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骨折
萧青枫在地上滚了两圈,吃痛地闷哼一声。
失手扔出球杖的人名叫赵宇,父亲的官职不过是个五品小官,在这些达官显贵之子中,毫不起眼。
他迅速下马,面色惊惧,话都说不清楚了:“王、王爷,你没、没没事吧。”
其他人纷纷聚拢,或真心关切或假意问候,讶然与看戏的神情相互交织。
李盛和陈宣大抵也没料到这出,蹲下身来询问他的伤势,声音不乏意外之情。
“景王爷,可有大碍?”李盛说完后转身大喊,“郎中呢,还不快来!”
“我没事。”萧青枫强忍着疼痛坐了起来。
急速狂奔的马匹受到惊吓骤然停顿,强大的外力迫使他从马背上狠狠摔下,怎么可能没事。
阿远很快赶到,扶着他站起身子:“王爷,你没事吧?”
萧青枫紧咬牙关,没有回答。他左手手臂剧烈疼痛,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骨折了。
“先扶本王出去。”球场上马匹受惊,一片混乱,一时半刻无法平静。
郎中已经到了人群之中,这句话后,又跟着萧青枫走出球场。
他猜得不错,确实是骨折了。
出现了这个意外,击鞠自然不能继续进行,众人只得黯然离场。
里屋的床板上,萧青枫双眉紧蹙,郎中手里拿着正骨的工具,弯腰道:“景王爷,得罪了。”
屋里只有李盛、陈宣、阿远和楚流霜四人站在一旁。楚流霜端了热水,拧着毛巾轻轻替他擦拭因为疼痛而溢出的汗珠。
萧青枫闭着眼睛,全身的注意力都被左臂吸引了去,只觉那处疼痛、撕裂、又合拢,像是长剑一刀一刀的剜在骨上。
不知过了多久,摆弄手臂的动作渐渐离去,他睁开双眼,最先映入眼帘是正在替他拭汗的楚流霜。她的睫毛很长,末端微微翘起,很是好看。
郎中提着药箱出了房门,李盛终于逮着机会开口:“王爷,可有好些?”
“嗯。”萧青枫实在不想和他说话。
“赵宇就在外面候着,你可要见他?”
这一次萧青枫沉默良久,最后还是理智战胜痛苦,点了点头:“让他进来吧。”
片刻后,门口传来轻响,赵宇垂着头,颤颤巍巍地走了进来:“王爷,我不是故意的,当时情况紧急,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手里的球杖就脱了控制,击中……击中了你骑的马匹。”
“你也不知道为什么?”萧青枫侧着头,眼神充满了威慑力。
“是……”
赵家在朝廷中从来都是居中而立,这样的处世态度说好听了叫明哲保身,说难听了便是胆小如鼠。这样的领头人,毫无主见,难成大事。
这也难怪赵家老头在朝政之中周旋几十年,如今还只是一个任人摆布的五品小官。
赵宇平日里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鲜少与京城里的这帮公子少爷们互有来往,更不会与他们结有深交。
此次击鞠,受邀而来的人不在少数,他在其中倒也不显奇怪。
他出事时,李盛和陈宣所露出的惊讶之情不似有假,难道他们真的没有打算趁着击鞠之便,在场上给他更大的打击亦或是难堪。
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在球场上疾驰时,脑内汹涌奔腾的不祥之感又缘何而来。
这绝对不是巧合。
一定有什么他没发现的秘密,在暗中悄悄滋长,将他缠绕。
“那你如何证明你不是有意为之?”萧青枫问。
“我、我不过一介读书之人,赵家在朝政之上也毫无野心,我这么做,没有任何好处。”赵宇悄悄抬眼,对上他犀利的眸光,只看一眼,便又迅速低头,“还请王爷绕我一命。”
饶他一命,他当他是吃人的狮子吗。
萧青枫好气又好笑,不打算再同他浪费时间:“你先下去吧。”
赵宇走了,陈宣便又凑了上来。只是还没等他开口,萧青枫便抢先说道:“今日败了你们兴致,本王下次定当补上,你们回去休息吧。”
两人离开后,屋内便只剩下三人。
阿远问:“王爷,这件事,真的只是巧合吗?”
“恐怕不是。”
“那……”
“李盛和陈宣执意相邀的时候,本王便觉得不对,他们这次一定藏着某种阴谋,只是这种阴谋脱离了原本的轨道,让他们也无法控制。”萧青枫极力分散自己左手的注意力,“不过根据他们的反应,这件阴谋应该成功了小半。”
“这小半是?”阿远有时候简直像是十万个为什么俯身。
“让本王行动不便。”
“需要派人去查吗?”
“查,重点查今日的马匹,”萧青枫嘱咐道,“行事小心一些。”
“嗯,”顿了顿,阿远又问,“为什么是马?”
