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陈嘉肩膀一抽一抽地,哭着往嘴里扒饭,方羽刚夺下她筷子,她又去拿江墨那双。
“你们让我把饭……吃完,妈妈回来看到剩饭……又要生气。”
陈嘉小时犯错经常挨打,妈妈抽她手心时,既不准哭也不准躲。
而且她情绪激越,过后每每哭到抽搐,妈妈会拿把衣架站在一旁,盯着她哭着把饭吃完,谁劝都不行。
方羽再次夺过筷子,一把折了,陈嘉扯着他胳膊,哭得呕吐起来。
“陈嘉你别这样,你要吃什么我给你去买。”方羽吓得要死,给她顺背。
陈嘉伤心极了:“我真的没有……天天玩,妈妈为什么不信,班上同学都是这么学的,你跟江墨也是,为什么只有我最差……”
“你一点都不差。”
江墨满眼心疼,“你妈妈只是心情不好,今天我们在这里陪你,哪里都不去。”
陈嘉的情绪总比别人来得强烈,好的快去得也够快。
哭累了,她说想吃哈根达斯,方羽出门去买,当他拎着袋子回来,陈嘉和江墨并肩坐在沙发上看重播的《灌篮高手》,陈嘉回头催他:“方羽你快来这场湘北对陵南,流川枫刚进了一个3分球。”
方羽见她一副记吃不记打的模样,简直不知说什么好。
晚上11点,在单位赶图纸的爸爸下班回家,被妈妈气势汹汹堵在门口,两人大吵一架,甚至惊动了邻居。
陈嘉这才知道妈妈今天发这么大脾气是有原因的。
原来叔叔见自己考上附高,觉得是她念的初中教学水平高的缘故,便死命撺掇奶奶让爸爸接陈驰来她家上学。
时隔六年,妈妈气得再次提了离婚,说陈驰敢来她立马带陈嘉回娘家,她和陈家的亲戚势不两立。
爸爸后来退了一步,说人可以不过来,只把户口转过来读对口的初中就行,妈妈依旧咬死不肯。
爸爸让陈嘉找妈妈说和。
“嘉嘉陈驰是你亲堂弟,你们都姓陈的,他好了我们一家人才能更好对不对?”
陈嘉现在懂事了,爸爸那套说辞根本糊弄不了她,她一句话都不想跟他讲,背书包直接出门。
午饭时她向尹婧倾诉,尹婧说:“陈嘉你妈妈做的很对,户口不能随便转的,以后会涉及各种纠纷。”
尹婧家里做生意,这种事耳濡目染听过不少。
“我知道,我就是觉得他们好讨厌,每次我家里刚好一点,就会因为他们吵架,那些人为什么这么自私,一点都不考虑我和妈妈的感受。”
尹婧怜悯地看着她:“还不是因为你爸爸有求必应。你奶奶家这么折腾,你要当心你妈妈有天要气疯。”
“她已经气疯了。”
陈嘉心有余悸,“你不知道她昨天多吓人,如果不是江墨方羽在,我肯定要挨打。”
“幸亏还有他们两个。”
尹婧摸摸她的脸,“不然你就是可怜的小白菜。”
“也不算……可怜吧。”陈嘉舔了下嘴唇,慢慢剥橙子皮。
虽然自己不是事事顺意,但也并不是一点好消息都没有。
她刚接到通知,她的楚才杯和叶圣陶杯统统进入复赛。
作文组老师看了她初中的参赛作品,觉得以她的实力,拿一奖问题应该不大,并建议她明年试试投联合报杯。
联合报杯是两岸散文的正道赛,含金量极高,按以往政策,获奖高考能加不少分。
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陈嘉觉得妈妈应该不会再那么反对她看闲书。
只是她到底低估了做母亲的决心。
