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来而不往非礼也, 闻黛被迫收他这么多小礼物,虽然带不走,但寻思着自己也该回礼, 翻了翻储物袋里的东西要么不适合他, 要么给了他也用不上, 挑来挑去,最后她最后决定还是送剑穗。
幸亏她当时买的多。
戚铭喜滋滋地收下剑穗, 他显然不知道手中浅紫色的剑穗几乎是人手一份, 小心翼翼地接过,脸上乐开了花。
闻黛一连在这里待了七、八天, 这几天始终没见巫妄下落, 也不知道他跑到哪儿去了。
若是他和师父一道,说不定还能借助小千峰独有的追踪术再次找到这里,可如今他一个人,又久久不见其下落,极大可能便是他迷失方向越走越远。
也好。
闻黛松口气,少一个巫妄就少些麻烦,反正等回忆之境结束,他总会被带回原先的混沌之地。
她有种奇怪的预感, 这一次, 总该尘埃落地、结束了。
当夜。
戚铭做了一场梦。
梦中的他依旧是那个人不人妖不妖的怪物, 被村民们欺辱被嘲笑被虐待被绑起来火祭,烈火熊熊燃起, 滚烫的火舌已经舔舐到他脚边。
正当他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一名白衣女子从天而降,她墨发雪肤,手持一把宝剑轻而易举地赶走所有欺负他的村民。
剑光所至, 一片哀嚎求饶。
戚铭身上的绳子也被她斩断,他踉跄几步扑腾在地上,脸上混杂着汗水与灰尘,狼狈不堪。
他惊魂未定的神情中夹杂着不可置信。
他、他这是被救了?
正不可思议着,白衣女子缓缓向他走来,她微微一抬手,剑尖挑起他下巴迫使他抬头。
审视的目光一寸寸落在他脸上,戚铭看见她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找到你了。”
找?戚铭更加疑惑,她难道认识他吗?可他脑海中没有关于她的任何回忆。
大约是看出他的困惑,白衣女子又笑了笑,“你不必认识我,现如今,你只要好好活着就够了。”
戚铭不明白她在讲什么,他磕磕绊绊地问:“你什么、意思?”
“好好活着,我还会来找你的。”
说完,她不顾戚铭小猫般的反抗力度,单手拎起他将人带离这个是非之地,动作算称得上温柔不粗鲁,但戚铭瞄了眼身下后立刻紧张地闭上眼睛,他生怕自己惹恼了她被丢下去,这要是摔下去,可就成了一滩肉饼!
好在白衣女子没飞多久就把他放下来。
戚铭双脚虚虚地踩在地面上,半天才晃过神有种虚浮的真实感。
“好了,那些人不会再来找你麻烦了,保重。”
她收回剑要走,戚铭双眸微微睁大,想也不想便拽住她袖口,“等、等等。”
女子回头,视线落在自己白净的袖口上一只脏兮兮的爪子,戚铭立刻缩回手,怯怯地看她一眼,怎么办?她会不会生气?若是她生气报复他怎么办?
“怎么了?还有什么事?”
万幸,她并没有生气,看模样只是有些无奈。
戚铭问她,“你为什么救我?还有,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说以后还来找我?你想做什么?”
小孩子问题真多啊,他看见她这个奇怪的女子脸上明晃晃摆着这几个大字。
戚铭眼神紧紧盯着她。
白衣女子微微俯下身,她伸手,指尖在虚空中轻点几下,戚铭顿时觉得脑海中一股困意袭来,他努力想睁大眼睛,挣扎一番却只是徒劳。
“等下次见面,我再告诉你吧。”
彻底陷入黑暗的前一刻,戚铭听见她嘴唇微动轻轻说着。
下次见面?
戚铭没想到下次见面便是几十年后,彼时他正处于半昏半醒状态,血脉的压制让他每天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然而等他再次醒来却发现自己身体已经好了大半,这其中发生何事,他一无所知。
问好兄弟刘亦,他亦是支支吾吾只说有个好心女子帮他。
戚铭立刻问:“那她人呢?现在在哪?”
他心中隐隐有种预感,这个所谓的“好心女子”恐怕就是几十年前救过他的女子。
“人?已经走了,她只说有缘再见。”
“走了?那你还记得她长相吗?是不是很年轻?大概这么高,像仙女一样好看,对了,她应该穿白色裙子,手里还拿着一把剑,大概有这么长。”
戚铭尽力去描述印象中女子模样,刘亦却奇怪地看他一眼,“你认识她?不过她没有穿白裙子,让我想想,好像是浅绿色?”
