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初见·上
当今天子，少年登基后改国号为长盛，承先皇大业，励精图治，尤重攘外。
长盛元年，王军北定天鸟，
长盛四年，西驱繁毛于境外三百里，
同年11月，与国境东边的荣国签订百年贸易条约，互不侵犯。
长盛五年，
历时四年的对外征战后，初步奠定了国域版图，迎来了第一个不打仗的年头，境内百废待兴。
业州·武安郡
秋，
今天注定不会是个太平的日子，来自西北之境的寒流比往年提早穿过双山壑，化作萧瑟的秋风争先恐后地走街串巷，仿佛在奔走相告着什么大事……
“姑娘！快走！前边传来消息说是繁毛军打过来了，已经开始屠城了！”丫鬟绿苑急兜兜地冲进斋堂，一下扑倒在开妧的面前。
“什么？怎会如此！外祖母又在何处？”
开妧一下子站起了身，不料起得狠了，一阵阵眩晕袭来，两眼发黑，好在绿苑及时扶住了她，
“姥太太已让人在门口备了马车，现在只等和姑娘汇合后就立刻出发去下一个郡。”小丫鬟今年才15岁，比开妧还小上1年，但跟在她身边足有8年之久，遇到事来倒从不会哭天喊地。
主仆二人到达前厅的时候，府里的奴仆和杂役都遣散得差不多了，都结了薪资让各自逃路去了。只留了几个要随主人家同行的家仆。
姜嬷嬷就站在姥太太的身侧，默默陪同，
“妧妧，快随外祖母上车。”
然而
“砰！”的一声巨响，
把在场所有人都唬了一跳——府门被人从外头暴力踹开，木屑飞扬间，来者毫不避让地直直走进来，
体格高壮，浓密卷曲的头发散在脑后——是繁毛人！
“诸位留步啊。在下格拉木，奉左明王之命，特来物色几个长盛的贵人——祭旗！”
来人说话的同时缓缓拔出腰间的弯刀，直指开妧一行人，狞笑着道：“而一路问过来，那些人和我说啊，只有这家府邸的女婿是个京官，巧的是他女儿前不久刚好回来探亲。”
话音刚落，大开的府门后面出现了一个又一个全副武装的繁毛军，逐渐把这座宅子围得密不透风……
“无妄之灾…无妄之灾啊……”饱含苦涩的语句道尽了老人家的痛心，
姥太太紧紧攥着开妧的手，不断地捏紧，似是要给她力量，又似是在替她不平。
这一年，开妧16岁，家父在京都做官的第19年，距离举家从武安郡搬出也过了8年。她因顾念幼时的外祖孙情谊，又顾念其晚年孤身一人，9月上旬特意向双亲请辞回武安探望姥太太。
武安郡确实有其地理位置的特殊之处，它虽属于业州，但其实是三个州的交界郡，西临长盛真正的边境——地广人稀的离州；东接民风彪悍的北州。
虽说像这样的交界郡不止武安一个，但只有武安所接的这两个是长盛最具有战略意义的边境州，导致它也不得不成为这条边境线的其中一环。
不过没有一个人相信武安会被攻打，因为这个郡的正北面其实是由两座大山围夹而成的深壑，走向蜿蜒曲折，虽有水但舟不可行。有这样的天堑存在，怎么还会有人费力不讨好地向武安发难呢？
“这群长毛崽种！他奶奶滴阴得很！”
“请郡尉下令，末将立刻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啪——”
一声重重的拍桌声，前一刻还沸腾的大堂立马安静下来，
“吵什么吵？打什么打？我告诉你们，郡守都叛国逃跑了，你们还打什么？前线探子来报，武安郡外敌军至少屯兵3万，我们拿什么去和人家打？把这里5千个人头送给他们磨刀吗？”
大堂正中间的郡尉一席话下来，好似对郡守的叛逃一点也不吃惊。在成功打击完手底下的人后，直接转身离开。
“刷——”地一声，是他腰间的刀出鞘的声音，
下一瞬，就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郡尉这是要着急去哪啊？您可得留下来指挥啊。”
“申屠烬！”仿佛是从牙缝中挤出的这三个字，郡尉气急，“你休要仗着身后的开国大将军府肆意妄为！老子才是郡尉，我说不打就不打！”
“武安郡关口——迁水城，有一万百姓，郡尉当真要弃之不顾？迁水一旦沦陷，武安郡也不过是繁毛的囊中之物。末将最后问一遍，要不要下令迎战？”
“申屠烬，你想送死就自己去！我看有谁会跟你。”
