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小勺和着咖啡上的奶油，一圈又一圈。
田甜低头坐在布尔乔斯大厦附近咖啡馆里，毫无喝下的心思。就在这时，对面的椅子不期拉出，乔诺随即一屁股坐到了上面：“哟！”
田甜看她有点眼熟：“……你是……？”
“我是上午那个庭的书记员，你好！”
“可我记得你之前不是和范检察官在一起吗？”
“嘿嘿，说来话长。”
“……找我有什么事？”
“就是想和你聊聊天。”
“可我跟你没什么可聊的。”
看来还是单刀直入吧。如此想着，乔诺旋即改口：“好吧，我就是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我知道的一切在庭上都说了。”
“你没有。”乔诺的目光锐利得就像两把剑，直插田甜的内心，“你没有说出庭上的那些证词，是谁教你说的。”
“……！”
“你放心，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书记员，在法院里微不足道，就算你告诉了我实话，我也不可能改变目前庭审的现状。所以……”
“我什么都不会说！”
“田甜，要知道目前的情况对你很不利。因为你的证词与郭申亮相左，他会坐视不管吗？你今后在公司一定会饱受排挤，现在你坐在这里不就是最好的佐证？所以就算为了自己，你也要把知道的说出来，让真相浮出水面！”
听罢乔诺的这番话，田甜迟迟没有吭声。但透过她厚厚的眼镜片，还是可以明显看到动摇的神情。几经斗争，田甜终于开口了：“……据我所知，丁杉和王亚楠，关系的确暧昧……”
“仅仅是暧昧，还是……”
“我只看到过，他们接吻……不止一次。”
“那王亚楠是被动的还是主动的？”
“不清楚，至少是不讨厌。”
乔诺思忖少顷：“……你知道你现在说的，和郭申亮的证词很接近吗？”
“但我并没有见过他俩发生进一步的关系。”
“可你在庭上也应该把你看到的说出来才是。”
“……”
“庭上的那番证词，是谁教你说的？范嘉怡？”
“虽然是她要求我才出庭的，但她并没要我捏造事实。”
“那是谁？”
“……我不知道。”
“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
乔诺有些怀疑，但还是听了下去。
“差不多半个月前，我收到了一封信。上面没有寄信人的名字，只说……日后我可能会因为丁杉的案子被传唤到庭，希望我按他的说法作证。”
“也就是说你今天在庭上所说的，其实是那封信里的内容？”
“嗯。”
“但你为什么要答应这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
“因为……我想让丁杉坐牢！”
此时此刻在法院的食堂里，赵鹏和璐璐面对而坐，各自吃着盘里的饭菜。
赵鹏吃着：“……”
璐璐吃着：“………”
赵鹏吃着：“…………”
璐璐吃着：“……………”
突然赵鹏开口道：“今天的饭真好吃。”
“是吗？”璐璐倒不以为然，“我怎么觉得和昨天、昨天的昨天……没什么区别。”
“人啊，要学会在平淡的生活中寻找精彩。”
“真的？”
“你看这只鸡腿！”
“鸡腿怎么了？”
“多嫩滑，多入味，你再看旁边那人的鸡腿，就跟畸形了似的，这么一对比，难道不觉得我手里这只是上天的馈赠？”
“神经病。”
只用一顿饭的功夫，赵鹏就成功让璐璐讨厌了。
没想到田甜想让丁杉坐牢，乔诺遂朝她凑了凑，装作若无其事地说道：“说说你和丁杉吧。”
“……我和丁杉是大学同学，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喜欢上了他。”
“他呢？喜欢你吗？”
“我不知道，但是……他对我总是很温柔……其实我是很想向他表白的，但一直没有勇气，你知道像他那么帅的男孩，是不会和我在一起的。”
乔诺望着田甜，望着她藏在眼镜后面的那副标致的脸庞：“我觉得不一定，他对你温柔一定是有理由的。”
“可不管怎样，我始终没有告白。我觉得就这样默默看着他，也不失为是种幸福吧。”
“所以在大学期间，你和丁杉，就只是朋友了？”
“嗯，只是普通朋友。等到毕业之后，我们就各奔东西，完全没有交集……直到去年。”
“你很兴奋是不是？”
田甜下意识地露出了和她名字一般的笑容：“何止是兴奋，简直激动得要死。”
“他对你的态度和大学时一样吗？”
