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灾星
风雨如晦,波云诡谲。
巨大的旋涡盘旋在陵墓上空,万钧雷霆似感应到骤强的妖气,找准靶心一股脑倾泻而下,女妖落地处一片金蛇狂舞,离得近的几棵树瞬间焦污,十丈以内连根草都被劈了个干净,尘埃落定后,留下个半人深的坑。
饶是花楼年轻,也知道如此天打雷劈的异象,不是神仙渡劫,便是灾星降世。
此时此景,更有可能是后者。
降世灾星没有这么容易死,她不知何时挪到了半空之中,身裹一团黑红的烟雾,模模糊糊能辨出个明艳少妇的模样。
长发披散而下,将半个身子笼在一片旖旎之中,惨白的面庞犹如极地不见日光的雪,妖冶又诡异,她慵懒的抬手摸了摸额角,一双眼却讥诮地望着素衣女子。
对面的女子衣襟猎猎随风张扬,剑尖寒光不及她眼神凌厉。
一红一白,两相对峙。
一个妖气肆虐引得天地异象,一个大煞四方有如地狱使者。
“你杀不死我,又何必白费力气。”那人开口道。
与花楼想得一样,这厮果然便是在陵墓外诓他的那个,被人摆了一道,不免在心中磨刀霍霍,恨得牙痒痒。
“杀不死你,打你一顿,也是痛快。”
这回答掷地有声,如她的剑法一般铿锵,这一点倒是出乎花楼意料之外。
原以为会是个瓮声瓮气的姑娘,今日这番缠斗,却见她出招如闪电,运气如排海,招招致命步步惊心,丝毫没有半点妥协与退让,实在与她小葱花的气质大相径庭。方才这几句话说来,更是字正腔圆简洁利索,哪还像个孱弱少女?
正惊奇,又一记天雷劈滚滚而下。
妖女闪身到一边,将将错过可怖的天雷,素衣女子的长剑随即赶到,一削一砍毫无保留,直教那妖女左躲右闪避之不及,匆忙藏到一棵歪脖树后。
又是连绵不绝的银光落下,天雷响彻天地。
花楼算是开了眼界,这便是传说中夔牛阵。
以伏羲八卦为载,引风水雷火为用,以山抱之,以水孕之,以土牢之,以雷克之,再引火烧之。
无渡河浩浩汤汤水源丰蕴,上聚气泽孕八荒雷霆,万千树木载三味真火,水雷火都有了,就这风软了点。
料想那夔牛便是这样被下了套,仅有的一只脚踩进某个山谷中,便被法力无边的神明包了饺子,再也没能站起来。
可令人不解的是,这妖女不比夔牛,即便花楼自己上场也能与之较量一二,又何须夔牛阵加持?
且她方才便可出这陵墓,为何偏偏又调转方向出现在这里?
还有,她都溃败成这副模样,为什么说自己杀不死?
那小葱花亦是奇怪,看起来不堪一击,一招一式却浑厚刚硬,浑似个小猫吼出了狮子的狂态,左手握着剑柄劈来砍去,竟是将这稀有的古剑当刀使了。
也不知是不是用着不趁手,那女子劈砍了一阵,又将那长剑抛到空中。
长剑插翅般急速朝那妖女飞去,脱离了桎梏胜在野蛮灵活,任那妖女如何闪避,剑影缠绕如跗骨之蛆,闪电顷刻而至,咬住那妖女不放,眼看便要将她挫骨扬灰。
妖女已到强弩之末,躲闪的速度亦是慢了,天雷滚滚中,花楼听见她骄横的声音咒怨道:
“以前你是仙,我是妖,我们斗了这么些年,你不过是把我封印起来。如今你自甘堕落化为恶灵,我们之间又熟正熟邪?不过半斤八两罢了。不如,你放了我,你我联手,称霸天下不过弹指之间,你又何苦修这苦禅。”
“你?也配!”
