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虎入狼群
深夜，子时，
“阁下倒是真的心大，不仅真的一人来赴约。为了取信于我，文书都直接送到我府上了。”背对着窗户而坐的都尉波澜不惊地把案上的地形图翻了一面，好似完全不在意屋子里突然出现的那个人，
“申屠指挥使就不怕我缴了你的文书，罢空你的实权吗？万一再安排几个武功高强的打手让你有来无回？毕竟今晚你约我见面之事应当只有我们二人知道吧？”
夹在都尉与窗户之间背着手的申屠烬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转过身来，笑道：“袁都尉何必吓唬我，这不是特意还为我开了窗吗？信人不疑疑人不信的道理在下还是懂的，都尉便是我相信之人。”
看着绕到桌案前的申屠烬，袁都尉索性开门见山道：“申屠指挥使所为何来，不妨直言吧。”
“剿匪之事，在下想借都尉的亲兵。”
“为何？”
申屠烬靠近了桌案，两手往上一撑，冷冷道：“因为我们之间有外人。”
“哦？申屠指挥使怀疑谁？”桌案另一头的都尉也抬起眼来毫不避让地直视着他的眼睛。
“明州刺史上折子向朝廷搬救兵，袁都尉您带兵缴匪伤亡惨重，州牧设置的总布防却屡屡被钻空子。那他明州州牧到底是什么身份呢？”
“这些仅仅是你个人的猜测罢了。申屠指挥使在没有证据前可要谨言慎行啊。”都尉没有第一时间反驳，只是把身体往后一靠道：“更何况我带来的二千亲兵和军部的人同吃同住，你真觉得从我这调兵就万无一失了吗？”
申屠烬自然能懂都尉的言下之意，他勾起唇角，意味不明道：“恰合我意。”
薄暮冥冥之际，山顶是迎接日出最好的场所，一声响亮的“报——”打破了清晨的寂静，
“大当家，探子带来的最新消息，说京城来的那个申屠烬今早天还未亮便从军部调走了都尉手下的一千亲兵，打算今夜子时带他们从后山突袭。”
这间屋子里坐着的总共有三个人，最中间的那位中等身材的大汉赫然便是底下跪着那人口中的大当家。
“他奶奶的，这申屠小崽子先前说的正面强攻果然是假的，就想着阴我们呢。还是大哥你聪明，留了个心眼探听军部的消息。”开口的这个是传闻中力大无穷的二当家。
“嗯，既然知道了，便带着你的人去准备吧。老三，帮忙把风箱搬过去。”
“是。”一直沉默的老三同二当家一道应答。
·
“哎，这京城来的人心眼就是忒多啊。”
“就是，搬完风箱就累死老子了，还要在这里守夜。这都快过子时三刻了怎么还没人攻上来？”
第一位发话的兄弟又接话道：“别急，不还有个5刻钟才过子时吗，等他们来了，看我不打死这群龟孙。”
然后他们守了一整晚，也没有等到申屠烬带兵前来，不管是正面还是后山
正厅，
“怎么回事？探子不是说子时后山突袭吗？兄弟们白守了一夜！”最沉不住气的二当家就像一个被点燃了的油桶。
“看样子我们被摆了一道啊”大当家低头沉吟时，门外突然又有人来报，
“报，今早探子传来的消息是，申屠烬跟手底下人说今夜子时搬云梯从南面山坡进攻。”
这个小喽啰带来消息后便火速退下了。
今天的三当家一反常态地不再沉默：“大哥，我觉得现在探子传来的消息不可尽信。申屠烬应该是知道了我们在军部有眼线。”
大当家斟酌着道：“没错，但也不能完全不信，你们今日派人把南面也防上。”
然而，就像是有心和这群匪徒玩捉迷藏一般，申屠烬第二个子夜也没有如约到场。
第三天早晨，正厅内已经布满了低气压，唯有二当家仍然是不改火爆脾气，“申屠烬他大爷个龟孙，别给爷爷我抓到，否则”
大当家对二弟的脾气见怪不怪，直接充耳不闻，只叫人招来前两日传消息的手下问：“今日那边是什么动静？”
“报今日探子那什么消息都没有”好似怕上头发怒，说的格外小心翼翼。
“我￥￥￥&……”果不其然，二当家立马就是一顿问候申屠家的祖宗十八代。
挥手屏退了手下后，大当家严肃道：“叫你们底下的人继续守着，不可有一丝懈怠。”
·
“嘿，真是气死老子了，两个晚上都没睡觉了！今夜还得守一夜，你说这申屠烬到底啥时候来呀？”
“上头有命，你敢不从？只能怪咱们命苦哦。”
在这两个喽啰的交谈声中，太平长安的一夜又过去了，等他们再度醒来已是日高起的时候了。
