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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1.仅有的荣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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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韦伯从无梦的熟睡中醒来。
  睁开眼睛所看到的,是和睡眠中一样的黑暗。白天自己睡觉的这个杂树林,现在已经完全陷入了星光朦胧的黑暗中。
  夜幕再次降临了。对于统率Servant的人们来说,这是不可避免的战斗时间。
  如杀意般凛冽的夜风并没有让他感到丝毫不安,让这种不安和恐惧烟消云散的气息,就在身边。
  已经实体化的Rider早已做好完全的战斗准备,正在翻阅着荷马史诗。
  对韦伯而言即沉重又郁闷的硬封皮,在征服王看来却小巧轻薄。这个巨汉正专注于文字的世界中。翻阅书卷的动作显得兴致勃勃,连指尖的感触也格外珍惜。
  看来他真的很喜欢这本书,韦伯不禁苦笑起来。如果现在突然问Rider“为什么降生于世?”,他的回答也许不是征服世界的野心,而是“没有手指就无法阅翻荷马史诗”。这个男人就是这样的人。一心憧憬远方的英雄,想用着美酒佳肴,将征服世界的野心视为吃饭睡觉般普通的欲望。这种奇特的人格吸引了许多男子汉,终生追随着他。
  在人类历史上,存在过这样一个男子。
  “——嗯?小子,你醒了啊?”
  对已经读过不知多少遍的阿喀琉斯冒险,Rider的兴趣依然不减,他像顽皮的孩子一样微笑着,看着韦伯。无论对谁,他都会展现这种笑容吧。不管是对曾经生死与共的英雄们,还是对韦伯这样一无是处的Master。
  “……我不是说过一到夜晚就把我叫醒吗?你到底在干什么啊?”
  “啊,抱歉。不知不觉看得入迷了。不过,离深夜还早。我觉得今晚不用这么焦急,安下心来对待就可以了。”
  “”为什么?”
  再次的质问,使这个巨汉张开嘴,陷入思考中。
  “……唔,总之呢,虽然没什么根据,但我有种在今晚就可以一决胜负的预感。”
  他若无其事地说道。
  韦伯轻轻点了点头,没有追问原因。虽然说不出来,但掠过肌肤的空气,让他感到圣杯战争进入了高潮时刻。
  硬要说的话——是因为夜晚的空气太过于平静了。
  就韦伯所知道的,被排除的竞争对手只有Rider亲手粉碎的Assassin和在未远川战败的Caster。当然,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战况也依然在继续进行、推移着。
  他连日连夜感觉到的,这个镇子上出现的异常气息,正在发生着变化,从混沌的骚动变为沉重的紧迫感。
  这也是比起自己的焦躁,昨晚与自己战斗的Saber产生的焦急让他更有印象的原因之一。艾因兹贝伦阵营似乎也出现了什么紧急状况。
  所以韦伯对Rider的直觉没有提出任何异议。正因为他是驰骋各大战场,下达战略指示的征服王,他的第六感要比韦伯这个经验尚欠的人可靠得多。
  究竟罗德.艾卢美罗伊将使是否依然健在——关于曾经憎恨的仇敌的消息,现在也使他产生某种感伤。
  与英灵共同奔赴战场,是多么难以想象的艰苦修行,韦伯已经亲身体会到了。就算在魔术方面是有口碑的天才,但圣杯战争是无法以魔术师的常理推测的。一想到他与自己经受着同样的艰苦修行,在感到痛快的同时,心中也不禁出现一丝同情。六名Master中,只有凯奈斯一人和韦伯有关系,无论这种关系是好是坏。
  对一见面就要拼个你死我活的对手,自己竟然能产生这样的感慨,韦伯再次感受到了自己心境的变化。
  ——是的,无论预感是什么,对他来说,圣杯战争已经和结束没什么区别。
  在发出叹息的时候,轻巧而明显的冲击,驱散了他的睡意。
  “这——是什么?”
  “这股魔力波动真奇怪。以前似乎遇到过类似的。”
  听Rider这么一说,韦伯想起来了。圣堂教会召集Master的狼烟。这和那时的感受是完全一样的。
  为了看到天空,他走出了杂树林,东北方位出现魔力闪光,并且伴随着比上次更鲜明的色彩。
  “这种形式是……”
  “这是什么?某种符号吗?”