放学还没进门,她的宝贝绘本和故事书被装进纸箱放在走廊,妈妈拿着手机,正要下楼找收破烂的人来收。
陈嘉哭求着,拼了命才把东西保住。
妈妈见陈嘉伤心,也跟着难过,含着眼泪说:“嘉嘉你一定要争气,妈妈对你没有别的要求,你要好好念书,绝对不能比陈驰差。”
陈嘉拼命点头,她忽然觉得自己其实有点可怜。
11月末,入选省奥数队不到1个月的江墨在选拔中脱颖而出,随队去北京参加交流赛。
以前江墨比赛集训都在武汉市内,她和方羽经常在外面玩完了,再去接他一起回家,因此对距离没什么概念。
如今江墨在千里之外的北京,横跨8个城市,火车要坐十几个小时,陈嘉坐在空荡荡的三楼,第一次体会到了分离的感觉。
江墨几乎每天会给她短信,早中晚各一次,问她在做什么,就是电话打得少,估计那边比较忙。
陈嘉每次告诉他,她在吃饭,在给小玉喂营养膏,她刚洗完澡准备听下英语听力就睡觉,都是一些平常小事。
即使有不开心,她也选择缄默。
因为方羽告诉她交流赛是各个省份的精英队伍车轮作战,几乎天天大小测,陈嘉不想让江墨分心。
而且江墨的生活似乎很规律,每天晚上读完她短信,会在十点左右回复一句“我也很好。”,然后补充一句“晚安。”。
陈嘉每天看到晚安短信,才可以安心睡觉。
这期间方羽身上也发生了一件事。
他踢球时脚踝扭伤,本来休息几天就好,最后却弄成骨裂。
方羽从球场下来那天,陈嘉带小玉在院子的草坪上晒太阳,让方羽帮忙看着。
结果有只不认识的虎纹猫围着小玉打转,两只猫玩到了一起。
方羽气急败坏说那只猫是大色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踮着脚去赶,不小心被树根绊倒,最后却发现,虎纹原来是只母的。
这就一摔就把方羽摔得站不起身,陈嘉扶不动她,赶紧回去叫人。
方羽被妈妈紧急送进医院,医生诊断为左腿轻微骨裂,至少得住院一月。
陈嘉看着穿病号服打石膏满脸不耐烦的方羽,憋住笑,出去走廊拨通江墨电话。
“喂,墨墨,我给你讲件事,你千万不要笑哦——”
等她进来时,方羽冷着一张脸。
“陈嘉有你这么幸灾乐祸的吗?”
不用猜,他也知道她刚才给江墨分享了他的糗事。
方羽脸上挂不住,但看到陈嘉笑眯眯的模样,又有点安慰。
陈嘉这段时间一直不开心,她家里几乎天天都吵。
如果自己住次院能让她笑一笑,好像也有点值得。
“方羽啊。”门敲了两下,方羽妈妈拎着饭盒进来。
对上妈妈意味深长的眼神,方羽脸立马红了,“妈你怎么来了?”
“来给你送饭呀。”
妈妈旋开饭盒,把汤和菜端出来,方羽忙说:“陈嘉还没吃饭呢。”
儿子这样没出息,方羽妈妈看着心烦。
她把汤端给陈嘉,“乌鸡汤给嘉嘉喝,女孩子要美容养颜。”
又说:“阿姨这段时间要去健身房,没工夫给方羽送饭,嘉嘉能不能帮下忙?”
“阿姨想让我帮方羽送饭?”
方羽妈妈笑:“是啊。你要是不反对,我明天去给你妈妈讲,你晚饭就和我们方羽一起吃,省得她做饭麻烦。”
陈嘉立刻答应,方羽妈妈炖的汤真的好好喝。
方羽瞠目结舌看着他亲妈,她一个抽鞭子都不会动一下的人去什么健身房,扯谎也不会找个好理由。
陈嘉却以为方羽不乐意,“你是不是不想我吃你们家的饭?”
