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打断骨头连着筋
202
怎么办?圆圆哭泣着,披散着头发,疾步在大街上走着。
路人用奇怪的目光注视着这个浓妆艳抹的中年女子,纷纷避开她。
这些俗物!圆圆心里骂着,继续在这熟悉的小街上走着。她想起,小时候,父亲经常拉着她的小手在这条街上散步。在小杂货铺给她买一包糖豆,或者一盒酸奶,有时还给她买一个彩色发卡。她宝贝一样拿着那些小东西,心满意足。那时候她多么爱父亲呵。如今那些小店还在,门脸更鲜艳了,父亲却变成了一个陌生而冷酷的瞎老头。
小时候的生活多么美好呵,不知不觉长大了,不知不觉过了半辈子,哪儿有一件顺心事?好容易英国留学回了,可找不到工作,好容易钓到一个又一个的外国男朋友,可他们都像是泥鳅,吃了喝了睡了,就都跑了。我当然从没真喜欢过谁,只是想移民去国外,再不和国内这些俗物混在一起,可这一点点可怜的愿望,也实现不了。现在我不再青春年少,没有资本再钓国外金龟婿,那就找个国内有钱人吧,网上找了半天,约会了好几回,可是偏就撞上个大骗子!
你不还钱,就等着好瞧的吧,圆圆想起酒店中那张突然变得狰狞可怕的脸,这是她第一次在国内找大佬,就撞上一个放高利贷的。
圆圆心中,对中国人充满了仇恨,她一万次地想,要是在美国那个自由世界里,我早就成功了,中国哪儿能容我这样有个性的人才呵!同样是骗子,也是美国的比中国的更文明,骗了吃了就跑了,大家乐乐呵呵,顶多拿我当个异乡二奶,中国那个阔老,简直就拿我当了肥肉,非得宰到骨头才罢休!
想起这个月必须还的那4千块钱,圆圆觉得脚下是一道无底的深渊。
虽然包中只剩下50块钱,可圆圆依然想打出租车,她得赶快回到母亲身边,母亲会有法子让她摆脱困境,母亲一辈子都在从亲戚身上榨钱,谁让姥姥姥爷那么爱她,姨呀舅的又都是傻逼呢?现在再去骗一次,救独生女的命,为什么就不成呢?
路灯阴影下走着的圆圆,面色青黄,神态凄惨,像个年过半百的老太太了。她用长发挡住半边脸,终于打到了一辆出租车。
钱包中,又是空空如也了。
203
一个空气清新的上午,带着青草香气的空气,从纱帘飘进屋子,小云正在电脑上写作。退休后她开始给报纸副刊写专栏,增加收入的同时,也有了新的事业平台。
老三坐在沙发上读报纸。手术后,老三的身体渐渐恢复了,精神也比过去好了很多,抑郁症也消失了。能每天安安静静地喝茶读报,让老三体会到了生活的美好。他正想放下报纸在阳台做做操,电话响了,是小东。
老三,明天是老四的生日,咱们在妈妈家聚一聚,你一定得到呵!
太远了,我身体也不好,就不去了。老三说,
那怎么成,妈住养老院后,这个家不能散了。小东说。再说,还有大事商量。
什么事儿?老三就拿着手机去了阳台。
姐俩嘀咕了好一会儿,才挂了电话。
什么事,鬼鬼祟祟?小云把眼睛从电脑上移开,问道。小东的电话,让她有了不祥的预兆。
老三说,圆圆借了高利贷,还不上,小东想向老四借钱,又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抵押,她想让咱们放弃老太太房子的继承权,立个字据,老四得了老太太的房,就能借给她钱。
凭什么让你放弃继承权?
那是我姐,我不能看着她完蛋!
