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
第51章
梁沉从小被神夜看着长大,所以此刻与真正的神明独处,却并不显得局促。
这位君倾大人就淡然立在那里,浑身似乎都一圈儿若有若无的光晕,缥缈如仙。
“大人夜安。”
梁沉端庄行礼,“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君倾慢慢近了几步。
“你如今几岁,生于何年?”
“回大人的话。”梁沉的眼光一直流连在地面上,“我如今十六岁,生于元载十年。”
“元载十年…”
君倾喃喃自语。
良久,那神明又开口道。
“你父母为何人?”
“我母乃是南洛玄天圣女。”梁沉顿了顿,“我尚且不知父亲为何人。”
君倾一直在看着他。
又仿佛过了好久,她突然道,“公子礼重了。”
“不不。”梁沉直起了身子,“大人乃是仙家名士,受得起梁沉一礼。”
君倾盯着他又看了许久许久。
“那岑荼为何与你相识?”
梁沉毫不隐瞒,“我自小与神夜相识,跟岑荼,也便熟悉了。”
“跟神夜?”君倾的神色突然一变,“那神夜如今在何方?”
“下凡历劫。”梁沉的神色凝重了些,“我也想知道,他如今在何方。”
那君倾似乎思索了一会儿。
终于,她缓缓道,“公子自便吧。”
只见四周凉风一起,君倾从袖口处抽出一截翠莹莹的柳树枝来一挥,一只轻巧的柳叶小船凭空出现。梁沉细细观之,见那小船通体绿色,轻盈浮空,船尾上还挂着迎春花枝。
君倾上了小船,梁沉赶忙行礼,那神明微微颔首,便消失在了温柔的夜风中。
一切归于寂静。
梁沉不由自主地掐了掐自己的脸。
“不是吧…我神仙缘也这么好?”他一时间竟然膨胀起来,“上辈子,我不会是个神庙童子吧?人见人爱、都想抱抱的那种?”
他空想了一会儿,便美滋滋地去海棠春准备敲门去找小公子,到那里却发现,天太晚啦,小道长早就歇下了。
梁沉抬头望了望,已经是后半夜了。
不过云台殿的火光,还是光明正大地燃着。
洛寒初刚刚沐浴过,他换了一身青绸木槿花浴衣,散落肩头的青丝氤氲着水汽。
案几上放着睚眦破风剑。
他静静地候在那里。
果然,不多时,伴着海棠风开路,那个清丽窈窕的神明的身影,赫然出现在大殿门口。
洛寒初起身微微行礼。
君倾下了柳叶船,缓步移上了正殿。她神情寡淡,步履安然,一步一翩然。
“久违了。”
她微微抬起眼眸,“久违了,二殿下。”
洛寒初知道这里没自己的事情了。
面前的睚眦破风剑上突然天光一闪,继而一个虚无又奇伟的影子,脱胎而来。
那影子似乎是一个九天战将的模样,他脚踏祥云,目光如火。身上的衣袍朦胧不清,却依稀能看到那垂落腰间的银色长发,以及那双透着妖冶绿色的眼睛。
“久违了。”那影子缓缓道,“君倾姑娘。”
两方语气尚且和睦,可洛寒初还是看出了这氛围里的剑拔弩张。
“不知姑娘自愿造访,所为何事?”
那影子声线中透着不屑与慵懒。
“那自然不是来听二殿下废话的。”君倾的眼眸似乎染上了冰霜,“睚眦公子,您如今该告诉我,我们三殿下,到底在何方了吧?”
“我若是说他早已魂飞魄散,姑娘可信?”
“你…”君倾面容如霜,“你们可是亲兄弟,你…你就如此对待自己的手足么?”
“手足?”睚眦的声线突然一愤,云台殿的琉璃盏登时碎了一半,“你如今同我提手足?当年他在幽山拿碎天刀砍我的手臂的时候,你怎不提手足?!”
“够了!”君倾双目含火,“我同你这种冷血无知的神明讲不通道理,二殿下,别忘了如今你也是神躯尽毁,整日躲在这破风剑中,你就是自食恶果!”
霎时间睚眦破风剑金光大振,那刺眼的神光中,一只只从虚无处而生的漫长鬼手直直地冲了出来,扼住了君倾纤细雪白的脖颈。
君倾被他扼住脖颈,神躯离地,整个人几乎说不出话来。
“别以为本殿还像当年一样礼遇你。”睚眦的声音冷如鬼魅,“君倾,奉劝你少放肆!你就不怕我真的杀了你么?”
“你不敢…”君倾倔强无比,“你不可能杀我…你若是杀了我,这世间就再也没人知道木灵脉的栖身之处…五行灵脉,你若是缺了半个,都无法找到那份力量…睚眦公子,我从一早都没有看错你!你不光是睚眦必报的那种小人,你…你还永远是力量的奴隶。”
睚眦恼怒之下力气猛然收紧,君倾的脖颈几乎都要被他勒断。恍惚之间睚眦却骤然松了力气,君倾眼前一花,直直地跌到地面上。
她咳了几声,擦了擦唇角。
那落地的瞬间,她却突然发现,以自己的神躯为中心,地面上凭空出现了一个人间阵法。
那阵法极尽复杂,此刻却金光一闪,转眼之间君倾只感觉自己脖颈一凉。一个银色的光圈就像是纹饰一般,紧紧贴到了她的脖子上。
“你个卑鄙小人。”君倾的喘息声很重,“想不到你竟然还学会了暗地里给神明上元神枷的本事…二殿下啊二殿下,你真是越来越让人看不起了!”
