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溍集府
秋丝语听到眼前的抚远侯竟然称自己为丝语，脸颊不禁地起了红晕。
她并未答话，只是望着自己的母亲，点了点头。
“侯爷，是那个有桃林的慧山别苑吗，我与姐姐去过那里。”
一直跟在秋丝语身后的小男孩站出来，好奇地问。
“哦，你去过？是去看桃花吗？”徐清砚伸手摸了小男孩的头，笑着问道。
小男孩摇了摇头：“不是的，我与姐姐是到那边给人送琴，那里的桃林真的好美呀！可我们哪里有时间去看呀。”
“步夜，怎么如此没有礼数。”秋夫人责怪了儿子一句。
秋步夜赶忙低下头，小声地说道：“母亲，孩儿知错了。”
徐清砚并未在意，他只想知道别苑中是谁有这般雅致。
因此，他问向秋步夜：“你还记得给谁家送琴吗？”
秋丝语刚想替弟弟回答，却见秋步夜抢着说道：“如何不记得，定琴之人是一个胖胖的富人，说是要给他娘子定一把琴。姐姐斫琴本就挣不到多少银子，那胖富人还三番五次地讲价，我们都没有赚到钱呢！”
秋丝语看着弟弟气愤的样子，掩嘴笑道：“侯爷，您别听步夜胡说，还是赚了的，定琴之人是一位姓章的商贾，他的夫人本家姓耿，听人叫她秀儿，您认识吗？”
“耿秀儿？”
徐清砚简直不敢相信这个回答，笑道：“这个章胖子，竟然也学会了附庸风雅，耿秀儿何时会抚琴了，真是瞎折腾。”
笑罢，徐清砚望着秋夫人：“夫人，明日我派人送您到一家医馆去诊看，那家医馆的医师很厉害，应该治好您的病。”
说完，他又转头对秋丝语说道：“丝语，这几日，你收拾一下，一切妥当后，我便让人送你们到慧山别苑。”
这时，秋步夜抬起小脑袋看着姐姐，胆怯地说道：“姐姐，如果咱们走了，那欠人家的租钱怎么办呀？”
听到这话，秋丝语也是一愣，神情窘迫，又有些无奈地说不出话。
“欠多少银子？”徐清砚轻声地问。
秋丝语为难地红了脸：“租钱欠了二两银子，上次母亲看病还和邻家借了四两，一共欠了六两银子。”
徐清砚将手伸到了腰间，想到取些银钱，摸了半天才想起来自己根本没有钱袋子。
看到秋步夜的眼神有向失望转变的苗头，徐清砚赶忙对外喊了一声。
听到公子唤自己，守在屋外的韩晋推门而入。
徐清砚伸手说道：“取些银钱给我。”
韩晋闻言，即刻从腰间拿出一个布袋，递到了徐清砚的手中。
徐清砚将装满散银的布袋在手中颠了颠，估摸应该有二十几两，转身来到秋步夜的身前，抬起他的小手，将布袋放到了他的手中。
秋丝语见状，赶忙将布袋取了过来，递还到徐清砚：“侯爷，我们不能拿您的银子，您给了我们天大的恩惠，已经是感激不尽了，不能再拿您的银子，我自己会想办法的。”
徐清砚看了一下手中的钱袋，笑道：“徐府与你家是故交，我们就不应该过于生分，你可以称我为徐大哥，也可以唤我一声子墨。”
秋丝语迟疑了一下，羞涩地说道：“徐大哥，我们真不能收您的银子。”
徐清砚笑道：“丝语，你唤我一声徐大哥，我们便是家人，既然是家人，哪有什么能还是不能的，收好吧。”
说着，他将钱袋重新放到了秋丝语的手里。
秋丝语没再推辞，徐清砚的一句家人让她留下了眼泪。
在洛邑城中，除了母亲与幼小的弟妹，她还有其他的叔伯姨舅。可是，当秋家落难后，那些人抛弃了秋家，不敢说收留，就连求些银钱都是闭门不见。
那也是家人，是有着血脉相连的家人，可他们真的是家人吗？
院门外，秋丝语望着远去的三人，压抑在心中多年的苦痛终于烟消云散。
这些年，为了支撑这个残破的家，她付出了太多地辛劳，也遭受了数不尽的屈辱。
她并没有过多的奢求，只是为了家人能活下来，能守在一起。可就是这样简单的一个愿望，让她这个碧玉之年的少女累得身心疲惫。
秋丝语去过慧山别苑，见到过住在那里的人家。
虽不能说那些人是大富大贵，却也是各个家中都丰衣足食，笙馨同音。