萧青枫最后的耐心也用完了,他实在是想不明白原主那个腹黑睿智的景王,为什么要挑阿远这样的十万个问什么跟在身边。
是为了给自己沉默的世界添点声音,还是为了展示自己什么都知道的优越感和成就感。
他把头埋进枕头,扯过被子盖住了生无可恋的脸。
阿远耷拉着脑袋,很是挫败。
楚流霜看不过去,母性泛滥,给他解释道:“事故发生在球场上,王爷开场前一直没有异样,所以他们做的手脚很有可能是在球场上,在场地上做手脚的可能性不大,因为所有人都在上面活动,可变因素太多,而球场上的马匹又恰恰是陈公子提前安排好的。”
阿远的眼神从茫然变为恍然大悟:“楚姑娘你真聪明。”
楚流霜谦虚地低头笑笑,还没来得及开口表达出来,被子里冷不防传出一个声音:“本王渴了,去倒杯水来。”
房间内没有可供饮用的水,楚流霜只得出门去倒。
日头已然西斜,前来参加击鞠的人已经离开,婢女正在收拾桌上的残局。
行至一处略微隐蔽的拐角,楚流霜正想转弯,一道熟悉的声音从那边传来。
“你不是说万事俱备吗,现在的情况你又如何解释!”李盛满是愠怒地低吼道。
“李公子,我确实做了万足的准备,那些马匹全都依照您的吩咐,喂了药,可是不知为何,今日只有一匹起了药效。”这个低声下气的陈宣,和之前那个劝萧青枫喝酒的纨绔公子判若两人。
“哦?”李盛似乎更愤怒了,“你的意思是,造成这样的局面,是本公子的错?”
陈宣明显慌了:“我不是这个意思、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估计是有人提前知道了我们的计划,在我们动手之前,将草药偷偷掉了包。”
“便宜萧青枫了,若是计划成功,他何止是折一条手臂这么简单,”李盛满是不甘,“若是成功,他这辈子可能都离不开他躺着的那张床了。”
楚流霜捂紧嘴巴,神情震惊,悄悄转身打算离开。“咔嚓”一声,是地上枯叶被人踩碎的声音。
“谁?”
楚流霜快步逃离,在桌上随意找了一个酒壶,提着就要往回跑。
“喂,景王身边那个丫鬟!”是李盛的声音。
楚流霜懊恼地闭了闭眼,快速调整好面部表情和情绪,转过身去:“我在,请问公子们可有什么事情吩咐?”
“你方才有没有……”李盛突然止住狐疑的话头,目光移到她手里握着的酒壶上:“王爷想要饮酒?”
“是,饮酒有止疼的功效。”楚流霜随口胡诌。
“啊,这样啊,”他放松了些,“这些都是来客喝剩下的,怎么好拿来招待王爷。”他抬手点了个婢女:“你,去给王爷取壶酒来。”
萧青枫左等右等,等了半响,最后送来的水变成了酒。
萧青枫:……
他上身撑起,半靠在床上,手里端着一杯香味浓醇的酒,与楚流霜相顾无言。
他们沉默了多久,空气便凝固了多久。
“本王要的是水。”还是萧青枫先开了口。
“我、我知道。”
“那这是什么。”他把酒举到她的面前。
“是、是酒。”楚流霜决定认命,“酒能止疼,您将就着先喝了吧。”他的嗓子已经哑得不成样子。
萧青枫把杯子往旁边一置,起身下床:“罢了,回府吧。”
楚流霜并非不想把刚才听见的对话告诉他,只是经历了刚才的事,她深谙什么叫隔墙有耳。她能听见别人的对话,别人也能听见他们的对话,更何况,现在还是在那两人的地盘上。
一旦被发现,后果将不堪设想。
他们忌惮王爷,不敢把他怎么样,不代表他们不敢把王爷身边的丫鬟怎么样。
保命要紧啊保命要紧。
回府途中萧青枫只字不言,至了满渊境内,第一件事就是倒水,然后猛灌了几大杯,速度快到楚流霜甚至都来不及插手。
楚流霜方才觉得王爷保持沉默是因为骨子里的高冷气质,现在却觉得,他只是单纯的口渴。
待他平复片刻,她才小心翼翼地道:“王爷,奴婢有话想说。”
“说。”
“奴婢今日出去给您倒水时,遇见了一些意外,所以才会把水换成酒。”
“什么意外?”萧青枫憋了一肚子的气,若不是口舌干燥,再加上实在疲乏,她现在可能不能站在这里和他好好说话了。
“我听见了陈公子和李公子的对话,他们说……”之后的时间,楚流霜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复述出来,萧青枫胸中的满腔怒气渐渐转化为了诧异。
“阿远,速速去查。”
阿远领了指令,退出房门。
楚流霜站在原地,看着桌上的茶壶,想问要不要再去斟一壶来。
话未出口,萧青枫沉着脸,道:“这里没你什么事了,去院里扫地吧。”
楚流霜:……
又是扫地。
月光皎洁,楚流霜干完活后顶着满天星光回了勤清院。
小玲这几日不知在忙些什么,总是很晚才归,
今日不仅身体上受到劳累,精神上也遭受不少折磨。她现在十分困倦,简单洗漱过后,便掀开被子准备休息。
她迷迷糊糊地钻进被我,后背总觉怪异。过了一会儿,小玲回房,她半眯着眼睛打招呼:“小玲,你回来了啊。”
“嗯,楚姐姐累了便早些睡吧。”
小玲声音极轻的洗漱,楚流霜左右翻身滚动,想减轻一点后背的不适性。
须臾,小玲洗漱完毕,掀开被子,大叫一声:“啊!”
楚流霜被她喊得一个机灵,瞬间惊醒,什么周公困倦通通消失不见。
“怎么了?”
“楚姐姐,我的被子被人剪开了。”小玲哭丧着脸。
楚流霜赶紧下床去看,这岂止是被人剪开,上面还用笔墨画了一个极其恐怖的鬼怪。
王府里有规矩,丫鬟小厮用的被子需得到了一定年份才能换新,若是在日常使用中受到破坏,只能自己解决,要么自己掏钱购买,要么就着破旧的被子入睡。
让小玲掏钱购买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然而被子被剪成这样,用针线缝补也无济于事。
楚流霜翻看着被子,怒火中烧。
“楚姐姐,你的衣服,”小玲突然指着她的后背,“是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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