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太师府
东宫
太子靠着凭几，两条腿有些慵懒的耷拉在地上，龙涎香在金兽香炉中缭绕，让人昏昏欲睡。
底下坐着的关衡，看了太子一眼，端起茶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这个哥哥保持这个状态至少一个时辰了。
“大哥，我真不想娶前已故卢尚书家女儿。”关衡终于开口。
太子‘噗呲’一声笑出来，道：“当皇帝有三宫六院，娶了卢尚书家女儿后。你再看上哪家姑娘，纳入后宫即可。”
“卢尚书续弦秦夫人育有一子一女，卢尚书故去后，被卢尚书长子将他们母子三人赶到娘家。将养的一双儿女小心卑微，我不喜欢，而且她面如银盆。”
“这是当年卢尚书还在世时，陛下给你俩定下的亲事，岂能说改就改。”太子觉得好笑，但板起脸教训道。
所谓天子一言九鼎，岂能言而无信。
关衡有些委屈，沉吟片刻，道：“可当初他们母子三人被赶出家门，怎么没见父皇帮衬一把，现在让朝臣看我笑话。”
见他愤愤不平，太子莞尔笑道：“父皇一向昏聩，你也是知道的。”
这下噎的关衡说不出话来。
太子循循善诱，道：
“正是因为卢家姑娘在朝中无根基，将来外戚才不会坐大，所以陛下才力排众议让你娶她。而且她性子好，将来你后宫添多少美人，她都是乐意的。”
“你是说怕我受到外戚桎梏，所以才质疑不改这门婚事的？”关衡疑惑道。
太子微微点头。
关衡眉开眼笑，道：“我朝对皇后太子妃背景无要求，只需身家清白即可。那么许姑娘一介布衣，无父母兄弟在世，岂不更适合当王妃。”
在太子的惊愕中，他兴奋道：“对，就这么办，反正许姑娘现已怀孕，也可以等她生下长子或者长女，趁机抬她成为王妃即可。”
说完他起身朝太子躬身拜道：“还请哥哥帮我最后一个忙，太子之位多在哥哥手里呆两年才好。”
太子端坐，伸手朝已经渐渐远去的关衡。
这个弟弟，从小就不让人省心。
……
柳毓珄在太师的书房里溜达了半天，终于看到崔九思出现在书房内，她背光而立，温暖而又迷人。
“你要么回幽都，要么看着乔松。”柳毓珄不容分说道。
崔九思两掌交叠前推，朝她拜道：“阿徽做事毛躁，还请府君不要责怪，而且你一向疼她的。”
“她小时候我自然是疼她的。”柳毓珄道，“可她长大了，你怎么没有跟她说说我的行事风格？”
“这些年我们很不容易，我会好好教训她的。”
“行了，别人随便说个故事，她就信了。现在是多事之秋，呆在外面给我惹事，让陆必安好好看着她。”
崔九思抬眸，原来是这个意思。
她再拜，“我去盯着衔坞城。”
说完在一阵鹤唳声中，直冲九霄而去。
“出来吧。”柳毓珄面朝书房墙壁喊道。
书房墙壁的两排书架被推开，面庞消瘦的萧平寿从里面而出。
“太师啊，你说你在自己家里搞个密室也就罢了。怎么我来了也呆在里面偷听，你不会真以为我察觉不出来吧。”
萧平寿依旧一副云淡风轻模样，手上有一紫檀木盒子，他走到柳毓珄跟前，把盒子递给她，道：
“你有一件东西在我这里。”
盒子里不是别的东西，而是柳毓珄遗失的肾。
她有一丝愕然，随即道：“哦，你没用这个成仙呀？”
“当神仙有什么好，荣华富贵忘不了。”萧平寿自嘲笑道。
柳毓珄微微点头，道：“那几个贪图小利的东西，还真以为神的便宜好占呀。对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活的时间长，又为官数十载。”萧平寿有些小得意。
柳毓珄道：“我要听实话。”
“我自小父亲早故，母亲从小便教导我，不可拿别人的东西。若是不小心捡了，一定要小心保管，等着原主人来取。”
许是站着累了，他坐在身后凳子上，并伸手示意她落座，继续道：“所以我身怀宝器而战战兢兢，一直在等着它的主人。”
“那年我曾跟一个长者交谈许久，听了一个故事。也正是它在我身边，所以我才变得这么智慧从容。”萧平寿微微一笑。
他神色温和，却又如同东风里的桃花灼灼，让人移不开眼。
“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你直说，她未必不愿意跟着你。”柳毓珄怔怔道。
他污浊的眼睛中有一丝亮光一闪而过，继而面无表情道：“我不人不鬼的，何必耽搁她。”
不等柳毓珄答话，他又到：“对了，我拥有它，为什么会找不到她？这不是你的东西吗？”
“正是因为是我的东西，所以你召唤她魂魄时，顺道把她复活，现在她也是不人不鬼的。”柳毓珄静静道。
说完她将红莲剑扔到门外护法，继而把手放入紫檀盒子中，微微闭上双眼，感受无限的记忆流入脑海。
萧平寿惊讶于她的胆大妄为，心道：居然当着外人的面，就开始飞升，应该是叫飞升吧，此刻应该是她最虚弱的时刻。
他的袖口里掉出一柄匕首，心里起了要杀人的冲动。
忽然一阵阴风起，但门口树上的灯笼一动不动。
他感觉如同进了冰窖，而外面明明是阳光大作，屋子里的火炉也燃的旺旺的。
但就是一股风，将书架子上是书一页页掀开，而明明上面是有腰封的。
他看向书案那里，那边墙壁挂了一张柳毓珄的画像，一双眼睛似喜非喜，仿若在嘲笑他。
画像上的美人垂泪，可身姿依旧挺拔，目光依旧坚毅，依旧笑看世上疯癫之人。
不知为何他忽然想起了金戈铁马的岁月。
魂魄结兮天沉沉，鬼神聚兮云幂幂。
天地为愁，草木凄悲。
‘咣当’一声，原本紧握在手上的匕首脱落，将他从深思中拉回。
两人各怀心思，脸上却是一样的悲伤。
柳毓珄瞥了一眼匕首，静静道：“人间的匕首杀不了司百鬼的神，愚蠢至极。”
说完她朝门口方向伸出手，将红莲剑收回。
萧平寿凝视着她，眼神中带着她惯有的冷静与理智，语调温和道：“这样的蠢事我做了许多次了，也不差这一遭。”
柳毓珄侧过身去，避开他的凝视，但双手却在止不住的颤抖。
揭示她刚刚的确鲁莽，居然胆大妄为到在外人面前收回自己的肾。
她应该找个没人的地方，或是在骆知诚或者陆必安的护法下。
花去许多时日，才能慢慢消化那些个震惊的、令人窒息的经历。
“报告太师。”太师府的小厮在外面喊道。
“什么事？”
小厮看了看柳毓珄，又望向萧平寿，得到肯定的眼神后，道：
“今日朝堂，凉王在朝堂上据理力争，非要跟卢家小姐退婚，陛下是大发雷霆。”
“知道了。”
“卢家小姐的舅舅礼部侍郎孙廉堵陛下于思政殿，因孙廉是太师曾经的学生，陛下请太师入宫一趟。”
“好。我这就去。”
“我也要去。”柳毓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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