其他条件符合就行,衣服可以换,对不上也不要紧,戚铭暗自确认就是她!
可她到底是什么人呢?为什么总是出现在他遇到危险的时候?又为什么每次匆匆救过他后就离开?
戚铭很少接触过异性,就连同性都没过多接触,虽然身处在尘世中,但说到底他更像是这个世界的透明人,独自进出独自生活,平日里也就刘亦和他关系不错。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女子,美好得如同阳光下点缀着雨露的朝花,却又不是经不起风吹日晒的娇花。她很强大,似乎没人是她的对手,同时浑身上下都充斥着谜团,让人忍不住拨开重重迷雾,想去了解她。
至今为止,戚铭甚至不知她姓甚名谁。
“大哥,你不会是暗恋人家吧?”刘亦狐疑地盯着戚铭,见他眯起眼睛明显衣服走神的样子,更加觉得不可思议,“不过人家好像不想见到你,急急忙忙就走了,连坐下来喝杯水都不肯。”
他不知又想到什么,瞪大眼睛:“大哥你、你不会是辜负过那姑娘吧?!”
戚铭:“”
他白了刘亦一眼,“你再胡说八道试试?”
“不敢不敢了!我大哥这正气的长相,一看就知道将来是个被辜负痴情种!嘿嘿,说不定日后与那漂亮姑娘真的会有缘再见!”
戚铭:“”
不过一想到她说日后有缘再见,戚铭就几乎肯定他们还会再见。
他忍不住心中好奇,她到底会是什么人呢?又有什么目的?屡次三番救他,不像是有坏心眼。
戚铭仍沉浸在美好的想象中,却不料现实弄人。
他一直在期待与那个神秘的白衣女子再相遇的一天,然而等她真的敲门到来时,他就像个呆呆的傻小子,什么说辞什么客套话统统忘得一干二净。
他已经长大成熟了,然而她却一点变化都没有,和初见时一模一样。
“你化形让我看看。”
戚铭抬眸,目光与她交汇,怎么也没料到她开口的第一句话会是这个,微怔片刻,“什么?”
这话对于一个成熟的龙族而言,无异于让他当场脱光衣服给她看看,戚铭感到莫名羞耻,不过看眼前女子镇定自若的神色她应该不知道这一茬。
“化形,难道你还不会吗?”
“会是会。”
“那便好,一恩还一恩,我现在想要你化形给我看。”
可是,为什么会有这种令人羞耻的要求?偏偏他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戚铭难为情地低头,右手指甲已经快要把木门边框抠烂了。
“那、那你跟我进屋,进屋再、再化。”最起码别在外面,青天白日下。
“哦,随你。”
戚铭给自己做了很多次心理建设,顶着女子平静赤果的目光,他一步一步、慢慢地、硬着头皮逼自己化形,他没有问她为什么知道他是龙族,在他心中,哪怕她无所不知、无所不晓都再正常不过。
很快,一条有着银白色漂亮鳞片的白龙缓缓出现在视野中,它胡须细长,额下含珠,体态矫健,龙爪强劲,不愧是万兽之首,若再细看,或许能发现它细细密密的银白色鳞片下,透着粉嫩的血色,活似含羞少年脸上因心上人而产生的红云。
白衣女子亦是笑着称赞:“真漂亮。”
她蹲下身,指尖从威风凛凛的鹿角一路摸到前爪,戚铭愣愣地看着她,僵直着身躯憋气不知该作何反应。
“不过”
戚铭盯着她,不过什么?是他哪里不够好?
“为什么龙的尾巴也喜欢像嗯,小狗一样甩来甩去?是哪里不舒服吗?”
戚铭顿时愣住,没等他为自己不争气的反应感到羞恼就察觉到尾巴尖突然被人拽在手心,触电般的刺激让他躯体一抖,随后整条龙都萎靡下去,连一向活跃的尾巴尖也怏怏地下垂。
龙身泛红。
他趴在地上眯起眼睛,不是不舒服,可能是糟糕的太舒服了。
任人摆布,戚铭觉得他现在的状态很符合这四个字,他能感觉她的指尖在自己身上游走,快被摸遍了,他却连对方名字都还不知晓!
“你叫什”
剩下的话戛然而止。
戚铭察觉到一双手顺着他前肢摩挲着来到他心脏处,触感温热,紧接着变成冰凉。
是一柄剑,她的剑。
“护心鳞在何处?”
她不是龙族,哪怕他化完形赤条条躺在这里,她也摸不清究竟哪一块鳞片才是龙族所谓的“护心鳞”。
“你只是想要我的护心鳞?”