  听到Rider的提问,韦伯尽管也感到疑惑,还是点了点头。
  “色彩不同的光,四和七……是‘Emoeror’(达成)与‘Chariot’(胜利)吧。发出这样的狼烟……难道,这意味着圣杯战争已经决出胜负了吗?”
  韦伯的解释让Rider皱起眉头。
  “这算什么。当我不存在啊,究竟是谁取得胜利了。”
  这的确很奇怪。在圣杯战争中,要把所有敌对Master和Servant排除才算取得胜利。现在,Rider和韦伯就在这里,怎么可能发表胜利宣言呢。
  “……而且,那个方位也不是冬木教会所在地。真奇怪。也许不是教会那些家伙发出的狼烟。”

  “啊,这么说还能够接受。”
  听到韦伯的疑问,Rider轻蔑地用鼻子哼了一声,点了点头。
  “怎、怎么了?”
  “一定是某个性急的家伙擅自发出胜利宣言,挑衅说‘有意见的话就来这里吧。’也就是说,要把对手引到自己指定的决战场所。”
  Rider狰狞地大笑着,盯着在天空发光的狼烟,仿佛在说正合我的心意。
  “很好很好。这样连寻找的功夫都省了。受到如此挑衅,我想没有一个Servant会坐得住。还活着的家伙一定都会集中到发出狼烟的地方吧——哼,和我所想的一样,今晚正是决战的时刻。”
  征服王那魁梧的身躯,正因欢喜和斗志而颤抖。
  韦伯用在远处观望一般的冰冷眼神,看着这个刚猛的英灵。
  “是吗。终于到最后阶段了啊。”
  “没错。既然战场已经决定,我也不能给Rider这一职阶丢脸。”
  Rider拔出凯尔特长剑,高高举向天空。
  “现身吧,我的宝马!”
  随着呼唤声,从撕裂的虚空中迸射出射破空间的光芒。闪耀着英灵之光出现的——是一匹韦伯熟悉的骏马。
  有角的英灵马布塞法鲁斯。曾经载着征服王蹂躏东方世界的传说中的宝马。如今穿越时空来到“盟友”身边的它飞驰在柏油路上,发出渴望战斗的嘶鸣。
  尽管伊斯坎达尔的王牌”王之军队”的各方面若要聚集在一起,需要展开固有结界修正来自世界的干扰。不过,就像在未远川担任传令兵的密特里奈斯一样,只是单枪匹马具现的话,是普通空间的容许范围。在失去了”神威车轮”的现在,Rider要发挥自己的骑乘本领,最适合的地方就是“它”的背上。
  “来吧,小子,虽然没有坐在驾驶台上那么安稳,不过将就一下吧,上来吧。”
  骑在爱马上的Rider把身体向后挪了挪,空出韦伯的位置。然而,韦伯却苦笑着摇了摇头。
  举世无双的骏马的背,只有英雄有资格骑,绝不是平凡小辈能待的地方。
  比如说,连催眠魔术这种基础中的基础都做不到的无能魔法师——
  又比如自不量力,只会在王的霸者之路上碍手碍脚的小丑——
  征服王伊斯坎达尔即将奔赴的光荣之道,是不容许随意玷污的。
  韦伯明白,昨夜,在最后关头使向Saber挑战的Rider的决心付之东流的,正是身为Master的自己。那时候,如果Rider以孤注一掷的决心挑战“誓约的胜利之剑”,也许会以微小的差距胜过Saber的宝具,将骑士王踏于神牛之蹄下。在决胜关头不得不放弃的原因,在于他这个同样站在车夫台上的Master。Rider在最后一瞬间,只能为了保护身边这个小丑而跳下战车。当然,他不能让使自己出现在现界的契约者牺牲。那时,决定Rider与Saber胜负的,是Master在不在身边这个差距。
  韦伯.维尔维特曾认为自己足以成为胜利者,并为此沾沾自喜。
  可是现在不同了。经过两周的时间,在亲眼看到真正的英雄之后,在明白了自己的无能与渺小的现在。
  丧家之犬也有自己的心意。至少,自己能做到的,是注视着那自己无法企及的高贵的背——
  “我的Servant,我韦伯·维尔维特以令咒发出号令。”
  少年举起紧握的右手,展示出仍然未使用的令咒。这正是束缚着眼前这位英雄的枷锁,是阻挡在他的霸王之路上的最大障碍。
  “Rider,你一定要取得最后的胜利。”