你家的事儿,和我没关系。小云挥挥手,继续写自己的稿子。她从来也没有想过要继承公婆住的房子,她总是想起公公僵硬而冰冷的手,那手直直地伸着,无助而凄凉。
老三进门时,小东母女和小西夫妻都已到了。
星星沏上茶水,李进和小宝正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天。小宝的病情最近比较稳定,强强的学习成绩也上去了,这个小家的日子还算稳当。和老四一起化疗的很多病人都不在了,他却因特效针剂奇迹般地控制住了病情。
小东和小西在厨房做饭,虽然小宝早把冰箱装满,小东还是买了虾鱼之类,毕竟今天她有求于人。圆圆靠在小床上玩手机,她40岁了,依然穿着娇艳,皮肤也保养颇佳,只是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看人齐了,小东就招呼开饭。一盆水煮鱼,一盘油闷大虾,还有几盘熟肉和蔬菜。小东给各位都满上长城葡萄酒,说,今儿是老四58岁的生日,时间真快,老四都老啦!咱们祝老四早日康复!
人人一饮而尽,虽都笑容满面,可彼此打量之下,不免心中叹息。老四的秃头上,只顶了几根白发,嘴癟瘪的,牙齿都掉光了,虚胖浮肿的黄脸,目光浑浊而迷茫。小西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坐在肥胖的李进身边,更显得可怜。小东虽然把头发染得漆黑,还化了淡妆,可也盖不住深深的皱纹。若是不化妆走在街上,就是一个憔悴的老太太。
满桌看去,除了星星和圆圆,竟只有老三是黑发。小西不由说,老三怎么回事,这么多年在老人身边,就他辛苦,头发可是不白。
三哥是心静。星星说。望着一桌大她一辈儿的亲戚们。
小西对老四说,你以后少油烟喝酒,也别再打牌,这岁数经不起折腾了。
那不如死了。老四又点了一枝烟,深吸了一口,小屋腾起了烟雾,呛得身边的星星猛咳了几声。
你来劲儿啦?星星瞪了老四一眼,给儿子强强夹了一块牛肉。
强强三两口吃了饭,就进了卧室,把门一关。
小东说,这孩子,脾气和老四小时候一个样。
看都吃得差不多了,小东便说,今天让大家来聚会,有一件重要的事儿得决定。我起草了一个文件,如果都同意,今天就在这上签字,也算是大家帮我一个忙。说着,她把几张打印好的A4纸递给大家。
老三接过纸看了看,中心意思是,在老四能为圆圆还贷的前提下,同意放弃对母亲房子的继承权。
老三想,反正这房我也住不上,便拿了笔,想签字。
此时,电话响了,老三跑去接,小云在电话中说,忘了叮嘱你,千万别签字,别人的事,咱们管不着。凭什么为了别人,放弃你的权利?
他回到桌边,见小西皱着眉头,把文件一扔,这事和我家没关系,和继承权也没有关系。
星星拿着文件,柳眉高挑,一脸愤怒,说,凭什么让我们替圆圆还贷?她刚出差回来,不知道这事的原委。
老四简单把事儿说了。
刚听完,星星忽地站起来,双目圆睁,指着老四,你现在打一针要三万多,治病已经花了快300多万,以后还是个无底洞,全家只我那点儿工资,看病都是用的老本儿,亲戚们一分钱不支持也就算了,凭什么现在每个月为别人还4千块钱,你疯啦还是傻啦!
这是我家的事,再说,人家还把房都让给我了呢!
这房也本来就有你的份,他们早就都有了自己的一份,就你没有!再说,你的房还让人家租着呢?
你管不了我的财产!老四吼道,腹部一阵巨痛。
要是这样,就散伙吧!星星哭喊着,跑进屋去,关了房门大哭起来。
小东冷冷地说,老四,星星也太霸道了,不就是想把北京的房都划拉回她娘家吗?这样的老婆,散了就散了吧。
老三说,老四,星星是你老婆,是你儿子的妈,你不管自己死活,也不管儿子啦?
不是你们逼我给圆圆还钱的吗?老四冷冷地说
我还没有签字,房子你住着,我也没有意见,至于你给不给圆圆钱,我也管不着。再说,那纸又是不我写的。
小东说,老三,打断骨头连着筋,这件事你得帮着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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