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飞龙陷地
火焰安静地燃烧着，从那橘红色的火苗中，偶然传来一两丝清脆的爆裂声。
眉间红印迸出的光芒慢慢暗淡了下来。他收了法印，身体慢慢降落到了地面上。蛇尾蒲一接触地面，他身体猛地一晃，胸腔中的心跳如同擂鼓，震的他全身发麻，头脑瞬间空白一片。
可用的灵力基本已经消耗殆尽，他很清楚，接下来就不是变回原形那么简单了。那只神奇的蛊虫感觉到神血的涌动后似乎更加地兴奋，他缓缓撑住身体，感觉自己整个人向地下陷去。他咬牙稳住心神，那只蛊虫疯狂地躁动了片刻后，吸收的速率渐渐放缓，他终于得以喘息，不由得松了口气。
一双小手扶上了他的手臂，李小遥冲他绽开了一个疲惫中带着小小骄傲的微笑，然而她唇色苍白如纸，完全没有了之前如同花瓣儿一般明艳的粉色。他支起身体，仔细将她检查了一遍，她肩头，手臂，小腹，腿部均留下了大大小小的割伤，一点一点渗着血，沾红了她已经沾满了灰尘的短打和披风。他轻轻皱了下眉头，又准备结印，她一把握住了他的手，摇摇头。
“别，都不是大伤，涂点药就好。阿麟你感觉怎么样？”
“没事……”见她睁大了眼睛，他顿了下，急忙补道：“只是耗光了灵力而已。”
“……那，那个蛊虫呢？”
他吐出一口气，感觉身体渐渐又平静了些，“我不知道……现在好像又好些了。”
“嗯，阿麟，你快休息会儿，别再用法术了。”熊熊燃烧着的火焰渐渐小了下去，她右臂上的伤口依然在渗着血，或许是因为方才的恶战，伤口微微裂开，凝结的黑色血迹溅落在她手臂的皮肤上，他握住她的小臂，轻轻捏了下，那伤口又渗出一股血迹：“但你这个必须处理一下……小遥，你有药吗？”
“有，我自己来就好……”她在方才丢在一边的包裹中摸索着，找到了一个绿色的小瓶子，然而赵麟摇了摇头，接过，打开瓶盖，将里面的白色药粉小心地撒在她的伤口上。
他动作很轻，居然一点也感觉不到痛，她眨了眨眼睛：“哎？好神奇，居然不痛……？”
“还没好，别动。”
上好药后，他盖上瓶盖，将药瓶放回原位。突然心头又是一悸，李小遥急忙站起来凑上前：“阿麟？”
这一波剧痛持续了片刻，然后又渐渐消弭。这波过去后，他只觉得身体越来越不由控制。蛇尾缓缓盘起，他勉强直起身体，摇了摇头。
“没事。”
“还说没事，这哪里是没事的样子！伤药管用吗？我们带了行军丹和……”
“现在的话已经没用了。但小遥你别担心，我有一半神的血，一只蛊虫不至于威胁到我的性命。”
然而说出这话的他实则并没有多少把握。他不知道……这蛊虫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能将他逼到这种地步？
她犹犹豫豫地点了点头，“那阿麟，你要不要躺一会儿？”
“没事的，小遥你放心吧。”他匆忙转移话题道，“镇狱明王还活着吗？”
“死透了。烧的灰都不剩。”只听一声轻巧的落地声，林岳如携书中仙出现在二人面前，“我刚去看，只剩下这个。”
那是半片残余的金箔，看上面的纹饰，正是之前镇狱明王额上发冠的碎片。赵麟终于松了口气。
“太好了……”李小遥的话音未落，突然望见从那残破的石板路尽头，出现了一排黑压压的影子，脸色一变。林岳如很快反应了过来，转身，只见以方才二人在楼上见到的那只女妖为首，数百只大大小小的妖怪全部缓缓向此处走来，他急忙喝倒：“你们想干什么？想倚多取胜、坐收渔利吗？”
那女妖居然恭恭敬敬地退了两步，张口道：“不敢，我等再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对打败镇狱明王的人干戈相向……”随即转向赵麟，道：“请您帮我们离开这里吧！竟然您能打败镇狱明王，就一定有出去的办法的！”
“我……？”赵麟一愣，这时群妖热切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他沉吟片刻，道，“我也不知道如何离开这里。”
