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熊杞夜闯郑王宫
郑国的王城洛都分为内城和外城。
内城的中心是郑国王宫及官员行政的官署。这两者之间挨得非常近，只隔着一条慎心巷，郑王可以随时传召官署中的官员入宫。官员亦可上书奏请入宫，多数情况下，郑王都会准许。
内城的西面，分布着郑国都城各阶官员的府邸与房舍。这些建筑都是历代郑王下令修建的，其中三公五官的府邸占地最大，余下还有七十二舍供职位较低的官员居住。
郑国王室中，同时拥有官职的王公贵族则大多居住在洛都东面的宗亲府邸。
内城的南北两面驻扎着虎威军和龙腾军，这两支军队都直接听令于郑王，会在洛都的内城、外城轮流巡逻守卫，保证都城的安全。
洛都的外城居住着大量的平民百姓，随着人口的不断增多，外城范围逐渐扩大。几十年前是郊外的地方，现在都修满了房屋居舍，热闹非常。
南斗学府原本位于洛都的西南郊区，由于外城的扩建，现在也被划入城内。学府附近被允许修建的房舍不多，但凡在这有那么一间小屋，就是众人艳羡的对象。虽说大多数人没法进去读书，可离得近些，总感觉也能受点熏陶。
这天是正月十四，天还没有大亮，洛都城外的各个入口就已经排起了长龙，是等着进入洛都的人们。
驻守在外城城门的军士们顶着寒风、握着长矛，他们的脸被冻得通红，手脚也有些僵，不过这都不影响他们对每一个行人进行盘问。
盘问完，每人还得缴纳一个钱的入城费，如果有车马骡子牛羊，那就是每头两个钱。不论官员还是平民，都得缴纳入城费，别看每个人交的钱不多，可架不住洛都的人流量大，这是笔数额不小且来源稳定的税费。
尽管说得唇干舌燥，军士们仍然不厌其烦地重复着同样的问题，按部就班地进行着这项工作，直到——
天空中划过一道影子，伴随着一阵可疑的嚎叫声，它直接越过外城城门，急急地冲向内城。
这道可疑的影子引发了人群的骚乱，百姓们纷纷猜测，这是什么妖魔鬼怪？
内城北面，晏惊石一身戎装，骑在马背上，身后跟着六十名巡逻的小兵。
他是虎威军的统领，昨天轮到他巡夜，所以一夜未眠。巡逻完最后一圈后，他就可以交班了。
他这会儿有点困倦，哈出一口白气，揉揉眼睛，忽看见天边一坨不明物体冲进西面的官员住所。
“丙队继续巡逻，乙队去通知韦副将加派人手到西区，甲队跟我一起去查探。”片刻间，晏惊石做出指令，之后拍马向西区奔去。
这坨不明物体逐渐减速，隐约可以看出轮廓，四颗飘逸的头颅东倒西歪地挂在上面，最终落入七十二舍中的梅舍。
梅舍的房屋呈门字型排列，总共有两间大堂屋，六间小屋。中庭处，淡黄的腊梅搭配初开的雪梅，香气宜人、花意高雅——前提是，忽略掉此刻在梅花树下呕吐的三人。
莫无晦手脚发软，额头、后背全是冷汗，他头晕目眩得很，呕了几次后，感觉胆水都快吐出来了。
苻筠就在莫无晦的身旁，她出身名门，从没有如此失态过。在今天之前，她都无法想象，自己竟然会披头散发、毫无形象地一通狂吐。
身后的随从流下了悔恨的泪水，他当时那么积极是为啥？为了跟着主子一起受罪？
罪魁祸首毫无自觉，她收起飞毡，饶有兴致地观赏着梅花，直到空气中呕吐的酸臭味弥漫而来。
三人盯着熊杞，发出深深怨念，熊杞眼神闪烁，心虚道：“就，稍微飞得有点快，我下次注意，嘿嘿，嘿嘿，你家花挺好看的。”
“不会有下次了。”三人不约而同地腹诽，嘴上还是拼尽全力，保留了最大的客气。
“熊姑娘，进屋歇会儿吧，我让人给你烧水梳洗一番。”苻筠扶着梅花树道，她的双腿还有些微微颤抖。
熊杞摸了摸自己那一头桀骜不羁的长发，也不推辞，拱手道：“那就有劳了。”
莫无晦略略平复了心情，直起腰，正想说点什么，只听“轰”的一声，梅舍大门被人粗暴地一下劈开。
晏惊石手持辟魔锏，带人冲进梅舍，正准备大显身手，就看见批头散发的四人惊讶的表情，其中三人神情萎靡，一副虚亏的样子。
“晏将军来我梅舍，不知有何公干？”莫无晦扶着梅花树，不解道。
“你是？”晏惊石左看右看，艰难地识别出面前人的身份，“堪舆部的莫主事？”
“正是在下，不知是何事惊动了将军？”莫无晦简单理了下头发，道，“我才回梅舍，路上奔波，还没来得及整理，真是失礼了。”
“方才天边飞来一个奇异的东西，落到梅舍，本将军才会来此查探，据我推测，此物多半是成精的鸟怪之类。”晏惊石一脸严肃道，“莫主事可看见那物的踪迹了？”
这就尴尬了，莫无晦的头才晕过，又开始痛了，他该怎么跟这位解释，刚刚那个东西不是妖怪，而是飞毡上的他们呢？
“那不是精怪，是我用飞毡带着他们在天上飞。”熊杞嘴快道。大冬天，她一身单衣赤着脚，披头散发、脸色惨白，怎么看都不像正常人。
晏惊石捏紧劈魔锏，全身肌肉紧绷，警惕地看向这名身份不明的女子，道：“你，过来。”