“一开始比在大学的时候还要好，有几次，他还主动送我回家。”
“你没有拒绝吧？没准儿幸福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呢？”
“嗯，我也这么想，所以我没有拒绝……真的，我差一点就相信缘分了……”
“为什么说差一点？”
“因为他很快就和王亚楠在一起了，快得都让我有些措手不及……”
“所以你才会做出对丁杉不利的证词？”
田甜不想再往下说了：“……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最后一个问题，对于你暗恋丁杉这件事，有谁知道？”
“我谁也没说过，包括父母……”
“……那当事人呢？”
“你是说丁杉？”
“嗯。”
“……我希望他不知道，这样我会好受点儿。”言罢，田甜低了下头，乔诺一时无法得见她的双眼。
“我明白了。谢谢，你今天对我说的这些，很重要。”
“丁杉会不会被定罪？”
终于又看到田甜那浑浊的双眸，乔诺明晰对方想听到的答案，但到最后，乔诺也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回答。
见完田甜，走到街上的乔诺掏出手机，拨通了范嘉怡的电话。
“嘟——嘟——嘟——嘟——”，无人接听。有些担心的乔诺挂上电话，见有辆出租车驶来，遂招手。
“哐”，待车门关上。
“葭南检察院。”
而这时在检察院范嘉怡的办公室里，质量守恒球一下又一下地摆动着。范嘉怡躺在沙发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它。
“噹噹噹”，有人敲门，范嘉怡没有理会。“噹噹噹”，又是三声，范嘉怡这才把视线从质量守恒球上移开：“……进来。”
李旭尧遂推门走了进来：“嗨。”
范嘉怡坐起来，捋了捋有些乱的头发：“干嘛？”
“你怎么了？”
“没事，有点儿困，躺会儿。”
“吵醒你了吧？”
“也该醒了。”
李旭尧于是拉了把椅子到沙发旁坐下：“跟我说说吧。”
“说什么？”
“今天的庭审。”
“……你听说了？”
“我看出来的。”
范嘉怡叹了一口气：“……你是怎么看待男人和女人的？”
“该怎么说……我觉得两者应该是相辅相成，应该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太理想化了。”范嘉怡毫不客气地指出，“李旭尧，不管承不承认，在你们男人的心中，或多或少都会认为女人属于弱势群体对不对？”
李旭尧：“至少从体质上讲，是的。”
“那所谓的“男女平等”又是什么？人们提出“男女平等”，还不是基于男强女弱这一普遍观念所得出来的产物？这个观念听起来就像是施舍给女人的一样。”
李旭尧：“……”
“呵呵，女人真是即可笑又可悲的生物。我们通过美貌、智慧所追求的幸福，却是希望得到一个可以疼爱自己一生的男人？！我们穷尽一生，却是为了可以理直气壮的乞讨？！”
李旭尧：“你太悲观了，而且……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说这些？”
“我今天吃了败仗，让我更能看清男人的嘴脸。”范嘉怡说着站起身，慢慢地踱向窗口，“丁杉和郭申亮对王亚楠都抱有爱慕之情，相信之前他们一定不会吝惜溢美之词来恭维她，也不会吝惜钱财来为自己增加得到她的砝码，可是当自己的切身利益遇到危机的时候，他们顿时就变换了嘴脸，甚至不惜用恶毒的话攻击她、抹黑她。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让女人更明白女人为何物，才能让女人发现——当下的好，无非只是浮云、只是对方想要得到你而使用的伎俩罢了。”
李旭尧这时也站起身，来到范嘉怡的身边：“男人不全是这样的人。”
李旭尧真切的眸，令范嘉怡定定望了许久。
“………………那你呢？”少顷之后，她轻轻问道。
“我？”
“你是怎样的人？”
“……我只知道我不是你说的那种男人。”
“……那……”范嘉怡靠近了李旭尧，“证明给我看……你是值得依靠的人。”
范嘉怡朱唇微企，启首向前，凑近了李旭尧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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