第四日的白天，整个匪窝里的人好似都找不到主心骨了，他们只知道有一个不确定的危机叫做“申屠烬今夜子时会来”。但是到底会不会来却永远是个未知数，上头发布下来的命令仍然是——继续守。
而此时的军部，袁都尉正在不紧不慢地饮茶，他这四天来一如往常般到此处办公，一坐便是一下午。
然而，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今天的袁都尉在喝茶之际频频观望着外面的天色，好似在等待什么信号一般。
而实际也确实如此，袁都尉放下手中的茶盏，展开手上的地形图，抿嘴一笑，他想到了那天晚上申屠烬和他说的计划。直到此刻他都忍不住要拍案叫绝。
申屠烬一开始说要带五千精兵正面攻打便是做戏，后来又利用匪徒的眼线频频给他们传递假消息，拖了这么多个子时，就是为了损耗这些匪徒的精力。
妙就妙在，对面后来即使知道申屠烬说的计划十有八九是假的，他们也不敢不守。
还记得他当时问：“你怎么就确定他们会把正面的风箱搬走呢？”
申屠烬讽刺一笑：“因为这些人不愿相信敌人明面上说的话，只相信自己的眼线探查到的。就算只信一分，他们也会分散火力，而这正是我们的目的。”
还不等都尉感叹完毕，申屠烬又开口了：“我会让手下的骑兵到后山佯攻，等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我再从正面翻进去放下机关接应你们。”
“你这是只身犯险。先不说那里面有六，七百号人和那神鬼皆惧的二当家，就说那墙足有三仞高，一般人是翻不过去的。”
申屠烬无所谓一笑，“放心吧，在下可以。”
“申屠指挥使可要想清楚，你进去后就等于入了狼窝，一旦出事，你是孤立无援的境况。”
“都尉不必担心在下。若我不去，都尉不也是打算只身犯险吗？”
他对上申屠烬笃定的目光，终于也扯出了一抹笑：“若是这样，那袁某便舍命陪君子了。”
申屠烬竟然只用四天便看穿了他的意图或许第一天便已被发现了？
他不得不感叹，此子当真是智勇双全，谋定后动。怪不得一直流传这么一句话——“当年武安不惜死，血流千里守危城。”他现在相信这年纪轻轻的申屠烬确实有这本事了。
亥时六刻，
袁都尉走进夜色，敲响了紧急集合的军鼓。
“所有人，披甲拿兵，跟我走！”
这些兵虽然对临时受命感到一头雾水，但过硬的素养还是让他们迅速跟上了都尉的步伐。其中也有一两个神色慌张的，但是就如泥牛入海般掀不起波浪
寂静的山间，被一阵激烈的马蹄声打破，
“啊！他们来了！后山后山烧柴烟！折磨了老子四个晚上，看呛不死你们这群龟孙。”
一人御两马造声势的几十轻骑见目的已达到，纷纷找灌木丛遮蔽身影，间或放两下冷箭扰乱墙头的匪徒。
“他奶奶的，还放箭射俺，当俺们没有箭吗！给老子回击！”
然而，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他们放的箭根本找不到人影。
这时，听到动静的三个当家都赶到了后山，二当家急切发问：“确定看到人了？”
“有，刚才听到好大一阵马蹄响呢，他们还朝俺们放箭。”
二当家又把头伸出了点向下看，疑惑道：“哪呢？怎么一个人影都没有？”
恰在这时，前头突然传来吵闹声，一个喽啰屁滚尿流跑过来报：“不好了不好了，那申屠烬杀进来了！”
“什么！”三个当家异口同声道，拔脚就冲过去了。
留下那个刚还在向二当家回话的人原地犯傻：“那我们是被耍了？”
“还愣着干嘛！去支援啊！”报信的那个小喽啰一声大吼如惊醒梦中人。
再说前头，申屠烬仅一人就已经控场了。袁都尉之前有句话说错了，他不是孤立无援，一头老虎入狼群怎么会孤立无援呢？
他清理掉了控制机关的那一批人，现在正在接第一批将士上来，其中就有袁都尉。
大王没到，底下这些小喽啰凑上前只有给申屠烬磨刀的份，所以场面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意思在了。
“无耻小儿，吃你爷爷一斧！”说曹操曹操就到。
姗姗来迟的二当家没有丝毫犹豫，直接举起斧子向申屠烬跳斩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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