“呵呵，那只好借您的兵符一用了。”
一道血线溅起，
始作俑者把染血的刀随便往桌上一搁，行云流水地取下郡尉尸体上的兵符，再站起身时，脸上只剩冷酷与坚毅，
“前郡尉弃城怯战，已被我斩杀。现一郡兵力全听我调派！”申屠烬顺势把手上的兵符举起高声道：
“我现在下令，武安所有驻军全部驰援迁水！我不管你们是不是武安人，不管你们有没有在迁水的亲人，不管你们是为何而战，凡违令不遵者一律斩立决！另外，今日之事若天子降罪，皆由我一人承担，都听清楚了吗！”
“是！”如山洪咆哮般的应答
两匹遥遥领先于大部队的快马上，申屠烬的副手兼贴身死侍忧心忡忡道：“小郎君，此战凶险，若只因取功不必急于一时。属下听命于家族，第一任务是要保证您的安全。属下愿替您身先士卒。”
“你，管好自己就行。”马上的申屠烬扯开嘴角，不屑一笑，
“小郎君，此战可能一去不回”
迁水，城中心的斩首台——
高出地面一层的石台外围，是一圈又一圈在逃跑过程中被抓住的百姓，有些被绑着，有些手脚自由，有些人身上带伤，有些……唯一相同的是他们脸上疲惫又惊恐的神情。
“在这里的人都给我听好了，如果你们愿意成为繁毛的子民，那就站到我的右手边，我们的左明王是不会亏待你们的。”
说话的仍然是格拉木，此刻他就站在斩首台的左后侧，期间还不忘抬手示意端坐在审判席的那名男子就是他口中的左明王，
“不然，你们的下场就会和这家人一样！”
话音甫落，格拉木就跳到了开妧一行人前面。此刻猎杀者是站，开妧她们则是被人压着跪趴在地。
格拉木用这里所有人都能听清的语声开始宣判：“我们先从这位老妇人开始吧，既然是祭旗，肯定得按照辈分和地位。”
“不可！要杀夫人先杀我！”姜嬷嬷拼命挣扎着往姥太太的方向靠近，却被格拉木一脚踢晕了过去，
“求死也得排队啊，主子还没死，可轮不到奴才。”
开妧离姥太太最近，她想也不想地要挡在姥太太前面，但是身后的人一个用力直接把她整个上半身都摁到了地面上。
“急什么呢？这位小姑娘，下一个就到你了。”格拉木越过了地上的开妧，走到姥太太的正前方，“还有什么遗言吗？老妇人？”
“你们就算逞一时之狠，等郡尉调兵前来也无非和老身一个下场，咱们黄泉路上总会见的。唯有我的妧妧是真可怜啊……不该回来不该回来啊……”
开妧已在地上哭的泣不成声，她的额头抵着冰凉的地面，从来没有哪一刻令她这般无助过只有喷溅在身上的温热血液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不是噩梦！
浓郁的血腥味在空气中散开，令她的腹部翻江倒海起来……这是她的外祖母！
“好了，到你了小姑娘。”带血的弯刀垂在开妧眼前，刀尖甚至还在往下滴血，“有件事一直忘了说，刚才老妇人说的那个郡尉吧，其实很早以前就是我们的人了。所以你们别抱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了，武安郡的百姓要么死要么归顺我繁毛哈哈哈哈…”
格拉木说这些话时并没有压低音量。果然，陆续有一些百姓走去了格拉木的右手边。开妧的眼睛被刺得生疼，她没有办法去谴责什么，只有眼泪源源不断地涌出……
“你看，聪明人就会做聪明的选择。其实小姑娘你长得不错，或者你要是愿意做我们左明王的小情人，脱离长盛籍，我们也能饶你一命。”
“白日做梦！”
开妧看了眼离她有段距离的绿苑，小丫鬟脸上也都是泪痕，开妧安抚地冲她一笑。最后用余光看向姥太太的尸体，她慢慢闭上了眼睛，嘴角往上咧起，带着狠意道：“要动手就快点，今晚我就去找你。”
“呵呵，既然一心求死，那就怪不得我了。待来日把你的头颅送到京都，你猜皇帝小儿和你爹会是什么表情？”
凛冽的刀风似乎带起了开妧耳边的细发，她感觉既凉又痒，
本应是头点地的结局，但随着一声带着怒气的暴喝——
“我看谁敢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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