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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危予他人,善予自身


不过,虽然唐渊一直针对徐家,但徐清砚对他却没有太多的记恨。

        因为,徐清砚知道缘由,那是一个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原因。

        唐家与曾家的关系密切,与徐家也曾有着通家之好。可当年的一场战事,曾家毁了,唐家与徐家也成了仇人,成了恨之入骨的仇人。

        究其原因,就是父亲提了两颗人头回来,那是都威将军曾逊与曾家大公子曾辉的人头。

        人头是父亲砍的,是父亲亲手砍的呀!

        唐渊与其弟听闻后,登门痛骂了父亲,可父亲并没有做出任何反驳,也没有任何辩解。

        从此,唐家与徐家结下了仇恨,而从那以后,父亲再也没有提起那件事。

        不过,年少的徐清砚常常会看到父亲悲叹不已。

        徐清砚记得苏苏,那个整日都跟在自己身边,叫自己“大眼哥哥”的小女孩。

        苏苏是都威将军曾逊的女儿,也是自己儿时最要好的玩伴。

        当年,曾家获罪发配后,徐清砚从下人的口中得知,曾夫人与苏苏离京后遇上了山匪,举家都丧命在山匪的刀下。

        这一变故,让年少的徐清砚大哭了几日,也让领兵后的徐清砚极其痛恨山匪。

        他对其他州县的山贼鞭长莫及,可北境云州的山匪贼寇都被他杀个干净,也算是为玩伴复仇了。

        徐清砚想得有些出神,一时间竟然愣在了那里,没有即刻回答展伯的话。

        章建标见状,轻声地唤道:“公子?公子。”

        徐清砚回过神,淡笑道:“抱歉,知晓是朝中大臣的千金,有些慌神了,举手之劳的事情,谈不上什么恩情,也无须常记于心,更不可让御史大人挂怀。”

        徐清砚望向唐婉珒,继续道:“唐姑娘,时辰不早了,你们几人也休憩一会吧,凌晨时分会有人来。

        “另外,明日清晨,你们还要赶路,这里到京城还需两日的行程,你们还是多休息一会儿吧。”

        说完,徐清砚和章建标走到屋角,找了些垫身的东西,靠着墙坐了下来。

        看到徐清砚靠坐在墙角,唐婉珒想起身上还披着人家的大氅,赶忙走上前,刚想要归还,听到徐清砚说道:“你穿着吧,这屋子里挺冷,别冻坏了身子。”

        徐清砚的话语很素淡,可这素淡的话语却让唐婉珒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另外,唐婉珒觉得这话更像是一种命令,可不知为何,自己偏是想要听从这个命令。

        回到了桌旁,见两个丫鬟正望着自己,唐婉珒笑了一下,坐在了长凳上,两个小丫鬟也紧挨着小姐坐了下来。

        云裳坐下时,随手轻摸了一下唐婉珒身上的玄黑皮裘,厚实光滑的质地让她觉得手感真不错。

        于是,她又摸了一下,小声说道:“小姐,这应是上等的狐皮吧?那个人的心倒是挺好,就是看着让人有些害怕,总觉得他的笑也是冷冰冰的。”

        听着云裳的话,唐婉珒不由地想起刚才在偏殿时情景。

        这个男人在偏殿中说话的样子,与现在的举止完全不用,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在偏殿的酒宴上,这个方公子言谈爽朗豪迈,胆气过人,又不乏市井气息。

        此刻,他的面容素淡,淡得如同秋水,不起波澜,而在这素淡中又有一种威压之势,让人不得不恭敬万分。

        那些市井的话语消失不见了,彷佛从未在这个男子的口中说过,此刻的他不似山贼野寇,更像是一位翩翩君子,一位统兵千万的将军。

        如此思忖,唐婉珒不由为自己的胡思乱想感到好笑,随即用手指拢了一下垂于脸颊的发丝,轻轻地摇了摇头。

        展伯与唐华见徐清砚坐在了屋角,也走了过去,坐在了一旁。

        望了一眼徐清砚,老人轻声道:“方公子,小老儿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徐清砚转过脸,笑道:“老人家,您有话尽管说,无须多虑。”

        展伯稍作思忖,轻声道:“小老儿见方公子气宇不凡,也有一身好武艺,不知为何要落草为寇呢?那个营生终究不会有好善果,我家二爷现领京都武卫营,若是公子愿意,不如投身军伍,挣个功名。”

        未等徐清砚说话,章建标抢过了话头:“老人家,您误会了,咱们解甲寨可不是什么山匪贼寇。”

        “之前,解甲寨为云州府办差事,北境如今没了战事,咱们也就换了名号,现在叫广云昌,不叫解甲寨啦!”

        “另外,我们的生意遍布卫境,那是多了去啦!就说走镖这一活计,那还是当今皇帝御赐的名号呢!”

        “叫什么来着?噢龙行镖局,您看看,龙行镖局,皇上的镖局,威风吧!”

        听了章建标的话,展伯先是一愣,继而略带歉意地说道:“原来如此,是小老儿多虑了,请方公子不要见怪。”

        徐清砚笑了笑,说道:“老人家说的哪里话,您也是为了在下着想,才会说出这般肺腑之言,在下应该感激之极的,又怎会有什么责怪而言呢?”

        “我听说,你家唐将军也是军中的骁勇之人,能在唐将军的手下办事自然是极好的,可我入了解甲寨,又为云州军办差,便不能另投二家,您说是吧。”

        展伯点头道:“方公子说得极是,只是那云州的徐清砚并非善类呀!我听我家老爷说,徐子墨的心肠毒辣,虽是军中奇才,可手段狠毒,杀伐过重,光是幽都城便是屠了数万人,跟随这样的人,方公子不担心吗?”

