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弃儿泪
我爸是一个一辈子靠女人吃饭的奇葩。
所以我发誓，我这一生死也不做他那样的男人。
01年，我爸在我们乡镇上的邮政所当邮递员，勾搭所长媳妇给逮住了，在我爷爷给所长磕头认错的时候，我爸居然还跟所长叉腰对骂。
他被开除了，便跑到深圳去找打工的我妈。三年间他总共挣了二百五十六元，还趁我妈上夜班经常带女人回家鬼混，终于一次，给我提前下班回家的妈逮到了，我妈气的当场心肌梗死，去了。
这是我舅舅跟我说的，他要养我这个外甥，还说我妈给我留了一笔钱。六岁的我只知道父母亲是最亲的人，母亲不在了，我只能跟爸爸，而且还把钱的事跟我爸说了，我爸在我妈的葬礼上就跟我舅舅要钱，结果被我舅舅揍了个半死。
当时没有一个人帮我爸，连我爷爷都说我爸是活该，我对我的决定就隐隐有些后悔了，可我舅舅骂了我一句“白眼狼”，抱着我妈的骨灰就走了，再也没有回头。
我没哭，幼小的我觉得既然是自己做出的决定，就是死也要硬抗。
之后的五六年间，我都记不清有多少个或年轻，或徐娘半老，或离异，或死了老公的女人收留过我们父子。长则一年半载，短则一两个月，直到我十二岁的时候才“稳定”下来。
我认识了丧父的九儿，是她妈萍姨收留了我们。
据我爸说，萍姨是他的初恋，若不是当初萍姨父母反对，也就没有我妈什么事儿了。我说也就没我拖累你咯，他一个大嘴巴子就呼过来了，警告我别跟他犟嘴，以后我有他一半的本事就算祖坟冒烟了。
没错，他说的就是靠女人吃饭的本事。
我不要这种可耻的本事，多年过来，我早已明白我爸这本事是为人所不齿的，可我能怎样，不吃嗟来之食，而去流落街头么？
我只能发奋读书，尽管我转过几次学，但我的成绩总是能得到老师的肯定，这是我唯一的信心源泉。我记住了一个词，忍辱负重。我默默计算着，再多几年，只要几年了，我考上大学就好了……
然而，时不我待，我对我爸的本事太迷信了，我失算了。
我初中报道那天晚上回家后，我没看到我爸，而是萍姨一张惨如白纸的脸给我开的门。
我预感到了什么，但我不愿意相信，我只能自救。我乖巧地去淘米，做饭，洗菜，而萍姨什么也没有说，只一直冷冷地看着我做这一切，终于，我感觉我在快崩溃之前，双膝一曲，跪在了萍姨跟前，给她磕响头。
我不知道我该说什么，要不要痛哭流泪增加自己的可怜，我只知道萍姨是个心软的人，从她对我爸的一再容忍，我早就看出来了，她不会把我赶走的，她不会的，她不会忍心的。
我磕的地砖上都见血了，但萍姨依然不发一言，我终于支撑不住，哭了，眼泪跟雨打沙土地一样，噼噼啪啪地掉落在地砖上，但我却发不出一点哭声，一切的悲咧和绝望都被我卡在了喉咙上。
常年颠沛流离，寄人篱下，遭受白眼，被骂，挨揍，我从来没有当着人面哭过，但我背着人偷偷抹过多少眼泪，只有我自己知道。
之前我不曾恨过我爸，至少他没有丢弃我，我至少有饭吃，有觉睡，有书读，书上说，人要有感恩的心，他就那样的人，我不能要求太多。
但这次，他终于弃我而去，一声招呼都不给我打就跑了，我才知道我从来就没有爱过他，是因为我没有选择……
越想越悲戚，我又转向一边冷眼旁观的九儿，眼泪和悲痛已经让我的视线模糊了，我只看见她的鞋子侧转到了一边，她似乎跟她妈干瘪瘪说了句什么话，在我听见萍姨含恨痛心的一句“起来”之后，我心弦一松，休克过去了……
萍姨从来不跟我说我爸为什么离开，从那之后，她脸上再难见到笑意。之后的几个深夜，我在睡梦中惊醒过来，都会看到她穿着睡裙，默默地站在我床边，低着头看着睡梦中的我，而我脸上有她的眼泪……
终于有一天，九儿去楼上同学家做功课去了，萍姨在浴室喊我的名字。尽管我知道她是在沐浴，但我只是犹豫了一下，就跑了进去，她躺在浴缸中，让我帮她搓背，我当时脑子里就嗡的一声响了。
我不记得当晚我是怎么从浴室里走出来的，我甚至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上的床，只是夜里惊醒过来时，她并没有站在我床边。
我终于明白了，萍姨这是要在我身上报复我爸啊，我爸伤她实在太深……