这句话一出，群妖立刻乱成一团。从中传来的压抑的抽泣声，恐惧的哭叫声和失望的叹气声。
“啊……我们的希望又破灭了……”
“难不成要我们像之前他们几个那样。去找九十九个人类，或是一千只妖怪来吃掉才能够出去？”跟在女妖身后的青皮小妖挠了挠头。
“哼，随随便便见妖就吃，有辱我天鬼族之名！”只听那女妖一声不屑的哼声，方才说话的小妖吓得赶快闭上了嘴巴。然而依然挡不住群妖中的躁动声越来越大。
“可是……可是我不吃人……”
“我吃素，碰不得血怎么办呀。”一只小花妖居然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我……我即使想吃也吃不动啊。”一只如同米粒般大小的虫细声细气道。
“难道要让我像黑虎一样…可…我……我下不了口……”一直胖乎乎的小老虎嚎啕大哭，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掉。
听了这话，赵麟心中突然一动，他抬头，开口问道：“你知道有妖用这种办法出了塔？”
“……有。”小老虎用毛茸茸的爪子抹了抹鼻子，“我们一族是一起被抓来的。我们族有一个叫黑虎的，他非常强，知道了吃一千只妖可以出塔后，就……就吃掉了我们其他族人，还有很多很多妖，之后就真的不见了……”
“他吃够了一千只妖后，去了哪里？”
“我……我不知道，只听说吃够后往进塔的方向去找管塔的那个神，就能出塔……”小老虎抽泣道。
“那恐怕你的那位族人并未出塔。”
“请各位想一想，一只能吃满数目的妖，修为必然已入化境，而作为这座塔的守门人，镇狱明王的首要职责必然是确保无妖遁逃，他怎么会主动放如此修为的大妖出去？”
“这……”不少妖怪沉默了，刚才那只小老虎颤颤巍巍地问道：“那……那是去哪里了？”
“你们其中应该也有十八年前那场大战后被关进来的。”听了这话，一只兔子点了点头，“对，对，我就是那个时候莫名其妙被抓的，可我真的没有参与魔尊的军队啊……”
“那时有多少只妖，你还记得吗？”赵麟转过身来，温言问道。
“大概……我……”兔子缕了缕耳朵，通红的眼睛中一片迷茫，“我记得很多，比现在多多了……我……我都不敢挖洞……”
“是十二万四千六百只。”林岳如感觉身侧传来一个老声，矮小的红鼻子老头抚弄着花白的胡须，坐在摊开的竹简中。赵麟点了点头，继续道：“而现在据我所知，应该只有一千不到。”
“而方才你们中的不少应该都看到了镇狱明王吸食妖力的场景。那么显然，如果不放他们出塔，这些吃够了数目的妖去找镇狱明王，只可能有一种结局。”
“啊……你……你是说守门的，把他……”
群妖悉悉索索，不少妖直到现在才恍然大悟。李小遥听到一半才反应了过来，一时惊讶道：“咦，阿麟，你怎么知道现在十八年的事情的？”
“阿挽同我讲的。”
“阿挽？是我们来的时候遇到的那个？很白很白的少年？”
“嗯，就是他。”
“怪不得……”李小遥惊讶片刻后，随即唇边绽开了一朵小小的笑容，但依然掩饰不了她苍白的面色。“多亏了他。”
林岳如挪开了视线，见到脚下的书中仙一脸暧昧的盯着他，开口阴阳怪气：“求不得苦，复有二种：一者所希望处，求不能得；二者多役功力，不得果报……”
“前辈，你这什么意思啊？”林岳如啧了一声，皱眉道。
“小子，你还年轻~”书中仙得意洋洋地晃着拐杖，望向吵吵嚷嚷的群妖。
“原来是这样……”
“那……那这塔不是更出不去了吗……”
“各位，人类有句话说，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赵麟道，“虽说这锁妖塔号称五百年来禁锢无数妖魔，无一得以逃出。但是这座塔必竟是由人所建造出来的，必定有其缺陷。大家静下心来，集众人之智慧，定会想出个办法。”
“唔，对！”女妖像模像样地点了点头，转头对群妖道，“好！我们一起来想办法！不管是谁只要拿得出法子，带大伙出去我就把这头领位置让给他！”
