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殡仪馆在外环,毗邻着越州火葬场。
依着越州的习俗,人死后要停灵三天,才能火化。
窦乐没空悲伤,弟弟还未成年,撑不起家,一切只能由她来操持。自从出了那件事,她家已经与亲友断了联系。外婆在三年前已经离世,至于继父那边的亲戚,更不可能过来参加自己母亲的葬礼。
如此,倒也省去了很多繁冗的程序。
她计算着时间,母亲应该在后天火化,她要在后天回去,谢欢的课业也不能耽误。
谢欢一路上像是霜打的茄子,还没从失去母亲的悲伤中缓神,是以,对夺了他“准姐夫”位置的秦央没有太大兴趣,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秦央不知道谢欢失忆了,只当是他太过悲伤,顾不上理他这个哥哥。
“一会儿回你家还是住酒店?”秦央问。
窦乐一僵,家?哪里还有家?
那个凶宅,早就被她父亲窦展鹏低价变卖了。
越州这个地方,留给她的只有无穷无尽的噩梦,若是可以,她永远也不会再回来。
当年她家的案子,知情人死的死,失忆的失忆,与之无关的人更是早就忘了。
终究,关于那年的一切,只有她一人记得。
只有她一人,被永世囚禁在梦里的无间地狱。
秦央发现窦乐脸色不对,马上道:“我知道一家不错的酒店,有地热温泉,晚上带你去解解乏,再换身衣服。”
温泉……
窦乐现在没心思泡温泉,她捏了捏眉心,郑重道:“秦央,你将我们送到殡仪馆就回去吧,蓝姐已经明令禁止不许私自开走房车,我已经违规了,不想再连累你……”
秦央勾唇一笑:“好,那不泡温泉,只住酒店。”
“秦央……”窦乐还想再说。
“窦乐,接受别人的帮助很难吗?”秦央的语气冷了下来,侧目瞧了她一眼,“还是说,你只是不想接受我的帮助?”
“觉得愧疚吗?”秦央冷笑,“你竟然开始觉得愧疚了。”
愧疚,她有吗?
也许吧。
窦乐深深吸气,不愿再与他多做争辩:“随便你怎么想。”
殡仪馆很快便到了,窦乐带着谢欢去见了母亲,又去置办丧葬用的寿衣和骨灰盒等用品。
一整个上午,她忙得晕头转向,等她同谢欢再看到肖唯和秦央,这二位竟然吵了起来,起因很离谱:
肖唯要给秦央钱,秦央死活不要。
秦央一脸不耐:“你是她什么人?凭什么替她还钱?”
肖唯有理有据:“她是我学妹,也是我朋友,所以这个钱你出不合适。”
秦央冷笑:“我不合适你合适?我又不是高利贷,不找她要利息。”
肖唯黑脸:“好!那咱们去问她本人!”
秦央不甘示弱:“问就问!”
这个场景,谢欢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但总觉得有点儿雄竞修罗场的味道。
窦乐看得头大,拉着谢欢转身就走。
“姐,咱们这是去哪?”
“躲债!”
肖唯和秦央的“推拉战”终于在二十分钟后偃旗息鼓,秦央靠着城墙厚的脸皮,成功ko肖唯,成为了窦乐唯一的“债主大人”。
傍晚,一行人入住了秦央所说的温泉酒店。
除了秦央,每个人都似乎满腹心事。
秦央在酒店套房修整了一下,看看表,六点半了。他起身去餐厅,不知怎么就走到了窦乐门前,刚要敲门,就听屋内传来了窦乐和肖唯的争吵声:
“豆子,你明知道他对你有敌意,怎么还同他搅合在一起?”
“他送我来这只是偶然。”
“偶然?他在节目里处处为难你,现在主动帮你能有什么好心?”
“可他确实帮了我,不是吗?”
“豆子你清醒些,你身上不能说的秘密太多,决不能让他知道,否则,他一定会利用这些毁了你!”
“毁了我?呵,毁了我的,只能是我自己,与他有什么关系?”
“他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肖唯,我累了,请你出去。”
肖唯还欲再劝,门外传来了敲门声,他神色一凛,警觉看着房门:“谁?”
“豆子姐,一起吃晚饭吗?我都饿扁了。”
房门打开,秦央顶着一张营业假笑的帅脸,丝毫不像是已经饿扁的样子。
窦乐心情很差,实在没空应付他:“我不饿,就不吃……”
秦央的目光越过窦乐,落在她身后的肖唯身上,立刻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
“学长也在啊?一起去吃一口吧,这里的西餐非常地道,我请客,赏个光?”