方羽急道:“没……没这回事。”
第二天起,陈嘉开始了三点一线的送饭生活。
下午放学,方羽妈妈会在校门口把饭菜给陈嘉,然后让她拿去医院。
陈嘉有点奇怪,医院离学校只有三站路,方羽妈妈开车来的,再多十分钟就可以到医院了,根本不需要她送。
“医院没地方停车,这几天麻烦嘉嘉了。”方羽妈妈说。
“哦,好。”
陈嘉每天除了拿两人份的饭菜去医院,还要把课堂笔记和作业带过来,让方羽写,第二天再由她交给老师批阅。
陈嘉惊奇地发现方羽特别聪明,物理方面很有天赋。
他通常只用看看课本,不用刷题,就能推导出许多种不同的解法。
他告诉陈嘉理科其实很简单,只要自己把公式定律推导一遍,形成知识脉络,不管换什么题型都能做出来。
他和她爸爸说的一样,但陈嘉就是做不到,她觉得自己脑子里可能少个零件,物理数学总开不了窍。
“阿羽你怎么不参加奥物组啊?”陈嘉觉得有点可惜,她认为奥物组那些同学可能还没他厉害。
“我们都去搞竞赛谁陪你上学?”
“我可以和尹婧一起。”
“拜托你们都不在一个区。”
方羽嘴角一扯,“就你这样一点小事要死要活的人一天没人看着就不行。”
“我哪有要死要活?”陈嘉气得咬筷子。
“得得得,要死要活的是我。”
方羽望着她因生气而发亮的眼睛,心里忽然喜欢得不行。
他想不通陈嘉怎么就这么好看。
她的眼睛又大又剔透,睫毛还很长,她的鼻尖微翘的,嘴唇像粉嫩的菱角。
她简直长到了他心坎里,她的手指细白,声音还很甜,打他骂他他都喜欢。
但是他只能在心里想,一个字也不敢说出来。
其实他做梦都想他们快点长大。
陈嘉不知方羽的心思。
暖色灯光下,她坐在方羽床沿,低着头,慢慢用黑色马克笔在他的石膏上写花体字,她写下他们三个人的名字,又沿圈画了一排五角小星星和爱心,拍照片给江墨看。
12月的最后一个周末,江墨交流赛结束,准备从北京返汉。
陈嘉接到他电话,忽然想起一件事。
“墨墨你这次过去见到楚韵阿姨没?”
“见到了。”
“那她送不送你?”
江墨顿了一下,慢慢说:“不用送,我和队里的同学一起回来。”
“这样啊。”陈嘉挂掉电话。
江墨回来的那天晚上,温暖的候机大厅里,陈嘉踮着脚,视线越过人群,一眼就看到了她要接的人。
江墨穿着米色高领羊绒衫,大衣闲闲挽在臂弯,拖着拉杆箱和身边同学说话。
不管在哪里,他总是最引人注目的那个。
“江墨。”陈嘉用力朝他挥手,叫他的名字。
江墨抬头,一双弯弯的笑眼撞进他心里。
他喜欢的女孩,过来接他了。
陈嘉跑得很急,白色毛茸兜帽上的两只兔耳在脑后扬起,带起一阵风。
她冲到他跟前,仰起脸,粉嫩的唇微启,露出一点亮泽的牙齿。
“墨墨北京那么冷你没带羽绒服有没有被冻到?”
江墨伸出自己的手,给她握住,“你觉得我有没有?”
陈嘉高兴地说:“没有。”
旁边男生忽然“噗嗤”笑出了声,陈嘉好奇转身,被江墨揽住肩膀。
“不给我们介绍一下吗,江学神?”他看着穿着毛绒兔外套的大眼睛女孩。
江墨将陈嘉往怀里带了一点,翘起嘴角,“先吃饭,今天我请客。”
江墨挑了家特别高档的西餐厅,这是陈嘉第一次和数竞队的同学吃饭。
她觉得这些省队的同学比他们实验班的竞赛生更平易近人,没他们那么高冷,有几个说话还挺有趣。
刚才和江墨讲话的男生叫冯宣弈,是实验三中的学生,念高二。
从他们谈话中,陈嘉得知省队28个队员这次只派出6人去北京,除了江墨和白沐雪是一年级的,其余都是二三年级的学长。
陈嘉望着对面低头看讲义的美丽女孩,羡慕地想白沐雪妈妈一定特别幸福,因为她女儿真的好优秀。
“这次交流赛哪个队赢了?”陈嘉有些好奇结果。
不待江墨回答,冯宣弈嘴快地说:“当然是湖北队,有我们江学神和白女神双神镇场,想不赢都难。”
“你们都好厉害。”陈嘉惊叹:“入了省队了就能去清北吧?”