睚眦没有回话,手指却突然攥紧。一时间元神枷一紧,君倾感到自己的脖子几乎要断。她手指一抬,四面八方化气为针,成百上千的神器银针向破风剑而去。
睚眦目色一动,金光结界凭空而起,银针刺到结界上,转眼碎成齑粉。
他手指一松,君倾跌倒在地。
“是你失算了。”睚眦声线冷冽,“你以为我神躯尽毁,殊不知我如今早已吞下了一个□□,恢复了一些法力。如今你已经元神枷在身,我想要使唤你倒是比任何时候都轻易。你别想着逃了,封印你的是我,如今时机到了,放你出来的也是我。你无处可逃。”
“呵。”君倾的凤眸微微抬起,整个人却还是不屑一顾,“我的魂火早就被你所收,千年功力也被你所废,如今你竟然还是不放心,又搬出来了元神枷---二殿下,你果真不如当年果敢了。”
“你认清便好。”睚眦冷笑,“稍有不慎,灰飞烟灭。”
云台殿的锦烛倏然一闪。
夜风穿过,神明退场,一切一切似乎都恢复了人间的模样。
洛寒初从云母屏风后面缓缓走了出来,他望了望破风剑,无语凝噎。
第二日一早,梁沉等人便启程回湘灵了。
尽管起初洛寒初跟梁沉说好,不要再用落落了。可是回湘灵之前,梁沉又突然变卦,非要落落继续做自己的近仆。
洛寒初拗不过他,便只好让他把落落也带走了。上了马车之后戚无染也忍不住劝他,“少卿,别再为难落落了,到了湘灵也别让他更在你近前了。”
“呵。”梁沉抱起了手臂,“原本也不怎么想再看见他,可是那日又听到他同你的那一番话,我便改主意了---看来这人还是有些心比天高的死毛病,欠着收拾呢。”
“物极必反。”小公子蹙眉,“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是,若是这回扯不到你身上,那也就算了。”梁沉伸手捏了捏他的手指,“可我看到他上上下下打量你的那副模样,我就恨不得扒了他的皮。这臭小子,不知道他家少爷的人不能乱看么?”
“…”戚无染无奈开口,“他不断袖吧?”
“嘶……”梁沉听得心里一激灵,没曾想小公子竟然能把这个连自己都不忍面对的词汇坦坦荡荡地讲出来,他揉了揉脑壳,“我曾经也不断袖。”
“你…”小公子脸红了,“你莫要胡说八道!别…别提了!”
“害,你提就是春风化雨,我提就是胡说八道。”梁沉嬉皮笑脸地凑上来,他压低了声音,贴近了小公子耳畔,“小道长,我现在深深庆幸,幸亏你生在湘灵,整日在山上的修行不面世---若是你天天走在人声人语的市井之地,那岂不半个城池的男子,都能因为你断个袖?”
“梁沉!”小公子有些急了,耳朵都渐渐红了起来,“不许再说了!我…我也不会乱在街上跑。”
“不跑就对了。”梁沉笑嘻嘻地揉了揉他的发顶,“南洛人多眼杂,我也不放心,等到时候金屋子落成了,你再来常住怎样?”
小公子看了看窗外,便不搭理他了。
梁沉倒也不觉得没趣,一路上不仅乐呵呵地说笑,还趁着没人在的时候占了美人几次便宜。
一行人回到湘灵的时候,满山的梧桐已经落叶了。
天上开始飘下细细的雨丝。
秋雨梧桐,满山黄叶,灵鸟翩然。梁沉这个时候才终于明白,明白母亲为什么会如此喜欢湘灵。在他小时候不止一次听洛瑶提起湘灵山秋季的美景,直到今日,他才能有幸亲眼目睹。
可惜如今的湘灵却早已不是当年的湘灵。
当年的湘灵以“君子气”著称,门生上下,端方克己。
当时老家主还在,洛瑶的印象中,那个中年家族长总是在腰间挂着漫长的绿玉流苏坠,手中拿着扇子,话不多,却耐心十足。
他的长子戚疏雨跟他如出一辙,常常背着梧桐青伞,温文尔雅。说话总是不紧不慢的,整个人的精神气却很干练。
如今戚无染初长成,却离父亲当年还是差得远。小公子的性格太过孤寂,不善与人交际,更不会轻易交上朋友。比起来父辈,他的脾气又显得过于软糯了一些,尤其是对梁沉,简直是百依百顺。
湘灵真的快要没落了。
梁沉路过会客堂,看到现任家主戚疏桐正在布置给青城山来客的送行礼,戚疏桐是戚疏雨的亲弟弟,两个人的差别却可谓是判若云泥。
或许本来他就没被当做未来的家主培养,从小没学多少君子礼节,又偏偏不喜欢读书,性格也毛毛躁躁。到如今,小戚澄也跟父亲的性子如出一辙,看来如今的湘灵,早已不是当年的湘灵。
自己眼中的湘灵,也不再是母亲记忆里的湘灵了。
梁沉在山上独自溜了一会儿,便准备回居处先休息一下。天色已晚,山间的夜色总是伴着雾气弥漫上来,梁沉正在山道上行着,忽听到一阵铃铛响,他赶紧回身,通体雪白的神牛从白雾萧萧处咯噔咯噔地走了过来。
“岑荼?”梁沉惊喜,“如今不是初一,你怎么又来找我了?”
“哞哞哞哞(我还在生气)。”
梁沉哭笑不得,“你怎么一股牛脾气啊?”
“哞哞!(当然!)”
岑荼跺跺蹄子,“哞哞哞哞?(你能不能不断袖?)”
“说什么呢?”梁沉笑了,“我这叫一亲芳泽,谁跟绝世美人有仇呢?”
“哞!(牛不懂!)”岑荼摇摇头,“哞哞,哞哞。(上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现在?”梁沉诧异,“你不会要带我去喝花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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