  这并不是强制,只是理所当然的判断。所以,韦伯发出号令。他心情轻松地看着令咒的第一道发挥魔力之后消失。
  “再次以令咒发出号令——Rider,你一定要夺取圣杯。”
  第二道令咒也消失了,他为这种闪光感到一丝痛心。现在住手还来得及,这种毫无意义的迷茫掠过他的内心——这是傻瓜般不值得一提的犹豫。
  “最后,我以令咒发出号令。”
  韦伯坚定地举起画有最后一道令咒的手,看着骑在马背上的王。至少,现在这一瞬间,自己能够毫无怯色地与他对视。这是身为Master最后的,也是仅有的荣耀。
  “Rider,你一定要夺取全世界。不允许失败。”
  迅速解放的三枚圣痕发散出潜藏的魔力。卷起旋风之后消失了。身为魔术师的韦伯,恐怕此生再无机会行使如此巨大的魔力了。可是,即使这样,他依然从心底感到这是有生以来最痛快的行为。没有任何后悔。作为失去一切的报偿,这已经足够了。
  韦伯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刻在手上的契约之证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样一来,我就不再是你的Master了。”
  韦伯低着头,看着脚下说道。他并不想知道现在Rider以什么表情看着他。也许是对韦伯放弃战争这种怯懦行为感到惊讶,也许是为自己从无能的Master手中解放出来而露出安心的笑容,无论是哪一种,韦伯都不想看到。可以的话,他甚至希望Rider把两人邂逅的经过忘掉。

  “去吧。无论去哪里都行,你已经……”
  唔,平静的回答声响了起来。
  接下来,就该听到在大地上飞驰而去的马蹄声了——韦伯正这样想着,却被人提着领口拎了起来。下一个瞬间,他坐到了布塞法鲁斯的背上。
  “我当然会立刻赶去——不过,既然发出了烦人的号令,你也下定决心了吧?来见证号令实现的时刻吧。”
  “你,你,你白痴啊!我说,喂!”
  自己的意志如此轻易地被改变,韦伯尴尬地大叫起来。布塞鲁法斯以鼻子发出粗犷的嘶鸣,仿佛在嘲笑他的慌张一般。区区一匹马,嘲笑人的方式却和骑手一样,想到这,韦伯在一种自己也无法理解的愤怒驱使下,大叫起来。
  “我已经没有令咒了!不当Master了!为什么还要带我一起去?我——”
  “不管你是不是Master,你是我的朋友,这点不会改变。”
  韦伯知道,这句伴随着和往常一样的笑容说出的话语,是说给自己听的。这一瞬间,他心中最强硬的部分瓦解了——尽管拼命保护着,破坏却仅仅需要一瞬间。
  夺眶而出的泪水如泉水般溢涌不绝,从鼻子流下的时候,与鼻涕混在一起,让他感到难以呼吸,发出声音更是困难的事,即使这样,他依然哽咽着问道。
  “……我……我这样的人……真……真的可以……在你身边吗……”
  “与我共赴战场那么多次,现在还说这种话干什么。你这笨蛋。”
  征服王如同听酒宴上的笑话一般取笑着少年的眼泪,拍了拍他那瘦弱的肩膀。
  “你不是与我共同面对敌人的男子汉吗?那么,你就是朋友。挺起胸膛和我比肩而立吧。”
  “……”
  韦伯忘了自嘲。忘了今天以前的屈辱、对明日的胆怯以及面对死亡那一瞬间的恐惧。
  “战斗胜利”这一无可动摇的信念,在他的心中扎下了根。
  不会失败,没有屈辱,他现在与王在一起,只要相信并奔驰与霸王之路上,无论多么不可靠的双脚,都将踏上世界的尽头——他如此坚信着。
  “那么,该对第一道令咒做出回答了,睁大眼睛好好瞧着吧,小子。”
  “……啊,我一定会用这双眼睛看着的!”
  传说中的骏马发出必胜的嘶鸣,开始疾驰,带着心连在一起的王与魔术师,奔向决战的死敌。
  狼烟所示之地,是未远川的河对岸,冬木第四灵脉所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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