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星火流明
果然没错，这地方异常地温暖……令人安心和舒适。
即使是她，也能感觉到此处蔓延的灵气，如同温暖安心的被窝，将她暖暖包裹，驱散了身体的乏累，方才的疲惫一扫而空。
那是一个很黑暗的空间。伸手不见五指。
在地脉待了那么久后，她感觉自己的眼睛已经有些适应漆黑的环境了。但毕竟要再往前探，还是让蓬蓬帮忙更为稳妥。
她轻唤一声，蓬蓬砰地一声出现，一闪一闪地发着光。
她突然感觉这次投下的光比平时亮了，抬起头，才发现蓬蓬比之前似乎长大了许多，浮在空中，宛如一朵小月亮，更神奇的是，蓬蓬毛绒绒的身体上居然冒出了两个小小的翅膀一样的东西，在空中缓慢地扇动着。它依旧眨了眨那对小小的豆眼，然后和她对视一眼。
“咦？阿麟，这……”她急忙将目光投向赵麟，赵麟也是愣了下，抬头看了一眼，笑道，“小遥，蓬蓬长大了。”
“长大了？”她惊道，“难道是……因为这里？”
“也不全是，它之前一直从你那里积累了很多灵力，现在来到了这里便得以进一步修炼。”他道，蓬蓬听到这话后，从空中降了下来，一对肉肉的小翅膀扇动着，在三人身边转圈圈。
“阿麟哥，这个到底是什么啊？怎么会听你们的话？”阿努伸出手去摸蓬蓬，然而它灵活地躲开了。
“蓬蓬是洞冥草，是定立了契约的御灵。”
“御灵？哇，阿麟哥你居然会御灵之术！我听说只有灵力充沛的人才能修行的……”他心中一想，却觉得不对，疑道，“不对，小遥姐，它是你的御灵？”
然后李小遥嬉皮笑脸道：“哎呀，它是你阿麟哥送我的定情信物。”
“……”在光芒的映照下，阿努依旧有点婴儿肥的脸蛋微微有点红了，他的神色有些忸怩，片刻之后又如突然醒转般开口，“这个…这个能送？”
“当然可以。你想学的话我回头教你。”赵麟看在眼里，温和地笑了笑，“我们先探索下这里吧，回去我慢慢告诉你。”
后方有一条窄窄的路，而前方是一片广阔的空间。即使不特意去感知，赵麟也能意识到前面就是那水草精所说的“灵池”。前方正如是灵力的汪洋，温暖的灵力如同波浪一般，一波一波地向三人的方向漫来。
而这种感觉，他非常熟悉。
这里的灵力，和他自己的灵力同源。
“这……这是……”阿努也明显感觉到了此处的不同，不由得惊叹道，刚才施法消耗的灵力似乎被瞬间补全，他不由得贪婪地呼吸了一口石洞内有些干燥的空气。
“嗯？我怎么感觉这味道有点熟悉。”阿努又用力呼吸了几口，道，然后微微皱起了眉头，突然双眼一亮，伸手摸向了道路边的石头，四下观察了一番后，道，“我知道这是哪里了！小遥姐！你还记得吗，关于试炼窟的那个传说！”
“在试炼窟的最深处，有女娲遗迹！这里的空气的味道和试炼窟很像，一定是的！”
“没错。”赵麟点了点头。
千百年前，这里曾是一处用于祭祀的神庙，慈爱的远古人神降伏了五灵之后，首先镇压于此，之后才融汇成五灵珠。另传闻女娲百年后，神的身体化作光尘，只有些许衣冠留了下来。这里便埋葬了一部分女娲的衣冠。正因如此，此处才有如此惊人的灵气。
随着千年的沉积，冲刷，洪水侵蚀，曾经的宏伟圣殿现在只剩这么一角保存完好，静静沉睡在此处。以此处的灵力为源，才有了后续的试炼窟。
赵麟走在最前面，蓬蓬的光芒投下，映照出了一座高大的石碑。
石碑上面刻着看不懂的文字——与其说是文字，倒不如说是图画，那些图画在粗糙的岩石上已被风化，只剩下了浅浅的一层。赵麟上前去，手指在划过粗糙的石碑，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一般，那些图画一般的文字须臾间全部被点亮，散发出了淡淡的金光。