“晏将军！”莫无晦夫妇正想阻挠，晏惊石身后的士兵齐齐拔出铁刀。
就在莫无晦夫妇为熊杞捏把汗的时候，熊杞本人则大大咧咧地走到晏惊石面前，与对方眼神直视，开口道：“干什么？”
“你，摸一下它。”晏惊石抬起右手，劈魔锏已贴近熊杞的手臂。
熊杞一把抓住了劈魔锏，问道：“然后呢？”
劈魔锏没有丝毫反应，熊杞的面上也没有任何异常，晏惊石松了口气道：“洛都内不准再胡乱飞高，若有下次，以闹市奔马罪论处。”
他示意手下收起兵器，向莫无晦道：“搅扰了，某还有公务在身，先走一步。”
“您请，您请。”莫无晦将晏惊石一行人送出，回来靠在门边歇气，这一天天的，真是令人身心疲惫。
上午的时间，几人都在烧水梳洗。一番洗漱打扮，原本状如女鬼的熊杞，和先前简直貌若两人。
苻筠将自己的衣饰借给熊杞，对方打扮起来竟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气质，她眉目清朗，容色毓秀端庄，约莫二十岁的年纪，正是女子最美的时候。
“我饿了。”熊杞摸摸肚子，表达了蹭饭的意愿。
“家里什么都没买，不如去食肆吧。”苻筠道。
几人去了就近的食肆，点了一桌子菜，苻筠看熊杞狼吞虎咽的样子，不禁笑道：“慢点吃，不够再点。”
熊杞眼泪哗哗，感动道：“自从离开师父后，就没吃上热乎饭，大哥、大姐，你们真是好人啊！”
“那你这一路是怎么过的？为什么弄得这般狼狈，连鞋也不穿？”莫无晦夫妇纳罕道。
“我一路坐飞毡到汤泉邑，杀完仇人后，我把汤泉邑的其他人关起来，开始布置雪寒阵。
雪寒阵法威力很大，天气骤冷，我便跑到南边的温泉泡澡取暖。一时不察，被火蚁将我的干粮、衣物给点燃了，要不是我动作快，我连单衣服都没得穿。”
熊杞一下干了三碗饭，脸色肉眼可见的红润了，她喝了口汤继续道：
“天气太冷，我就一直躲在温泉里暖和，直到奶奶找到我，我才从温泉里出来。后面冷惯了，就没啥感觉了，硬撑着到了现在。”
“何必受这么久的罪，早点向别人借些衣服、食水不就好了？”苻筠道。
“之前都在忙活汤泉邑的事，没来得及，后头就给忘了。”熊杞两颊塞满肉，含糊道。
苻筠和莫无晦相视一眼，他们怀疑这位姑娘的脑子可能有点问题，但他们不敢说。
一顿饭吃完，几人回到梅舍。酒足饭饱，熊杞的神经得到久违的放松，随便找了个屋子一躺，一觉便到了天黑。
夜深人静，熊杞想起师父的嘱托，便拿出飞毡。
“白天那人说过，不准在洛都乱飞。”熊杞有点犹豫，她略一思忖，收起飞毡，找到口水井，纵身一跃。
郑国王宫。
“内侍长，我想去方便。”站在空明殿门边的小内侍，脸憋得通红，他鼓起勇气向领头请假，心想这次又要被骂了。
老内侍白了他一眼，道：“说过多少次了，轮到你值班之前别喝水，就是不听！去吧、去吧，懒牛懒马屎尿多。”
得了令，小内侍如释重负，飞快地往外面跑。最近的一间茅房来回也要大半蛀香的时间，小内侍灵机一动，转头小跑到临近的荷花池，眼见左右无人，迫不及待的要将腰带松开。
沉寂的水面，凭空泛起一圈圈波澜，浮现出一个女人的脑袋。
小内侍吓尿了，他一屁股坐倒在荷花池边，眼神惊恐，声嘶力竭道：“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随地大小便了！内侍长救我！有水鬼啊！”
刚露个脑袋的熊杞感到很郁闷，周围传来脚步声，为了不被人发现，她只好又沉下水去。
沿着水路，熊杞进入连接荷花池的御湖，有了之前的教训，她特意确定周围没人后才悄悄上岸。
躲过几波巡逻的侍卫，熊杞发现一个问题：她好像迷路了。
身影恍如鬼魅，熊杞就近转入一间宫殿，决定找个人问问路，当然了，问路的同时还得保证对方不尖叫，这可真是一件颇有挑战的事。
熊杞躲在暗处，巡逻的侍卫、守夜的宫女，这些人都是成群结伴的，得找个落单的人才好下手。
她梭上房梁，终于在寝殿内找到了一位落单的女子。女子半躺在床榻上，没有睡觉，手中拨弄着一个机关盒，怎么也打不开。
“艮位移三格、巽位移七格、离位移两格、震位移五格。”
一道声音响起，半躺的女子沉浸在思考之中，不自觉地按照这个声音去做。随着“啪嗒”一声，机关盒的第一层被打开，露出第二层机关。
烛火昏暗，女子的杏眼睁圆，暗想：“不对头啊，我的寝殿里哪来的其他人？”她心脏猛跳，察觉不对，正要开口喊叫，就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地捂住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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