘潇倒清醒了,拦着夏夏别胡闹。旁边的人看热闹不嫌事大。虽然不知道高鹏是谁,但他让这姑娘在这发酒疯影响了别人,还真是个混蛋!老板管不下去了,正思索要不要扔出去了事,这时候过来一个人。甭问,是张洋。张洋不说什么,过来替夏夏她们结了账。问刘潇她们住哪。刘潇当时微醺,张洋又算她们的救命恩人,眼里的张洋自然有都敏俊兮的样子,就差没变成粉红色桃心了。
张洋帮着刘潇送夏夏回家。其实没必要送,出来打个车,刘潇也就带她回去了。但刘潇还没要到张洋的电话呢,自然不甘心这样放过。后来当然女追男隔层纱,没过几天就干柴烈火了。
刘潇每次和张洋出去,都觉得把夏夏一个人扔在家里有点说不过去,便拉着夏夏一起去。张洋这人和他的名字不一样,一点不张扬,很内敛,女朋友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和夏夏一起,他也不觉得别扭。倒是夏夏自己觉得自己在边上就是个电灯泡,照得自己都发烫了,说什么也不再一起出去。没了刘潇,她彻底成了一个人。
刘潇洗漱完毕化好妆,准备出去吃饭。一开门,夏夏的妈妈来了。
“阿姨,您怎么来了。快进来。”
夏夏的妈妈很精神,当然,年龄又不大。手里大包小包的,全是买的菜呀,肉呀的。见了刘潇,笑着说:“潇潇,我们夏夏呢?”
“哦,她去敬老院了,估计下午才能回来。”
“你说这孩子,一天有时间去敬老院,却不抓紧给自己找个男朋友,马上三十的人了,一点不着急。”她直接将尚夏夏的年龄四舍五入。
“是呀,我还说她呢,人不听啊!”
“唉,不提了。你这是要出去?”
“哦。我还没吃饭呢。”刘潇有点不好意思。
“嗨!我都来了还能让你出去吃,就是给你们做饭来了!”她妈说着,扬起手里的菜。
“那麻烦您了。”
她妈熟练地做好一大桌子菜。让刘潇赶紧给夏夏打电话叫她回来吃饭。刘潇望着那一桌子菜,激动万分,赶紧打过去却是无人接听。两个人左等右等,换着打,还是接不通。刘潇饿的不行了,夏夏妈妈看出来,就让她先吃。自己心里还记挂着女儿呢,不就是去敬老院吗,咋还没人接电话呢?
其实这时的夏夏已经不在敬老院里,而是在医院里。
事情是这么回事,夏夏和梁大爷聊的正开心,老人家突然捂着胸口说疼。老人有心脏病,夏夏和梁斯彭也知道,不敢大意,赶紧往医院送。医院急救,两人在外面焦急的等着,这一忙起来,就没注意到电话响了。
梁斯彭在手术室前走来走去,就怕爷爷真出什么事。对他来说,爷爷是这个家里唯一疼他的人。他妈去世早,他爸又找了一个。后妈过门没几年就生了个儿子。于是越来越讨厌梁斯彭。她就怕影响自己儿子的遗产继承。但她还要照顾他爸的面子。他爸倒是一心希望梁斯彭能够接管家族企业。梁斯彭从小在这样的家庭环境里长大,童年自然谈不上快乐。
他多数时候都是和爷爷在一起。他爷爷过不惯有钱人的生活,不愿意和暴发户儿子生活在一起。他爸每月按时给钱,也觉得轻松自在。长大了的梁斯彭既不想要遗产,也不想接管企业,他就喜欢唱歌,就想唱歌。和他爸的误会也越来越深。
这次爷爷出事,梁斯彭虽然心里不愿,但还是第一时间给他爸打去电话,说:“爷爷心脏病犯了,在医院抢救。你来不来?”
他爸说:“我这正要签合同了,一签完就马上过去。你让大夫尽最大努力抢救,花多少钱我给。”
气的梁斯彭当时就挂了电话,‘弑父’的念头都差点冒出来。嘴里骂着:“x!钱算个屁!”