某一次，在我给萍姨搓背的时候，她突然让我也洗，我迟疑了。虽然我的青春期迟迟未到，但我也知道这是不合适的。萍姨就骂我是个没良心的白眼狼，但给突然回家的九儿听见了，她冲进来，一言不发地瞪着她妈妈，僵持了一会儿，萍姨终于哭着放过了我。
但我知道，九儿并非是为了保护我，她只是无法忍受她亲娘太出格而已。我进入这个家门三年多了，九儿从来不曾跟我说过一句话，甚至跟她妈说的话，也寥寥无几。
九儿大我两岁，早已经出落成一个初具规模的美少女，但发育迟缓的我当时并不懂得欣赏，而且她冷的像一块冰雕，还从小练习截拳道，我自卑如斯，怎么招惹她？
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我不过是只苟且偷生的“小强”而已。不过，楼上她那个同学倒是对我很温柔，经常问我要不要帮我讲解题目，缺什么学习用具，她可以拿给我。
但我都婉拒了，我只深深地记住了她的名字，梁红鸾，九儿叫她鸾鸾……
此后的两年间，萍姨的生意又渐渐的好了，她突然跟我说，要给我转学，转到怀德中学。怀德中学是半封闭的私立中学，九儿就在那上学。我知道萍姨为我会花不少钱，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她，我鼓足勇气叫了她一声妈，但她拒绝了。
初中三年级的第一次摸底考试成绩出来了，我考了全班第一，全年级九个班第四，但这却给我招来了无尽的麻烦。
因为我在学校从来都低调不吭声，尽量让自己不起眼，让大家忽略我的存在，就不会招惹麻烦。但这次我不能掩藏住自己的光芒，因为我想让萍姨觉得她为我花钱是值得的，我必须要考好，必须要讨她的欢心。
她果然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可我却得罪了班长。
我们的班长是个女生，很漂亮，跟九儿比也毫不逊色，而且是我们所在辖区副区长的掌上明珠，深得校领导和老师们的宠爱，可她不能容忍我这个不起眼的小个子新生成绩比她好。
她叫朱小小，成绩总是班里第一，这次我让她没面子了。不过她也没有明着跟我过不去，而是跟班主任说，她想跟我坐一起，以好随时向我学习。这种积极向上的要求，班主任当然满足了她。
在班上所有同学都向我投来羡慕嫉妒恨的目光的时候，我却从朱小小似笑非笑的眼睛里捕捉到了一抹冷笑，当时我就如坐针毡了，打起十二分精神防备她。
但她的报复来的很快，既简单又粗野，还很弱智。她竟然趁我下课上厕所的机会，授意别人将她的西门子手机放进我的书包里，上课铃一响，她就跳起来了，大喊我的手机我的手机不见了。
当时我没反应过来，还替她着急，毕竟在08年的时候，诺基亚n73不是谁都用得起的。不过也暗想，谁这么傻逼啊，在教室里偷手机，跟钱是不一样的，这是很容易查出来的，至少我就有十种不同的追查方法……
恰好是班主任的课，她看似很焦急的模样，但我却从她眼里看到了一些淡定，好像胸有成竹。
她否决了同学们搜身的建议，让大家全都举着双手，排队走出教室，站到外面的走廊上，而且互相监督，有木有谁搞小动作。
我们站在走廊上，班主任一个人关着门在教室里搜查，只两分钟，她就开门走出来，手中拿着朱小小的手机宣布：“现在找到手机了，我想请朱小小同学别追究了，毕竟大家都是同学，也许某个同学一时糊涂，但我们要拯救他的心灵，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对不对？”
虽然同学们都很好奇，但也都认同了班主任的话，于是大家鱼贯进入教室。
而朱小小微蹙着眉头回头看了我好几眼，她似乎明白班主任的用意了。这妞并不笨啊，却怎么做出那么低级的坏事来呢？我真敢偷手机的话，我会笨到放在教室的书包里，一查不就现原形了么……
我连忙别开脸，我可不想跟她针锋相对，主动示弱麻烦少。
“江老师，你不说我也知道是谁偷了班长手机的。”突然一个声音得意地喊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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