石碑上镶嵌的光芒映入他的双眸，那些他从未见过的图画文字此时却如同活了一般，在他眼前舞动，他如同梦呓般，缓缓读出了那些跳跃的文字：
“蛇纹之姬，圣灵之身。
西疆斩风魔，东海杀雷神。
北荒伏火怪，南山收土妖。
终以平水患，而大地重生。”
就在最后一个字离开唇齿的一瞬间，面前的墙壁彤然金光大作，瞬间将着奇异的石洞映的通明，宛如白昼。李小遥不由得抬手遮眼，然而阿努的惊呼声让她放下了手臂。
“这石壁上居然有铭文？还有图画？这么多！”
“铭文？”原本漆黑的洞窟此时完整地呈现在他们眼前，在那金光的映照下，蓬蓬微小的白光如同沧海中的一瓢，广阔的石洞周围的石壁被削地宛如竹简般平整，每一面石壁上都密密麻麻地刻着大量不认识的文字，在一些区域还有些简单的壁画，有些像是战斗，有些像是祭祀，有些像是典礼，唯一相同的是，那些壁画的主角都是人首蛇身。
阿努走近石壁，仔细触摸那些发着光的文字。
文字滚烫，触摸到文字的阿努也是一愣，急忙收回了手指，却已经被烫的通红，他咬了咬牙，从腰间的小包里翻出来了几片线穿起来的草纸还有一小段碳条，照着上面的图案临摹了起来。
这一定是的，重要的东西。小少年相信道。
“阿麟哥，这是女娲娘娘的故事吧？”
同样地，这些文字也如同活过来了一般，一瞬间，他能感觉到怀中的圣灵珠滚烫，下意识按住后，眼前一片清明，滚滚洪流在他眼前咔嚓咔嚓断裂而过。
……
盘古鸿蒙开天，所有的古神皆为天地之气化成，他们生存下去的欲望就是获取更多的清气。混沌的神界由力量主宰的，神和神之间的结盟，敌对，结合，无一不是因为力量。
她和伏羲的结合也相同。神和神的结合是一种更稳定的结盟，为对方所用，也利用对方，与对方共享一部分神力，共同修炼，创造更强的神。这便是他们的生存方式。
他看到了女娲最初造人的样子，他似乎融入了女娲的身体，最开始某日争斗后有些疲惫，闲散游荡时看到大地寂寞，于是一时兴起，涅起了河边的泥巴，而在神力催化下，这些小玩意儿们开始活动。
最开始她只是随意捏捏，隔几日再来查看一番，再过了几日，她发现了这些小东西会在她的手掌和身体上跳跃，手牵着手地咧着嘴眯着眼睛，接近她的时候会发出一种很柔软的声音。
而她其实不懂这种咧嘴的动作有什么含义。也惊异于这些小人儿如此的变化。
这些小东西多么弱小多么脆弱啊，她轻轻动一下手指就能捏死，就像那些威胁她和伏羲神族统治地位的劣神一样。她轻轻活动手指，造好的小儿以为这是某种新鲜的游戏，学着她动了动和她一摸一样的手指，然后睁大眼睛期待地盯着她。
她突然就下不去手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下不去手。
她决定让这些脆弱的小东西们活下去，或许从此这个寂寞的宇宙，这个在神明们眼中本该寂静如死的世界就会多一些趣味。也或许能增加一些让她活下去的趣味。
她或许是宇宙中第一个懵懂地感受到”感情“的神。
就从这些可爱的小东西身上。
这种东西，被后人叫做”亲情“叫做”母爱“。
而女娲族为情所困，到底是不是一种诅咒呢？
她按照自己的懵懂理解，一点一点地改进这些小家伙们，综合神最常见的若干特征分出了”男女“，她开始思考如何让小人而繁衍。她从神界无休止的争斗中解脱出来，看到第一个由小人儿自己生出的小人儿的时候她由衷地像那些小人儿一样咧开了嘴。
她很开心。
她教他们饮食，最开始随手杀一些路过的野兽给他们，后来教他们自己捕猎，自己觅食；她教他们抵挡风雨，最开始徒手掏个山东把他们放进去，后来教他们自己制造住所。她帮这些小人儿们抵挡无聊找茬的神，帮他们打跑来寻衅滋事的怪兽……小人儿们顺利再这片大地上扎了根，她从天界下来看他们的时候，他们围着她欢笑，发出奇特的声音，还用一种奇怪的音调哼哼，还在石壁上到处刻画歪歪扭扭的图案，她俯下身仔细看，人首蛇身，嗯，像她。