只听飘来一阵尖酸的老声：“这等深奥问题，想破了你们的鬼头鬼脑，也甭想出个屁来哟！”
赵麟楞了一下，转过头去，见到书中仙似乎是一副胸有成竹的神情：“欲穷天地之理、解古今之谜来请教我书中仙人～就对啦！”
“老书呆子！你又来搅和什么！”那女妖怒吼道，书中仙浑身哆嗦了一下，不由得往林岳如身后躲了躲，拐杖指着女妖道：“母夜叉，说话客气点！老夫现在可是～仙～人～呢！”
“一直下等小妖，也敢称仙人？是上回受的教训还不够？”女妖的声音恐怖如斯，书中仙强壮胆子，哼道：“哼～我这书中仙人的封号可是圣灵公子的娘子亲口封的，由不得你不承认！”
“圣灵公子……的娘子？我？我封的？”李小遥目瞪口呆，先不说这诡异的称呼……原来她之前叫了一句，就算封仙啦？
“正是。”书中仙得意道，“圣灵公子有女娲神血，论身份算是半神之体，你是他的娘子，自然有也封仙的权利……只不过，勉强了些许……”这话听得李小遥越加不爽，“哎哎哎，前辈，你还嫌弃我？”
“哼，有靠山又如何？老书呆子，八年前我的一位旧友误入吸妖坛中，你教我让他脱困的方法，就是要我用头去撞，结果害我被吸入坛中受困了八年之久！这笔账我还没和你算！”只见女妖浑身筋肉噼噼啪啪暴胀，吓得书中仙刺溜一声滚到一边：“但你那位什么朋友不是得救了吗……？”
“二位别吵了。”赵麟出言打断了两人的争吵，“既然书仙前辈有出塔的方法，大家不妨先听听他怎么说。”
“呦，还是圣灵公子给面子！”书中仙捋了捋胡子，清了下嗓子，“你们听好啦！此塔乃五百八十四年前，梁武帝遍集天下金刚白玉石，召数千名一流工匠，耗费二十年而建成。历经数百年的变迁，此塔乃由蜀山仙剑派所接管，之后神界嘉奖蜀山除妖卫道之功，赐化妖水，蜀山便借此机会重建锁妖塔，降下结界。从学理上来说，此塔只有入口没有出口，而且四面的墙壁神兵利器不能损，雷击火焚亦不能伤，仙法魔咒更是罔然。只有从它建筑结构上的弱点下手，大家才能出去。”
“意思是……从内部毁了这座塔？”
“没错！”书中仙恭恭敬敬地点了点头，继续道，“大家看见四周这十一支巨大的剑柱了吗？此处乃锁妖塔最底层，这些精铁所铸的巨剑，便是支撑这座塔的支柱除了我们所在的这支以外，其中七支呈北斗七星磐龙阵方位排列，余三支列于神龙摆尾之方位，意即锁住龙尾而旁边这支最大的一把剑正好钉死住龙头，就成了飞龙困于陆，上绝天、下绝地之势。”
“哦，这好办！”女妖哼了一声，只见她全身筋肉又噼噼啪啪开始涌起，“那就由我来把这些剑柱全部打断！”
“听我说完！母夜叉！用点大脑行不行？柱子是从底下支撑的，砍断上面的部份有啥用？”
“你！”女妖可怖的双眼一瞪，书中仙急忙转过视线往赵麟的方向挪了挪，假装没看到，“此处的化妖水池之下必定有这些剑柱的支撑点只要有人潜下去，找到这些地点加以破坏，这座塔想不垮也难。”
“开什么玩笑！让谁去？这种化妖水我们稍为沾到一滴就受不了。整个人潜下去不就全身给化得精光！”女妖怒道，书中仙缓缓点了点头，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缓缓道：“没错～当初设计此塔者，在塔底注入化妖水，就是为了防止妖怪从塔底土遁，另一方面也是保护这些剑柱不被腐蚀。可是……当初他们绝对没想到，会有人类能走到这最底层来！”
“化妖水对妖怪是致命的，对人类却是无害！”
“你的意思是……让我们去？”李小遥试探地问道，书中仙点了点头：“你们三人都非妖类，只要有人能潜下去砍断那七根柱子，这塔就自然坍塌……只不过这剑柱也非凡铁，要是砍断，必然还要耗一番力气，你们……”
“那我去。”站在一旁的林岳如上前一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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