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代价
裴宴安霍然抬首看向他，周身的血都冷下来。他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怎么死的？护送他的其他人呢？”
沈崇看了他一眼，黑沉的眼眸带着些许不忍：“除了陆展之外，所有人都被灭了口……身首异处，死状可怖。陆展掉下山崖，受了重伤，已经被抬回去了。”
裴宴安血红了眼，只觉得心中被什么烧灼，让心肺都焦疼一片。痛楚绵延，几乎要让人窒息。
他握紧了手中的环首刀，声音发哑：“靖察司……誓报此仇。”
虽然沈崇平日与裴宴安不对付，但两人始终都是靖察司的人。今日之事，背后之人是将靖察司作为靶子，沈崇自然能切身体会裴宴安此时心中之感，遂冷静地将现在情况告知于他：“不知道是不是设计好的，那头徐寿被杀的消息刚传过来，这边牢里，刘府的车夫就翻了供，死活嚷嚷着冤枉。刘文升和冯信弹劾到了御前，非要靖察司给个交代。”
裴宴安这时反应过来，今日这一切，都是策划好的。
冯信抢徐寿只是幌子，不管徐寿落在谁手里，都逃不过一个“死”字。如今徐寿死在逃跑的路上，身边还有靖察司的部下相随，就是要靖察司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徐寿畏罪出逃而亡，使得他此前所做的证供，都变得不再可信。刘府车夫此时翻供，更显得靖察司此前是屈打成招。
裴宴安这下算是见识到幕后之人心计之深。他自以为计划缜密，却低估那些人的狠辣程度。
“先回去。”裴宴安强撑着站起来。
“可是大人，你的伤……”连锦霍然起身，欲拦下他。
裴宴安的目光在她的脸上定了一定，冷肃的眸间流露出些许安抚之意：“我没事，衙门里也有大夫。只是现下，徐琰还需麻烦你照顾上一阵子。”
连锦低下头，轻抿薄唇，阻拦的手默默地收了回去。
沈崇和裴宴安离开后，连锦将徐琰带回了悬济堂。
现下，靖察司里一堆的麻烦，连锦知道裴宴安当下已分不出精力照看这个孩子，由她来照看他，是最合适的安排了。
给徐琰灌下了半碗药后，到了傍晚，徐琰已微微醒转，神智也恢复清楚，不再狂躁。
初见到连锦，他还带着很深的防备之意。但阿满在一旁，见徐琰怯生生的，便自封大哥，非要拖着他一块玩，又有傅长青在一旁照看着，两人不一会儿就熟络了起来。
连锦放两个小子在院子里撒欢，徐琰的情况特殊，连锦怕出现什么意外，索性在悬济堂外挂了个牌子，歇业一段时间。
连着几日，裴宴安都没有出现，连锦心中担忧，但又怕贸然上门给他带去什么不必要的麻烦，只在悬济堂安生等着。
几日后的一个傍晚，有人叩响了院门。
连锦以为是病人，招呼阿满将徐琰带到在内堂，自己去开门，打开门才发现，来人竟是沈崇。
“沈大人，您怎么来了？”连锦迟疑地将沈崇往内厅引。
沈崇难得恭敬地向连锦见了个礼，双手奉上一个包袱：“这是徐琰的起居所需之物和一些银票，请你收下。”
连锦怔了一下，缓缓接过包袱：“沈大人，衣物我便收下了，可这银票……”
沈崇生硬地道：“徐寿怎么说也是靖察司的人，徐琰是他的孩子，蒙你照顾，总会有诸多开销，还请你务必收下。”
话说到这份上了，连锦便也不再推辞。
她下意识地往沈崇身后看了一眼：“沈大人，裴大人他怎么没有一块来……？”
“他……今日有些事耽搁了。”
沈崇犹犹豫豫的模样引起了连锦的怀疑。
当日是裴宴安将徐琰托付给她，他应该知道沈崇与她不算交好，若非逼不得已，绝不会让沈崇代为前来。
连锦心中不由生出了几分担心：“可是裴大人的伤势恶化了？宫中御医用药虽然名贵，但过补亦对身子不好，沈大人若是方便，可否带我前去看看？”
那日裴宴安走时，只做了简单的包扎，这么些日子过去了，若非伤势恶化，定然该有所起色了才是。
沈崇不耐烦地挠了挠头：“你就别管了，安安生生在药堂里把那孩子看好。别掺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
“乱七八糟的事？”连锦反问，“所以，裴大人是遇到了什么麻烦，是吗？”
沈崇只是缄默不语。
连锦点点头，作势要离开：“好，既然沈大人不肯说，那好，我去找冯信，这事与他定然脱不了干系。”
“哎……我说，你能别再添乱了吗？还嫌裴宴安不够倒霉啊？”沈崇急急将她拦了下来。
连锦怔住：“你什么意思？”
沈崇烦躁地拍了拍衣袖，没好气道：“就是上次徐寿畏罪逃跑的事。刘文升死咬着不放，在圣上面前弹劾靖察司包庇下属，治狱不严，裴宴安怕底下的人再受责罚，就把所有的罪责都扛了下来……不仅受到圣上贬斥，还被袁都督罚了一百诫鞭。”
连锦一张脸陡然苍白，她双唇微微张合，有些艰难地发问：“那他的伤……”
沈崇拉长了脸别过头，声音低了下来：“烧了三天，两名御医连番守了三天，抢回了一条命来。”说着，他意有所指地看了连锦一眼，“袁都督特别交代了，没有他的命令，裴宴安不能离开靖察司一步。”
他顿了顿：“不过，你也别太担心，那姓裴的是刀枪剑雨里摸爬滚打过来的人，既然他已经扛过来了，很快会恢复的。”
即便听沈崇这般说，连锦也没能放下心来。
那日，她存了私心，怕徐寿灭口会断了线索，自作主张放走了人，却让裴宴安替她承担了后果。
沈崇见连锦脸色不好，叹了口气，好意劝导：“这里面的事情，你就不要再掺和了，刘文升那个老狐狸，心眼比马蜂窝还多，他找了个劳什子的道士，成天和陛下说什么星象之术，胡乱掰扯了几句，就让袁都督也一并被斥责了。”
“星象之术？”连锦不解，“这不是钦天监的职责吗？”
“那道士可比钦天监玄乎多了。”沈崇虽然满口地看不上，却没能掩饰口气之中的惊异，“此前六公主咳疾严重，什么大夫都看不好，这道士将她房中物件重新摆设之后，六公主的咳疾突然就缓和了许多，跟见鬼了似的。”
说着，他冷哼了一声：“这么下去，估计没多久，这刘文升就可以官复原职了。”
连锦心中掠过千头万绪，最终，什么也没说。她双手交叠高过头顶，向沈崇行了一个全礼：“沈大人，多谢提点。”
沈崇颇不自在，想着把话带到了，点了点头，便匆匆离开了。
连锦目送沈崇离开，在他转身之际微微垂下眼眸，适时地掩住了眼底的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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