那是语言，歌声和文字。
这些小人永远都能给她新的惊喜。
神是不需要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的。泥土会风化，但神们不会死，不会老，不需要传递什么东西，至于互相之间的沟通，只要一个对视，对方就能轻易获得需要传达的信息。
她有时候会模糊地想，说不定这些她无意中造出来的小东西才是这个世界的未来？
神界当然不能坐视这样的事情发生。于是便是后来的一切，她与神界决裂，被剔除出了神界。她的身体由清气构成，无法在遍布浊气的大地上长时间停留，她也一点一点衰弱下去。
她的孩子们接纳了她。她随即缩小了自己的身体，混入了自己的那些小人儿们中和他们一起生活，小人儿们奉她为王，她继续带领着他们，阻击了多次神界的挑衅，在天柱崩塌之时，她展开法相，众神冷眼旁观之间以神力炼制五色石补天。终于在降伏了神界扰乱大地五灵生出的妖魔后，神界妥协了。
奇异的是，原本冥顽不化的古神们居然也开始像人类一样，发明语言，著书立传，编撰神谱，后来居然有些神拥有了感情，不惜违背禁令也要和对方长相厮守，有些神居然爱上了他们鄙夷的人类。后来的封神战役再一次模糊了神和人的间隔，那个古旧又固执的世界，确是如同女娲所料，被远远地抛在了后面。
……
在她完全“死去”前，她还是不放心她造出来的这些孩子们。
他们是自己机缘巧合创造出来的，但却拥有她都不理解的，强大的力量。
她本质地认为那力量及其耀眼，某种程度上甚至比她的神力更加强大。
但是她明白，这微小的，却异常闪耀的力量要在这片大地上活下去，需要她的神力。
她的神力会一直保护她的孩子们。
若干年后，人们学会了归纳这种感情。
“希望”
她掏出自己对应人类”心脏“那一部分，和造人所用的黄□□同炼化，使得新造出来的”人“既能继承她庞大的神力，又具有人类的身体，可以适应浊气混杂的大地。神子被她以心中最完美的形象所塑造，神子带着女娲的神力代代相传，代代为守护人类而生，为守护这片”希望“而战。
他看到了初代女娲族和巨大的妖魔作战，那妖魔长着一张血盆大口，大口大口地吞噬着紧紧抱在一起的人类，村庄惨不忍睹，苍白大地上布满了残肢和血迹。神力爆发，妖魔被从中间撕裂……
他也看到了前代女娲族为了站在激荡的烈火中，周身灵力四散，如同滚滚江水冲刷着汹涌的火舌……
……
他看到了红棕色长发的男子站在一座塔前……身体渐渐消弭……
他也看到了父亲……水魔兽吞没了他，而他法杖中的光芒迸出，将天地融为一体……
一切，在父亲法杖中发出的那道光中间消弭。
他才意识到阿努还在等他的回答，他依旧站在石壁前，摸着那些文字，然后笨拙地画了几笔在草纸上，而小遥还在他旁边，好奇地研究着石碑上的文字，不时和石壁上的文字对比一番，似乎试图找出一点儿规律来。
时间居然之过去了片刻。
“是的，女娲娘娘的故事……”他缓缓开口，石壁依旧通明。
“阿努，小遥，来这边。”他开口道，带二人绕过巨大的圆形祭台，来到了那五座神奇的石像前：“这是当年女娲娘娘降伏了五灵后铸造的石像，用于贮存五灵，这上面还残留有很强的灵力，你们摸摸看。”
嗯？李小遥有些好奇，伸出手，按上了面前这个奇形怪状的石像，挺高的一块大石头，隐约能看出是人的身体，鹰的头部，一碰到，突然指尖一麻，一股酥麻的感觉传遍了全身。
就在那一瞬间，隐约脑海中有中荫荫的通透感，直觉告诉她，她触到的这是一种法术的载体。
而这种法术，就是赵麟用过的雷系法术。