素衣女子不想再废话,利剑如一道流星指向那妖女,妖女未及躲开,脖子被划出一道长长的裂痕。
然而妖女就是妖女,脖子都要断掉,却没有一丝血流出来。
“嘻嘻嘻哈哈哈哈哈”
痛极反笑,那妖女扶着自己快要掉落的脑袋状似疯癫,心知难逃一劫,便开始逞口舌之快,恨不得唇枪舌剑戳对方万把个窟窿:
“杀了我又能如何,自己还不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伤人一万自损八千,你也没落着好。看你鬼气森森的模样,还记得自己是朝阳首徒、盖世武神么,不也活成了个笑话。啊哈哈哈哈”
花楼隔岸观火观得很是惬意。
这场较量双方实力悬殊,一个神兵在握又有天雷加持呈碾压之势,一个疲于奔命毫无招架之力。虽胜败早有定论,但好在翻云覆雨气象磅礴,又一路火花带闪电,热闹又罕见。
洞观全局于小轩窗之内,时而因场景辽阔而感吾身渺渺,时而见道法精深而叹学海无涯,时而因剧情荒诞而联翩浮想,时而还嫌没看够,期盼着再反转几个回合,教他在这声色聚全的视听盛宴中大饱眼福。
唯一不足,便是站久了腿脚有些乏,若能在此设个雅座,乘一盘瓜果,居高临下边吃边看边拍手叫个好,那才叫悠哉惬意,没白来一遭。
花楼得寸进尺地美着,忽记得袖兜里还剩下几个野果子,此时正好缺个嚼头,便伸手去摸,谁知却摸出来个硬邦邦的物什,拿出来一瞧,正是陵墓口从土里拔出的龟壳,当时见这龟壳纹路奇怪,似个什么古老的占卜法器,便揣兜里打算过后仔细研究。
此刻一不小心打了个照面,不知为何吓得浑身一抖。
正打算给揣回去,突然眼前白光晃眼,雷声闷头罩下,针扎似的刺痛从脚底直窜头顶,浑身毛孔仿佛都要张口尖叫起来。
接着便是天摇地动乾坤颠倒,花楼被砖瓦一通乱砸,抱着头哎呦哎哟叫了起来。
纷乱来得快去得也快,一会儿又没了动静,花楼跪伏在兵荒马乱中,感觉冷冷的冰雨正往光溜溜的脖子里钻,抬头一看,屋顶呢?
塌了
花楼所在的这一半祠堂早已塌成了露台,另一半也没好到哪里去,屋顶整个儿斜过来扣在地板上,只与刻着凤凰的那面墙壁艰难撑起小小的一方空间,仿佛是为了护住屋内仅有的一张几案
和那案上的牌位。
空如骨架的房梁木腾起火苗,与那些倒霉的歪脖树如出一辙,原来这屋顶,也被雷劈了。
“劈歪了吧!”
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花楼怒向苍天无声控诉,怎么可以在关键时刻打搅他看好戏!
他忙不迭爬起来,忙不迭踢开身旁烟熏火燎的烂木头,忙不迭往场中看去,想看看那妖女到底是被雷劈死还是被剑砍死。
这一眼望去,结果十分泄气。
那妖女肋间不知何时插上了一把明晃晃的剑,直穿心窝。
他果然错过了最精彩的部分!
花楼很生气,你说这算什么事!谁要这光秃秃的答案,我要到是肥溜溜的过程!
不过
事情好像又有一些不对。
那妖女为何一脸狂喜看着自己?
还朝这边奔来?
连手都不再扶着脑袋!
花楼并不知道自己已经从看戏的变成了唱戏的,脑袋还没有转过弯儿,就被迎面扑了个满怀。
那妖女只能用力大无穷来形容,愣是将他撞成了个翻盖的乌龟,双手还死死抱住腰,麻袋一样把他压在地板上。
花楼仰头倒地眼冒金星,耳边咚地一声响,似有什么圆滚滚的东西从他胸口滑落在地,咕噜咕噜滚出个弧线,最后正经八百停在他脸旁。
他转过脸去一探究竟,正与来者对上眼,瞬间汗毛倒树。
那是一颗浑圆的人头,浓密的黑发糟污一团裹在惨白的脸上,露出双眼直勾勾盯着花楼,像是在看着什么肥美的羔羊,嘴角向上弯起,扯出一个似笑非笑痛苦又狂喜的表情,若还能看出三分美态,那断掉的脖子便教这一切化为狰狞。
屁滚尿流都不足以形容此刻的狼狈,饶是花楼平常最恨那些娘炮行径,还是不争气地尖叫起来,可那妖女捁在他身上力有千斤,压得他有进气没出气。挣扎半天只腾出一只手,使出九牛二虎之力,一拳将那可怖的脑袋打没影儿。
这还没完,惊魂未定转回脸,将将好又与那脖子上碗大的血口对上眼。
又一声惨叫响彻云霄。
在脑子反应过来之前,身体已经先行一步,一拱腿顶住那女妖腰腹,试图与她隔得越远越好。
女妖被踢得歪向一边,双手刚离开花楼的腰,便蛇一样缠上他的右胳膊,似抱住最后一颗救命的稻草,任花楼如何踢打都不放手。
花楼正使掰扯不清,忽眼角白光一亮,脑中灵光一闪。
这女妖可不就是个雷引子?!
几乎使出了全部的力气,两脚蹬住女妖的肩膀,想要把手抽出来,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那女妖拼死一搏,下半身被踢得扭了个圈,可手依然牢牢抓住他胳膊,指甲都抠进了血肉中。
银光迸裂在瞬间,穿云裂石般的疼痛从他的手臂燃到千穴百骸,在他的脑海中炸出一片白雪纷飞。
花楼尚且来不及想些临终遗言,尖锐的痛苦很快赐予他安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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