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轿车平稳停下，“咔咔”两声，李旭尧挂上空档。
“谢谢你送我回家。”乔诺拿起背包。
“都这么晚了，应该的。”李旭尧透过车窗望向乔雅所在的楼，“你一个人住？”
“嗯。”
“真好，我在你这个年纪还和几个大老爷们儿挤一间房呢。”
“我这个年纪？说得好像比我大多少似的。”
“大一岁也是大。”
“那你到底比我大多少？”
“你多大？”
“我十六。”
李旭尧斜眼瞅着这个谎话精。
乔诺随之改口：“二十二。”
“我比你大五岁。”
“二十七，嗯……”
“想什么呢？”
“好像从认识到现在，咱们这是第一次在讲废话。”
头都枕在椅背上的两人随即相视一笑。
“是啊，是挺废话的。赶紧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你也是。”
车门打开，乔诺走下去后回身朝李旭尧招了招手，可忽然之间她又想起了什么：“对了……”
“怎么？”
“你现在不用跟几个大老爷们儿挤在一起了吧？”
“当然。”
“那是和女朋友住？”
“我没女朋友，一个人住。”
“哦……”
“你问这个干嘛？”
乔诺笑盈盈地回答道：“觉得和你说废话很轻松啊，回去路上注意安全，走了。”
说着便关上车门，转过身走掉了。
望着她的背影，李旭尧也无言地笑了笑，随即挂上前进挡，开车消失在了夜色里。
车行在路上，李旭尧拧开了电台，一首非常好听的抒情歌曲从音响中流淌而出；
打开灯、关好门、扔下包之后，乔诺打开冰箱，从里面取出一瓶奶，倒入了玻璃杯。似有心事的她仰脖喝了一口，上嘴唇立时覆上一层白色；
李旭尧心情不错，随着歌曲小声哼唱起来，路灯的光辉也似乎应和着乐曲，有规律地晃在他的脸上；
乔诺拿着牛奶杯坐到床上，不经意间望向了那落地镜。透过镜子，乔诺可以看到自己上嘴唇的牛奶，可她的脑子却在手机上；
打开灯，李旭尧回手把门关上了——他的家比乔雅和乔诺的住所都要大，是标准的大两居。不知是不是由于这个原因，仅看客厅，很是空空荡荡——除了必备的电视柜、沙发、茶几、穿衣镜和鞋柜之外，再无其它多余家具。而比如冰箱上的冰箱贴、茶几上的水杯水壶、以及沙发上的坐垫等等这类陈设，都摆得规规整整，室内也一尘不染，和乔诺乱七八糟的住所形成了极大反差。
“哗啦”一声，李旭尧把钥匙串放进门口鞋柜的盒子里，之后坐上沙发，若有所思地望着什么都没有的电视。须臾，他掏出了手机；
乔诺拿着手机，在李旭尧的微信界面打上了一行小字：到家了吗？
打完，她把手指靠近发送键，只要轻轻一点这条微信就会发出，可乔诺却迟迟未动。
就在这时，电话铃声却毫无预兆地响了起来！是李旭尧打过来的？乔诺赶忙接起：“喂？”
“我有东西要给你，你现在一个人到瀛海街心公园来。”
是个陌生人！乔诺顿时紧张起来：“你是谁？！”
“我只等你一个小时。”说完，对方便挂断了电话。
怔怔的乔诺把拿着电话的手缓缓放了下来，心里尽是不好的感觉！
而李旭尧此时也想给乔诺发一条信息：我到家了，明天见。
可想来想去，以防尴尬的他最终还是把这条信息给删了。
天不算冷，但乔诺还是觉得手脚冰凉。走在这个曾经发生过杀人事件的不祥之地，她每一步都显得那么的沉重。此刻公园路灯下的光晕就像一个个临时的避风港，让她得以脱离黑暗稍加喘息，但同时，这光晕也将乔诺无所遁形地暴露在了隐藏于黑暗的未知注视之下。
她一路走着，眼前尽是相同的路面、相同的景致、相同的路灯，就好像陷入了一个无限循环、永远也走不出的迷宫！恐惧，逐渐侵袭着乔诺紧张的心，她的步伐不自觉的加快——不是意欲到达目的地的快，而是意欲逃离的快——到最后，她甚至小跑起来！
可突然之间，乔诺停了下来！
那一闪又一闪的路灯，再次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乔诺深吸一口气，遂向那里走去。闪动的光，逐渐袭上了她的脸庞，且好似应和着乔诺急促的心跳，频闪得愈发快起来！