“……聚气与心，并五十运转，以气为载，呼神聚灵……”同一时刻的阿努由于有五灵法术的基础，所以学的快得多，“这是……五灵的呼神之术……”
赵麟点头道，“你现在的灵力还差一些，要是能再积蓄一些灵力，使用这呼神之术就能轻松很多。”阿努急按部就班地摸了过去，然而到最后一个的时候已经脸色苍白，满头大汗。
“别急，这可勉强不来的。”赵麟急忙协助阿努稳定灵力调平气息，阿努花了半天才站稳，想必是如此强大的法术，一下子接触到这么多的确难以承受。李小遥也稀里糊涂地摸了一通，但是除了雷系和土系稍有些感觉外，其他的毫无反应。
”啊，那我怎么不行啊？难道是因为我没有五灵法术基础啊……“
赵麟沉思片刻，神色轻轻一动，目光转向了神像前的祭台。
祭台已被风化。
原先在周围有一圈小石像，但现在看来，只剩下了一些光秃秃的墩子。周围乱七八糟摆放着一些青铜器的祭品，他蹲下身，一件一件地挪开那些厚重的祭品，终于将祭台最前端的位置空了出来。
李小遥好奇地跑过去帮忙，所有的东西挪开后，原地赫然出现了一长条状物，只是看着时代久远，略有些生锈。
赵麟后退一步，含笑望着她，示意她去取。
“嗯？这是什么？”李小遥上前……那长条状东西周围的空气似乎都有阵肃杀之感。
剑气？
但这剑气又奇怪地清澈，如同一淤泥中生出的青荷，凌冽高傲，通透异常。她突然明白了。
“这是一把剑。”她笃定道，上前握住了那长条的顶端，突然一道绿光一闪，那剑被她拔出了地面，宝剑通身的锈蚀簌簌掉落。
这是一把泛着隐约青光的剑，材质不像铜也不像铁，剑身几乎透明，不像是凡间材质，但刃口又异常地轻薄，李小遥尝试地拔下了一根头发吹去，然后毫无悬念地断成了两截。她又尝试着舞了几下，长短和轻重都刚刚好，宛如为她量身打造的一般。剑格又短又窄，雕成了两朵荷花花苞的造型，她为如此的雕工所折服，万般形容的词句此刻只剩下一句。
“好剑……”
“无尘。”他走近，指给她看剑身上两个细细的，隐约发着青色光芒的小字。
“好名字，真的很相配。这是……上古时期祭祀用的剑？”
“是啊。小遥，现在它是你的了。”
“这……这怎么行，怎么能随便拿这里的东西……”她急忙要放下，被他温柔地阻止了，他坚定地摇了摇头，然后稍微犹豫了下，挪开视线笑了，“蓬蓬……算是回礼。这个才是定情信物。”
“啊……哎？！！？”她瞬间红了脸，可能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说，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可，可是，这……这也太贵重啦…那，…对，而且还有上次那个簪子……阿麟，我还什么都没送你呢，这……这怎么行……”
”啊，而且，而且女娲娘娘会不会生气啊？“
“我想如果女娲娘娘今天在这里的话，她也会支持我的。你总得有把趁手的剑。”他按住她的手道，“收着吧。”
“这……这真的可以？”
“嗯。”
他无比确定女娲娘娘会支持他的。
阿努终于慢慢恢复了过来，
他拾起炭笔，正准备继续抄写，赵麟唤他，说先解决了干旱，之后再来。
阿努有些不甘心地收起了本子，无奈道：“我一个字都看不懂，阿麟哥，上面到底讲了什么啊？”
“很长……很长的故事。”他笑了笑道，“等到解决了干旱后，我慢慢讲与你听。”
\"好，到时候我要把这些都记下来！“
是他的宿命。
也是他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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