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混沌
果真是乙巴!
法器与主人意志相通并不罕见,结下密语令更是会加强通感,乙巴一定是吃了不少苦头,不知不觉将濒死的绝望传递给了花楼,现在又这么大嗓门哭嚎,等于直接趴在花楼耳膜上吼。
“你不要我啦——呜哇——。”它密语哭道。
“没有没有,我怎么会不要你,我我我我当时不是被雷劈了么?昏过去了。”花楼急忙解释。
“你留我一个在那里,你自己跑啦——”
“我不是故意的,我也差点死那了。”
花楼很心虚,他逃跑时的确是把乙巴忘在脑后。
“你为什么丢下我——”
“我错了我错了,我这就是来找你的”
总之,花楼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劝歹劝,终于让乙巴相信,自己没有丢了它不管,而且正要去解救它,乙巴止住了狂风暴雨般的咆哮,开始瓮声瓮气抽泣。
筱语坐在一旁冷眼看着,先是见他集中精神竖起二指传了密语,等了一会儿,又像是受了暴击一般浑身颤抖跌在地上,待他狼狈地爬起来,绷着脸强行用沟通半晌,终于浑身瘫软,面如土灰趴在桌上。
“法器?”
筱语的表情略显刻薄。
花楼无奈地点了点头,想到方才还怀疑过她,有些过意不去。
可乙巴的声音怎么会变成这样?它到底遭遇了什么?
“你慢慢讲,到底怎么回事?”他传密语道。
“我我”乙巴抽抽噎噎:“我被人系腰上了。”
“什么?”
“我被坏人扭了八十多个结,绑在腰上了,呜哇——”
花楼急忙捂住耳朵,可哪里捂得住这声音,被它吵地头都劈了,连忙安慰道:
“别哭别哭,跟我说说,坏人是谁?谁这么欺负你!我打死他!”
“就是”乙巴哽咽道:“就是那个红毛怪物,你逃走以后,他没事干,就坐那里逮着我盘,先是抻长了再搓细了,绕了一个结又一个结,然后勒腰上了,呜呜呜呜呜呜主人你要给我报仇。”
花楼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八十多个结,这是多大仇多大恨?
还有,什么红毛怪?
花楼掉进地穴前后,乙巴能见着的唯一可能长着红毛的,便是没有蜕化之前的混沌,它还打了他一耳光。
混沌?!
坐在对面的筱语见一场闹剧已然揭开谜底,又见花楼眉飞凤舞传着密语,虽听不见声音,但表情十分做作,不愿在此耽搁下去,站起身想要上楼,花楼却突然伸手按在她的剑鞘上。
“等等。”
筱语一忍再忍忍无可忍,等着他说完废话,花楼却严肃地从怀中摸出个四角棱正的罗盘,当她的面问道:“混沌在哪儿?”
罗盘的指针空转了两下,空白处凹陷两个字:
“魔域。”
这可有意思了,花楼手指敲在桌面上哒哒响。
“这是”
筱语见那罗盘,油然生出一种熟悉的感觉。
“这是你们叶掌门给的指路罗盘,说是你们祖传的圣物,你见过没?”
筱语疑惑地摇了摇头,将那罗盘接在手中,放在鼻尖闻了闻,表情略有些诧异。
“怎么,临走前你们叶掌门没跟你交待过这个?”
筱语不答他,指尖摩挲过那两个繁冗的古字体,不知在思虑些什么,只将另一只手也捧上,怕摔了似地。
“这东西通了灵,能听懂人话,你看,它说混沌在魔域,所以我们一路都是朝着天极的方向赶来。”
花楼一时没察觉到她的异样,自顾自道:“可是我得到最新线报,混沌极有可能,就在我们附近。”
筱语的眉毛惊讶地抖了抖,不知是不是错觉,花楼好像看见罗盘上的指针也抖了一抖,他咬了咬嘴唇,疑惑地从筱语手中拿回罗盘,翻来倒去打量一遍,又拿到耳边摇了摇:
“不会真是个坏的,从古流传至今,没准里面哪个零件松动了,出了差错?”