“抱歉。”
戚铭眼中溢出淡淡失落,他不知道自己在难过什么,大概是脑子里的幻想越美好,回到现实的落差就越大。
白衣女子浅浅蹙眉,她以为他在抗拒。
“很抱歉我的目的并不纯粹让你失望了,可我之所以来到这里,之所以特意救你,都是因为需要你的护心鳞。”
她顿了顿继续说:“我知道拔走护心鳞并不会伤及你性命,我想我的行为应该是你讨厌的‘仗恩行凶’,但如果你真的珍惜护心鳞到连性命都可以不在乎的程度,我还是会满足你。”
她坦诚得可怕,最后温柔得抿唇而笑:“我不要你的护心鳞,可我会取走你的性命。”
戚铭:“……”
“如何?这件事你考虑得怎么样?”
戚铭想说这事容不得他考虑,谁愿意找死呢?
他闷闷地点头,“我能不能再提个要求?”
“可以。”
“你能不能多给我几天时间,让我准备准备再拔护心鳞。”
“不行哦,我能留在这里的时间不多了,最多给你三个时辰。”
“好,那就三个时辰。”
戚铭抱着自己脑袋坐在窗前,心里乱成一团,闻黛遵守承诺去院外等他三个时辰,是的,最起码他问出了她姓名。
闻黛,名如其人,一样美好。
所以她的目的只是来取他护心鳞。
龙族一旦失去护心鳞不仅会失去部分功力,更可怕的是会丧失苏醒后的所有记忆!无论是什么刻骨铭心的东西,全忘得干干净净,宛如新生。
而且失去护心鳞的龙族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会变得极其脆弱。
戚铭想起自己无意间听到说书先生讲的故事,果然,那些什么烂漫桥段都是假的,什么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她只是图他的护心鳞,可她要护心鳞做什么呢?护心鳞对龙族而言是一层保护罩,对外人则只相当于一块好看的鳞片。
戚铭打开门,在闻黛面前坐下,“我忘了问,你要护心鳞做什么?”
“想听实话?”
“当然!”
闻黛语气诚恳:“你的护心鳞对我来说可能没什么作用,可我不能让你继续留着它。”
“这是什么道理?我为什么就不能留着它?”戚铭更加摸不着头脑,他甚至怀疑她在捉弄自己。
“唔,下次见面再告诉你。”
“我们还能再见?”戚铭心中郁闷,等下次再见,他应该早就不记得她是谁了,告诉他又有什么用呢?
闻黛点头:“一定还会再见的!”
谁知道再见面她会不会又想取走他什么东西?戚铭抿唇没说出口,他感觉自己这么一说,很像说书先生口中嘴脸丑陋的怨夫。
他才不要做怨夫!怨夫一般都不会有好下场!
可……“你真的还会来找我吗?”
戚铭又忍不住开始期待,没等到闻黛肯定的回答,白日忽地化为黑夜,院子摇身一变成为他最熟悉的房间。
原来是梦啊……
戚铭捂住额头,心脏处仍传来一阵久久未消的心悸。
这梦真实得可怕。
惊醒后就再也睡不着,戚铭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屋内灯光昏黄,窗外是冷凄夜色,他情致不高,连天上皎洁月色在他看来都是惨白凄楚的。
他突然坐起来,闻黛呢?她还在吗?
一股难言的恐慌像是一只大手狠狠攥住他心脏,患得患失,既害怕她哪天突然出现,又担心她某个时刻突然消失。
戚铭立刻翻身下床,他只来得及披上一件外衣便冲出门,连鞋都没来得及穿。
“闻黛?闻黛!你在哪?”
他孤零零站在院子中央,神情落寞。
“咦,戚铭你怎么啦?”
听见闻黛声音,戚铭猛地抬头,确认她人还在后一颗心这才缓缓落地。
掌心后知后觉传来丝丝疼痛,是他刚才太紧张自己掐的。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闻黛坐在院子里大树树梢上,月光自她头顶树叶的缝隙中泄下,她微笑着又问了一句,“戚铭?戚铭?你到底怎么了?”
戚铭扬起头痴痴看向她,月光下,她美得不似凡人,更像是天上仙子,不仅漂亮,更……仿佛会随时随地回到她所住的月宫中。
“闻黛。”
“嗯?”
“如果我自愿把护心鳞挖给你,你会永远记得我吗?”
她迟早会走的,迟早会留下他一个人。
闻黛蹙眉,没有回答他,她不知道这大晚上的他在胡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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