        胖子闻言,刚要反驳,被徐清砚摆手制止。

        “老人家,我觉得两军对阵,不是你死便是我活,杀或不杀自然有徐将军的道理,世人都说徐子墨残暴,可这残暴究竟是对谁而言的呢?对我卫朝?还是对犯我卫朝之人呢?”

        “身首异处,妻离子散,妇孺受辱,生不如死。这些惨状,世人听过多少?又见过多少呢?”

        徐清砚笑了笑,笑中有些无奈,也带了几分嘲讽。

        “乱不降其身不知痛也,祸不近其人不知悲也。如果世人都经历过幽都的苦难,试问还有谁会觉得徐子墨做得残暴,还有谁会觉得那些人不该杀呢?”

        “杀便是不杀,以杀止杀何错之有?”

        “老人家,我曾听过这样一句话,征伐之下,何人无辜?”

        “我一直在想,究竟何人是无辜的呢?软弱便是无辜吗?想来不是。”

        “软弱应该是被辱的起因,阮弱应该是被杀的根源,用上无辜二字,不过是自我慰藉罢了。”

        “要想得到尊重,得到威严,那便要强,强到让人不敢轻视,不敢起觊觎之心。这般强,朝廷的将士要有,国之百姓也要有。如此之下,一国才能不被欺辱,百姓才能不会沦为无辜之人。”

        “的确,有些人可以不杀,可以任其逃徙,可世人有没有想过,对于那些人而言,被杀也是一种灾难,一种仇恨,谁能保证这些人不会复仇,不会再乱我边境呢?”

        “如要我朝长治久安,便是要让那些人知道,何为因果轮回,让他们断了寻仇之念,更要让那些人自此无所安生,只为活着而活着,绝了他们觊夺之心。”

        “我想,徐将军应该是处于这种考虑,所以才会屠城。”

        徐清砚的一席话让展伯沉默下来,屋中的人也都沉默了下来。

        片刻后,徐清砚轻声道:“危予他人,便是善予自身,以德报德,以直报怨。”

        雪夜如初,屋外的飘雪从未停过。

        积雪渐渐地厚了起来,泛起了晶莹的明光,将山岭的夜覆盖在一片银白中。

        夜风透过缝隙吹进木屋,将寒凉袭遍了屋中的每一个人。呼吸在此刻成为了有迹可循,淡淡的白雾在每个人的面前似有似无地消失与显现,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在角落的杂乱处,章建标找到了炭炉和一些碎碳,他将炭炉搬到木桌旁,引燃了碎碳。随着炭火的升起,少许的温暖暂时驱离了一些侵入寒冷。

        唐婉珒三人虽然久居临梓,但总归还是处于北境的边缘,并没有领略到过多的严寒。

        另外,三人的衣衫都沾上泥浆,湿了大半,唐婉珒的罩袍更是遗落在了山道旁。

        因此,三名少女倒是觉得这夜冷得厉害。

        原本,一同挤靠在玄黑大氅里的三名少女,在炭火燃起的那一刻便分开了。三人都凑到炭炉前,伸出各自的纤手烤起火。

        不多时,在炙热炭火的烘烤下,周身的暖意使三个少女的脸上浮起了粉红色,有如六月的蔷薇绽放,又似八月的芙蓉盛开。

        温暖也让三人舒展了一下原本紧缩的手脚,彼此间轻声地说起话。

        闲聊了几句后,唐婉珒想起角落里依墙而坐的方公子,便想唤他也来取暖。

        她刚转过头,就发现那双眼睛正望向自己,眼神中带着浅浅的笑意。

        这笑意不温不火,却似春风拂柳,唐婉珒又一次从这眼神中找到了那种莫名地熟悉。

        转瞬间,她从那眼神中又看到了疑惑与迷茫。

        继而,那浅浅的笑意褪了下去,再次恢复了平淡。

        徐清砚与章建标坐在墙角处,虽然寒风袭身,可这里的寒凉与北境透骨的冰寒比起来,已经算是微风徐徐春意暖。因此,他们并不觉得有多么寒冷。

        望着烤火交谈的唐婉珒,望着她那粉红色的娇容,她那似波流转的明眸,以及偶尔间会微翘含笑的红唇,徐清砚突然想起了苏苏,想起了那个粉嫩的小女孩。

        他深深地记得,那是一个盛夏的午后。

        烈日炎炎下,小女孩也是这般粉嫩的脸庞,长长的睫毛下,那对清澈无比的眼睛满是笑,如藕般的双手捧着一块白如细雪的芙蓉糕递给自己,并用糯糯地声音对自己说:“大眼哥哥,给你吃吧,娘亲刚给苏苏买的。”

        徐清砚也记得,幼小的自己接过芙蓉糕时,曾碰触了一下小女孩的脸蛋。

        是那般地小心翼翼,又是那般地瞬间抽离,生怕下一秒便会触破了女孩娇嫩的肌肤。

        小女孩并没有因此而气恼,依旧是樱唇含笑,皱了一下精巧的小鼻子,说了一句:“大眼哥哥,好不羞。”

        曾经的这一切会在徐清砚的脑中闪过,也会出现在他的梦中,只是愈发地偶尔起来,并且回越来越看不清楚女孩的面容。

        可是,刚刚的一瞬间,就是望向唐婉珒的一瞬间,他突然又清晰地忆起了小女孩的笑,那是苏苏独有的笑,正如唐婉珒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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