他嘴上说着客套话,手却先一步拉住窦乐的手腕。
窦乐感觉自己的话应该是被他当废话了。
压抑了一天一夜的情绪系数爆发,她低着头狠狠甩掉秦央的手,声音里透着深深的疲惫:“我累了,你们让我安静一下。”
她说罢,将肖唯推出门。
房门嘭的关上,留下门外的秦肖二人大眼瞪小眼。
肖唯低头推了推镜框,薄唇微挑,温脉一笑:“不去吃饭吗?”
秦央嘴角微微下垂,静静盯着肖唯:“突然没胃口,你自己吃吧。”说罢,转身就走。
肖唯冷眼看着秦央,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第三天,窦乐依然是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除了谢欢能跟她说上几句话,其他二位青年才俊都没得到什么好脸色。
遗体告别仪式上,谢欢跪在水晶棺前,看着母亲的遗体泣不成声。而窦乐却表情淡淡的,全程没有留下一滴眼泪。
仪式之后,遗体被拉走火化。肖唯去交涉收敛骨灰的事宜,企图花钱加个塞,提前火化,提前将骨灰装盒安葬。
礼堂里的礼乐声声不息,循环播放。一家人哭着出来,又一家人沉着脸进去。
窦乐一身素衣丧服,静静站在礼堂出口,目睹着这一切,如一尊毫无生命的美女雕像。
人生无常,生死有序,无论是生前穷困潦倒,抑或富可敌国,无论是大奸大恶,亦或乐善好施,死亡便是一切的终结。
一辈子的爱恨情仇,终究不过一捧白灰。
她寻找了十多年的真相,在她母亲这便算是断了线索。
母亲去世,想要找到那个最后和母亲联络的人只会更艰难。
可再难她也要坚持,因为她知道,那也许是能救赎她的唯一方法。
秦央侧目看着窦乐,陷入沉思。
窦乐似乎感知到他的注目,涩然一笑,问:“秦阿央,我是不是很冷血?”
秦央一愣,随口道:“为什么问我?”
“因为肖唯肯定会骗我。”窦乐目不转睛望着台阶上的白菊花,神色很淡。
秦央想了想,回答很中肯:“是。”
窦乐似乎已经预料到了他的答案,涩然一笑:“是啊,我真冷血,母亲去世,我都不会哭。”
“不。”
“嗯?”窦乐倏然抬眸,显得有些意外。
秦央继续道:“你只是对旁人冷血,对李阿姨……你只是有些麻木,或者说,你还没准备接受这个事实。”
其实,秦央想说的是:
你会哭,但只会在梦里,隐秘、卑微地哭。
昨夜在他的酒店套房,陷入噩梦的窦乐哭湿了他的半个枕头,他悄悄为她擦了眼泪,她迷迷糊糊拉着他的手腕喊妈妈。
他承认,那个瞬间,他心软了。
所以,他没出息地违背了公司的规定,私自开走房车,带着她来到了越州。
不知为什么,他有些烦躁懊恼,向窦乐姐弟说出去透气,走出了压抑的礼堂。
礼堂外,人流不小,成群结队穿着丧服的人们,或面容哀凄,或嚎啕不止。
秦央心情更差了,他掏了掏耳朵,找了个长椅正准备坐下,却被一个五十多岁、身着警服的老警察叫住了。
“这位同志,请问遗体告别的礼堂怎么走?”
“一直走,右拐。”
“谢谢。”
警察点了点头,刚要走,又突然折返,一双眼睛审视着秦央。
秦央被他盯得有些发毛,不自觉压低了鸭舌帽。
这个动作更加笃定了警察的猜测,他突然拍了一下秦央的肩膀,声音却压低了不少:“你是那个大明星秦央吧?”
秦央一听,更毛了,不可置信的反问:“您……认,认得我?”
老警察收回了鹰隼一般的犀利的目光,嘿嘿一笑:“是啊,我闺女是你粉丝,她那屋里,你小子的照片都贴满了。我们这行,别的不说,认人记人是基本功。一般来说,只要我见过的通缉犯……”他顿住,敲了敲自己的脑子:“都在这里面存着呢,化成灰都忘不了。”
通缉犯……化成灰……
火葬场里聊这个话题,秦央突然有点儿瘆得慌。
还不等秦央开溜,老警察拿出笔和本,递给他。
秦央愣住,而后恍然大悟,勉强笑了下,在那发黄的本子上刷刷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simonq秦央】
老警察接过本子,端详着签名,而后摇摇头,蹙着眉似乎很不满:“你们这些小年轻,好好的中国人,起什么洋名儿……”
秦央无语,正打算走,又被老警察拉了回来。
这次,那鹰隼一样的眼神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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