她渴望这样的生活，因为这是她曾经有过的安心岁月。她羡慕这样的日子，也因为这样的光阴早已失去，或许永不再来。
此刻，她不再渴望也不再羡慕，自己也将要过上这样的生活了，是抚远侯不，是徐大哥亲口答应的。
想着再无需为家中每日的饭食而焦急时，秋丝语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突然，秋丝语想到了一件事情。
今日，徐大哥不是要来调换琴弦吗？琴也未曾留下，就如此走了。若是不知内情的话，还以为是特意登门来解救自己与家人的呢。
如此想着，少女的面颊有些绯红，嘴角偷偷地露出了开心的笑。
★★★
溍集府，卫朝的西境，原属梁国，后因梁国被灭，归于卫朝疆土。
溍集多山且山势奇特，与别处山岭的绵延伸展不同，这里的山皆是独立成峰，山体四周均是陡崖，而山顶处却如同镜面一般平整。
山与山之间峡谷幽长，交错纵横，有如迷宫一般。
戊野是溍集最北的一座城池，虽说城池不大，却有近万人居住，这里曾是卫朝皇帝康睿的痛心之城。
当年，正是因为戊野城的丢失，导致身为怀王的康睿不仅兵退数百里，而且还使得满城百姓皆被屠杀，其中就包括了他的三夫人。
四年后，康睿重新夺回了戊野，灭了北梁，将西戎赶进了茫茫大漠，但他始终没有踏入戊野城一步。
他不想进去，因为他觉得城中有他难以忘却的痛，也有让他无法释怀的恨。
戊野城北，三十里处便是寒归山。
此山由两座巨大的孤峰左右相持而成，整座山体呈扇状，如同一座尚未完全闭合的大门矗立在那里。
山体的中间有一条悠长宽阔的峡谷，每当狂风穿过山谷时，都会发出如同鬼哭神泣的声音，当地人称之为风哭谷，叫久了也便成了风谷。
寒归山以北是一望无际的茫茫大漠。
那里虽属卫朝疆域，但因整日黄沙飞扬，路途难觅，所以极少有人居住，就连巡边的卫朝军卒也多是到了寒归山就折返回营。
或许，军卒们认为在漫天黄沙的荒漠中，没有人会能够存活下来，既然是死地，也就没有必要去巡查。
可是，他们没有想到，在距离寒归山五十里外，却有一处面积极大的绿洲。
绿洲内，林木茂盛，水源充沛，数十个平如镜面的湖泊，如同串串明珠镶嵌在绿草如茵的大地上。
在每个湖泊的周围，建有数量众多的毡房，每处毡房前的马棚中，也都几十匹健壮的马儿低头吃着槽中的草料。
名为西珠海的大湖旁有一座毡房，规模较其它的毡房大了许多，毡房的门前立有一根粗木制成的旗杆，一面绣有金乌的锦缎大旗正在旗杆的顶部随风飘扬。
此刻，一名中原人模样的男子正坐在毡房内的木案后，手中拿了一本兵论，细细地读着。
男子刚及而立之年，或许是经年风沙吹袭的缘故，略显白皙的面容上早早见了细纹。
硬牛皮制成的头冠将男子的黑发高高束起，一根玉簪将皮冠固定在了头顶。两道粗重的黑眉下，一双略带褐色的眼睛正望着手中的兵书。
这时，毡房外传来了驼铃声，继而有交谈声传进房内。当驼铃之声停止时，一名黑衣打扮的壮汉带着一名商旅模样的人挑帘走了进来。
黑衣壮汉进房后，躬身施礼道：“王爷，东边来人了。”
看书的男子抬起头，将手中的兵书放在了木案上，望了望壮汉身边的人。
那人见男子望来，赶忙施礼道：“属下佟志，见过宣王，属下奉命带一封书信给宣王，我家主人还命属下带了一驼队的银钱交给您。”
被称为宣王的男子点了点头，说道：“那件事情办妥了吗？派去的人没有回来，是不是都死了？”
佟志回道：“王爷，事情算是办妥了，只是要杀的人还活着，咱们只有十个人活了下来，其中两人被抓，已经被处理了，剩下的八个人被主人留在了府中。”
宣王接过书信，瞅了一眼火漆封口，拆开看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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