“我们想去清北,江学神就不一样了。”
冯宣弈笑了笑:“他做题速度我们教练都赶不上,应该能去普林斯顿吧。”
“冯学长,普林斯顿数学系很好吗?”
“这个……你可以问你们江墨。”
“嘉嘉。”
江墨忽然叫她。
他的手搁到她唇边,掌心是一捧垒得整整齐齐的南瓜子。
陈嘉知道是他刚剥的,一低头,瓜子就落进她嘴里。她下巴枕着江墨的手腕,长发落了他满怀。
看到这幕,冯宣弈和几个男生面露震惊,想打趣被江墨用眼神制止。
对面白沐雪恍若未觉,继续看英文讲义。
陈嘉以为白沐雪根本没有在听他们的谈话,但在其他人讨论数学问题时,她又会偶尔插言,发表自己的看法。
陈嘉觉得她这点和江墨很像,做自己事情的同时还能兼顾其他,而且不会影响效率。
或许天才都是一样的吧。
菜一道道地上,按前餐汤羹主餐甜品的次序。
陈嘉喜欢甜食,盯着甜品吃了许多,主食没怎么动就饱了。
她放下刀叉去洗手间。
男厕和女厕只隔一道走廊,洗手台前,陈嘉听对面有人讲话间提到江墨的名字,便停下来听。
“他今天挺反常,从没见他这么笑过。”
“这不废话,和宝贝女朋友一起能不高兴?”
宝贝女朋友?
陈嘉睫毛颤了下,手指去拧水龙头。
这时白沐雪从洗手间出来,走到陈嘉左边,对着镜子露出微笑。
美丽的少女穿着浅蓝色羊毛连衣裙,腰间是镶着水钻的蝴蝶节缎带,笔挺的裙摆垂至小腿。
她的头发香香的,特别柔顺,陈嘉不知道她用的是什么牌子的洗发水。
手伸到水流下,白沐雪腕间亮光一闪,露出一枚小小的银色四叶草。
陈嘉忽然懵了。
江墨刚到北京时,给她发过一张手链的照片,他问她好不好看。
她当时以为他要买给自己,还叮嘱他不许乱花钱。
那条手链上,就坠着这样的坠子。
手链现在戴在白沐雪腕上。
从洗手间出来时,江墨站在门口,手中拎着陈嘉的毛绒外套,望着她笑。
商场夜灯熄掉一半,时间已经很晚。
“我正打算叫人进去找你,你就出来了。”
陈嘉眼睛木木的,人有点呆,江墨将外套给她披上,顺手捋了下她兜帽上软绵绵的兔耳朵。
“累了吧。”
陈嘉裹紧外套,颤抖地摸到手机,“我们……回家吧。”
计程车上江墨握住她的手,让她靠着自己肩膀休息。
陈嘉用力瞪视窗外,紧咬着牙齿,不让自己在江墨面前发抖。
江墨发现她的异常,伸手探她额头。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胃疼。”陈嘉带着鼻音说。
江墨以为她吃多了冰,用手给她暖着小腹。
上楼,将陈嘉送到门口,江墨忽然有点不愿离开,他好想抱她一下。
他这次去了清华园,见识到许多不同的事物,他对他们的未来有了更加明晰的设想,有许多的话想和她说。
但他知道今天太晚,她身体也不舒服,只能留在明天讲。
“好好休息,多喝点热水。”像往常那样,他揉了揉她的发旋。
“晚……安。”陈嘉扯出一个笑,打开防盗门。
门关上,在江墨看不见的地方,她焦急地去摸口袋的手机,因为慌乱,手机滑到了地板上。
她顾不上开灯,她要确认一件事,她跪下去狼狈地划屏幕。
点开相册,只看了一眼,陈嘉咬唇,眼泪忽然砸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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