一旁的夏夏早就听爷爷说过家里的事,见到这情形也多少明白了。走上前去说:“放心吧,爷爷会没事的。”
没想到梁斯彭一把抱住夏夏哭了起来。平时看上去阳光快乐的大男孩,其实内心是挺柔软的。他毕竟还不到30岁!他顶着家庭的压力,努力克制住自己最真实的感受,装作很乐观。但这一刻,他无能为力。自己最亲近的人现在躺在医院里生死未卜;父亲的冷淡再次把他心里的伤疤揭开。他此时只想好好的哭一场,只想能卸下所有防备。
夏夏虽然被吓了一跳,但还是反应过来,拍着他的后背。
尚夏夏以前老觉得有钱人都是那种“朱门酒肉臭”的纨绔之徒,他们生活里唯一的烦恼就是不知道钱该怎么花。但现在见到面前的梁斯彭,她才知道什么叫“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她也心软了,面前的这个看上去像个大男孩一样,以前每次见他都是开开心心,在爷爷面前很孝顺。今天才算是彻底把他的内心展现在夏夏面前了。
回到家,已经晚上了。梁大爷后来让医生抢救过来了;她自己也给梁斯彭当了一回心理医生。她觉得这一天的事情太多了,都有点喘不过气。回家的路上,她一直在想梁斯彭抱住自己的感觉。车来车往,她明明是一个人,却有种和别人走在一起的感觉。是因为知道了梁斯彭的秘密?那也不算秘密吧,毕竟早就听说过。她想不明白,自己和梁斯彭不过是点头之交,唯一的交集是梁大爷。这样的两个人可以成为倾诉心事的对象吗?然而倾诉过心事的朋友,就不再是普通的朋友了。
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压力,会让梁斯彭在自己这样一个陌生女子面前哭?她很害怕。虽然她给了梁斯彭一个怀抱,但这却提醒她自己已经丢失这个怀抱很久了。所以她被“强抱”了之后,没有一点想反抗的意图。可以说是梁斯彭当时很单纯,只是想找个人哭诉;但也不能否认尚夏夏的内心被什么东西给打动了。这种东西现在依然在她心里徘徊,勾勒出她意识深处的向往。它犹如陷阱,就像梦一般,而尚夏夏也仿佛回到了那片精神的湖,纯净的,不带一丝烟尘。
拥抱是相互的依靠。
尚夏夏说:“我懂你的感受,被世界抛弃,自己却拼了命想摆出抛弃世界的姿态。”说完,梁斯彭抱得更紧了,只是哭声不再,暗自垂泪。尚夏夏是真懂。两年前和高鹏分手她就是这样,迫切地需要一个怀抱。一开始的悲伤虽然有刘潇陪她度过,然而接下来的孤独感不是刘潇的怀抱能够给予的。失恋,被劈腿,别人看来不过是再找一个的事。可对当事人来说,这便是一种宣判。宣判自己无能。
尚夏夏没有要死要活地求对方回来,相反,她给了高鹏一巴掌,接着关闭电话,关闭网络,断绝和他的一切联系。不给他任何解释的机会,在他登门道歉时,直接把他送的东西扔了出去,摔得粉碎。她是不敢啊!她不敢面对高鹏,不知道如何面对相恋十一年的高鹏。奇怪,明明犯错的是他,为什么要夏夏来承担这一切。每晚,她都坐在床上,不哭,不闹,就那样坐着,感受夜的寂寞······
“背灯和月就花阴,已是十年踪迹十年心。”
下午六点。夏夏回到家。
“妈,你怎么来了?”
她妈刚才还埋怨女儿不懂事,现在又笑着给女儿开门。一见夏夏眼睛红红的,忙问:“夏夏,你怎么了?哭了?”
“啊。没事。”
“这位是······”夏夏看着房子里走出来的一个西装男说。
“这是大明星王墨轩的经纪人,专门来找你的!”刘潇说。
“尚小姐你好,我今天来是请您和王墨轩先生约会的。”西装男恭恭敬敬。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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