“既然是掌门给你的,自然有他的道理。”
筱语难得好好说话。
“神仙的东西就是奇怪,也不知道这里面怎么运作,找个时机一定要拆开来看看,好好研究一番。”
“万万不可。”筱语忙道:“既然有灵,拆了定然会折损其法力,更是大大的不敬。”
她又露出在地穴中维护那些遗骨时的表情,花楼见她如此反应,决定还是不要惹她为妙,点头道:
“不拆不拆,玩笑罢了。”
“你方才说混沌很可能在附近,可是真的?”
筱语这会子认真了起来,坐回了花楼对面。
“我的法器丢在夔牛阵中,被人拾了去,能从夔牛阵中逃走的又能有谁?不过也不一定,你对混沌了解多少?是否知道他长什么模样?有什么特点?”
筱语摇了摇头:“我见他时他还未成形。”
“我最后在夔牛阵中见到他,他已化成人形,还没人样。”
说得精准一些,还是根木炭。
不知是不是叶遥山的灵宝给了筱语安全感,还是事关混沌便忘乎所以,筱语吃了定心丸一般,不仅不再横眉冷对,说话也十分配合:
“古书上有记载,混沌降生于上古时期,长于极北荒野,本为一团渐成气候的气泽,化为妖怪时,状如黄囊,赤如丹火,六足四翼,浑敦无面目。后经高人点化,蜕为人形,是夜心宿大火,血光漫天,初落人形的混沌头上有九个旋。”
九个旋,这也不失为一条有用的线索,花楼密语小乙巴道:
“乙巴乙巴,抓你的人,头上有几个旋?”
“我被绑在腰上啊,怎么看得见头上?!”
也对,一句废话后,花楼又问了句废话:“那他长什么样?”
提起长相,乙巴突然紧张起来,磕磕巴巴道:“他他他有两个眼睛,眼睛下面是鼻子,鼻子下面是嘴巴,嘴巴下面”
“我不是问你这个!”
“你吼我你吼我”
被□□过的乙巴颇为玻璃心,又开始了新一轮哭嚎,花楼又得重头哄,半天也没什么用。
“我错了我错了。”花楼换一个问题:“他还有什么特点?”
“他他是个疯子,一直在跟自己吵架,吵了一路了。”
“都吵些什么?”
“他说:去魔域,不去魔域,去魔域,不去,又说你不去我去,早晚把你抓回去,然后突然又不说话了,一个人在这里发呆,这里好臭啊。”
这倒奇怪了,莫非是在地穴里憋了万年的缘故,真的疯了?
先不管这些,自己再去探上一探。
筱语还在一旁等着他回答,花楼道:
“你回房休息,我再去寺庙后头卧个底,有没有进展明儿一早告诉你。”
这一次,花楼穿了件最厚的夹袄,问店家要了张破幡裹在身上,又在脸上涂了两把泥巴,抓乱头发,再一次偷偷钻进那条又脏又臭的小巷。
黑暗中流浪汉如蟑螂般挤在一起抱团取暖,花楼猫着腰进去,寻了个人缝勉强把自己塞了进去,一边打量着周围的动静,一边暗中跟乙巴联系。
乙巴的声音近在咫尺,可以它的智商,压根说不清楚自己的位置,不是一篇漆黑,就是靠近肚子的地方暖和些,花楼跟它沟通了半天,终于找到混沌一个特点,他已经坐在这里七天七夜没有动弹。
花楼对乙巴道:
“你先忍忍,这寺庙每天早上在后门布粥施善,等乞丐都出去讨粥,剩下那个一定就是他。”
“好吧”乙巴可怜巴巴道。
这一夜其实相当凄惨,花楼裹着幡布,在寒风中冻成了寒号鸟,还好僧人都起得早,天麻麻亮,寺院后门一开,叫花子蜂拥而出朝口粮奔去,脏兮兮的小巷内果然只剩下两个人:
花楼,以及缩在破布中的另一个。
花楼暗语道:“乙巴乙巴?”
