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听说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又是一个五年。

        从我跟顾长风告别后，没多久我就听说了顾长风跟林如芳结婚的消息。

        而后。

        我又听说了，他们一起去了美国。

        之后，我听说顾长风在美国创办的度假村以及度假酒店都非常的受欢迎。

        再之后，我就开始刻意回避有关顾长风的消息。

        因为我害怕听到他婚后很幸福的话，我更害怕听到他有了几个女儿或是几个儿子之类的话，这样的幸福对于我来说，都是一种难以言说的痛。

        我知道。

        我之所以还会痛，是因为我从来都没有放下过顾长风。

        这一年的秋天来得更早一些，落叶铺满地，应该是红色或者黄色的。

        初中的美术老师说过，我是色彩精灵，总能调配出最美丽的色泽，只可惜，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颜色了。

        我是赌运奇差的赌徒，花了九年，我赌输爱情，而短短十个月；我赌掉我的视力。幸好上回我作了足够准备，为了孩子，我不能再出现半分闪失。

        离开度假村，鬼使神差的我选择了北京，那是顾长风成长的地方。

        找到住处后，我戴起墨镜，逼自己适应失去光明的日子，我报名盲人按摩，要在最短时间内学会一项谋生技艺。

        怀孕七个月时，我正式失明。

        也许我面容姣好，也许我手艺精巧，总之，找我按摩的顾客很多，生活不至匮乏。

        另一方面，纪念是个很乖的男孩子，他既敏感又聪明，从小他就比同龄孩子来得安静，所以熟识的老顾客，不介意我把孩子带在身旁工作。

        这两个月，我的生活更形改善，熟客傅太太新开一家按摩院，雇用了我，钟太太给的提成比原先那家高两成，这对我来说，是好事一件。

        四点，我挂起手杖，走着两个月来早已熟悉的路径，我要去接纪念。

        钟太太替纪念找到附近一家有名的贵族幼稚园，通过博太太的关系，纪念和钟太太的儿子球球成为同班同学。

        才上学几天，纪念就能拿着卡片告诉我，他认得不少汉字。

        我发誓，要赚够钱，让纪念将我无缘念的书念齐。

        “纪念……纪念小朋友，妈妈来了，请到校门口。”远远的，我听见年轻老师唤人。

        每次听到这个声音，我习惯性扬起笑意。

        我可以想像纪念的快乐，他正从沙坑里爬出来吧！抖落一身沙，抓起书包，奔向我；或者，他正快速溜下滑梯，存了满肚子的话，准备告诉我。

        “小丽老师好。”

        “纪念妈妈，你怎么知道是我？”老师诧异。

        “我认得你的声音，甜甜的，老师，你很年轻吧，”

        这些年，我学得最多的是与人应对，我懂得夸奖，懂得把话说完美，而且，讽刺的是，我居然是在眼睛看不见后，才感受到被人尊重。

        “纪念妈妈真会说话，小华老师爱死你们家纪念，走到哪边都带着，四处跟人家炫耀，说纪念是她的得意门生。”

        “谢谢老师对纪念的疼爱，我眼睛不方便，没办法教他太多功课，要仰赖老师们多帮忙。”

        “放心，我们会的。”

        和小桦老师交谈间，纪念已冲到门口，他抱住妈妈说：“妈妈，嘴巴打开。”

        我照做，甜甜的糖果蜜了我的心。

        “怎么有糖？”

        “慧慧老师给的，我认识了五张字卡。”

        “你好棒！可是，糖被妈妈吃掉了，纪念怎么办？”我问。

        “我口袋里还有啊！”

        才四岁，他就懂得对我说谎。低头翻翻口袋，他假装掏出糖、郑重地揉揉旧糖果纸，假装打开糖，然后假装合进嘴里。

        这幕落入老师眼里，忍不住鼻酸泛滥，这种孩子，谁舍得不疼不爱？

        “好了，妈妈要工作，跟小丽老师说再见，我们回去，好不好？”

        纪念照做，他向老师比了个噤声动作，然后挥挥手。

        “不可以，要抱抱才可以说再见哦！”

        小丽老师蹲下身，把纪念搂在怀里，伸手，几颗糖果送进纪念口袋，同样地，对他做个噤声动作。

        纪念笑了，浓浓的眉弯成两道圆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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