终于来到灯下，乔诺看到在地上放着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子。
瞅着这个盒子，她一时不知该怎么做，因为完全不知道里面放的是什么。在乔诺的眼中，自己面对的俨然就是潘朵拉之盒，里面正酝酿着恐怖与灾难，只等打开的那一刻！
犹豫再三，乔诺镇定了一下情绪，随后决定还是将它打开。她于是蹲下来，像拆弹一样小心翼翼的把手凑过去，扶住了盒盖——盒盖上的斑驳有些扎手。
乔诺屏气凝神，双手渐渐用力，“咔哒”一声，盒盖被掀起的瞬间，怨灵、魔鬼、瘟疫、病毒，甚至爆炸，全都没有出现。乔诺往盒里瞧去，发现里面是一叠叠的纸，而最上面的，是一封信。
乔诺把信拿了出来，见信封上写着寄信人的名字——叶姝！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啊啊啊啊啊！！”乔诺吓得起身回头看去，站在自己面前的居然是拴宝爹，“吓死我啦！你怎么来这儿了？！”
“我想来想去，觉得有些事如果不说我会后悔一辈子。”
几分钟后，两人坐在了一盏正常路灯下的长椅上。
“我骗了你们。”拴宝爹一边搓着手，一边轻声说道。
“我知道。”
“你知道？”
“村民之所以称呼你‘媒人’，并非你真的说媒拉纤，那只是一个代称，你真正的身份是拐卖妇女儿童的中间人。“
“……你说的没错，我干的的确是这违法的生意。”
“这种事情在热泉村不是个案吧？”
“很多，但大都是孩子。那个盒子里有我经手的拐卖人员名单，他们都是谁、男的女的、多大、在谁家住，一目了然。不过我现在要跟你说的和这些都无关。”
“你想说什么？”
“……王家老大，从小就是个傻子。”
听到这个真相，乔诺相当吃惊：“从小就是傻子？他从没有在北京工作过？！”
“是的，一直就在热泉村。”
“其他村民也都知道？”
“对，像我这个年纪，和比我大的村民都知道。”
“那为什么还要传王家闹鬼？你还言之凿凿地说是从五六年前开始传的？”
“我是在骗你们。至于拴宝听来的，也都是村民哄小孩子的话，根本就没有什么闹鬼的传闻。”
“那王家人为什么还要把他藏起来？”
“是怕村里人欺负他。”
“既然这样一个人，王家为什么还要在外地给他找妻子？”
“传宗接代吧，尤其是家里的老大，村里很讲究这个。”
“……”
“我虽然干过不少坏事，但叶姝被拐来热泉村这件事，我一点也没有参与。”
“我不相信。”
“所以我带来了那封信。”拴宝爹指向了盒子，那封信依旧搁在最上面，“我那时骗你们，就是怕热泉村背后那些不可告人的勾当被你们发现，但当我知道叶姝死了的时候，我想通了，我不能再过那样的日子了……”
“但你一样要受到法律的制裁。”
“那你现在就抓我怎么样？”
瞅着拴宝爹眼中的戾气，乔诺没敢吭声。
“我之所以叫你一个人来，就是为了防止这种事发生。”说着拴宝爹站了起来，“在我为拴宝找到一个好人家之前，我还不能被抓。但是之后，我会去自首。”
“你要把拴宝给别人？”
“我本来也不是拴宝的亲生父亲。”
“……！！”
“那么再见了。”
“我怎么能相信你会自首？”
“我如果没有自首的自觉，就根本不会来找你，而且……那盒子里也有我写好的自白书。”
“……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理由，也在叶姝的那封信里。”言罢，拴宝爹便信步走入了黑暗，再无踪影可寻了。
望着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乔诺又坐了下来。思忖少顷，她便拿出那封信，打开之后首先看到的是几张叶姝的照片——皆是在法国拍的。
再看信封里面，还有封信。乔诺拿出后迫不及待地读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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