乙巴回应:“在呢。”
花楼曾与混沌交过手,可如今这幅脏兮兮的模样怕是亲爹都不认识,于是他大胆地走到那乞丐对面坐下。
这是一个浓眉大眼的男孩子,看面相不到二十,皮肤小麦色,身上只裹了一张破布,头发浓密又邋遢,若不剃成光头真看不出几个旋。
花楼主动搭话:“小兄弟,怎么不去吃粥,不饿么?”
小乞丐眼皮都不抬一下,完全拿他当空气。
乙巴听见他的声音兴奋起来:
“我听到你了,花楼,快点消灭他,替我报仇!”
“淡定,先淡定。”花楼暗暗道。
可能是乙巴扭动了起来,那小乞丐侧向腰间看了一眼,伸手一掐,花楼耳边立刻响起了驴叫。
“诶,小兄弟,”花楼连忙转移他的注意:“我昨儿讨了块牛肉干儿,今日见你十分有眼缘,要不咱俩分了?”
乙巴那边已经是死去活来,哑着嗓子道:“你聊什么天呐,快上呀。”
“我~打~不~过。”
花楼表面上一派和气,手心都出汗了。
小乞丐警惕地望着递过来的肉干,肩膀一扭贴到墙根,继续不搭理。
不过这一转身,他那裹身用的破布褶皱里露出一条三指宽鱼鳞纹的腰带,天哪,这岂止是被编了辫子,简直使被拧成了麻花!
花楼都替小乙巴肉疼,难怪声音也便成老太婆一般,不过乙巴好像快昏了过去,得赶快解救它。
“咦?你这腰带挺别致,望之隐隐有龙气,能否借我观赏一番?”
乞丐还是不理他,花楼思虑要不要扯了就跑,反正这一带没人跟得上他,手还没伸出去,那人却突然站起身,撒开腿出了小巷。
花楼只得跟着出来,出了小巷不远便是寺庙后门,一群乞丐围着两个僧人讨粥喝,这可好,乞丐进了丐帮,该如何寻找才是?
花楼伸长了脖子仔细辨认,却意外看见一个瘦瘦的姑娘向他走来。
“这么早就来了?怎么不在客栈等着?”
筱语看他一脸泥巴,裹着破布十分寒碜:“你追的人进了寺庙。”
“你怎么知道的?”
“刚看见的。”
筱语说罢,绕过成群的乞丐走进了寺庙,花楼把脸擦了擦,又丢了破幡,也走了进去。
梵音绕梁,香火袅袅,朦胧雾色笼罩绿树红墙,木鱼清脆敲打着岁月悠长。
两人穿过络绎不绝的香客,绕过洒扫石阶的白眉僧人,直到第一缕阳光斑驳撒下,有钟声传来,悠悠然。
花楼走在筱语身后,这才注意到筱语穿的还是昨日那一身,连歪向一边的发髻都没怎么动过。
“你不会是昨晚一直在外边守着吧?”
他走上前与她并行。
筱语却道:“昨晚可有收获?那人是不是混沌?”
“头发脏乱,没看见几个旋,但十有八九就他了。”
“他长什么模样?”
“十八九岁,黑眼珠子黑头发,眼睛大大圆圆,模样倒不赖,就是略有点黑。”
筱语眼神明亮,跟船上那个黯然销魂的姑娘不似同一人,花楼有些好奇,忍不住又要作死。
“筱语姑娘今天心情不错嘛。”
“怎么讲?”
“你昨天可是杀气腾腾跟罗刹女一般,我还在想自己是怎么惹到你了。怎么,你现在不怕被我拐卖了?”
筱语拇指一挑,剑身“噌”地一声露出一指长。
“你也得有那本事。”筱语斜了他一眼道:“你若用心寻找混沌,我便奉陪。你若挂羊头卖狗肉当我叶遥山”她不知为何顿了一下:“当我好欺负,我必要你付出代价。”
花楼不见棺材不掉泪:“什么代价?”
“拿你祭剑。”
寒光抵在花楼肩上,花楼乖乖闭上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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