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将那心思不正的莹儿打发走后,苏嘉沐方觉得自己的生活多姿多彩了起来。
许是因那日她在承恩公府发了通火的缘故,如今刘氏的病情已稳定了许多,自己与景诚的母子情分也浓厚了不少。
眼看着迁帝陵的日子已剩三天,苏嘉沐心内愈发惴惴不安,幸而前日里广胜大将军已写了信回来,直言为感念自己帮了他妹妹的恩情,会坚定不移地站在自己这一方。
杜康即便如今不站在自己这一方,却也没与贺云洛有什么接触,是以苏嘉沐并不怎么忧心。
如今最大的变数就是时间了。
婉儿见苏嘉沐靠在美人榻上凝神蹙眉,这才斟了杯茶递于她眼前:“娘娘,可不能皱眉,容易长皱纹。”
苏嘉沐莞尔一笑,状似忧愁地晃了晃自己的碎发道:“长就长吧,再过几年本宫便要满头白发了。”
对于古代四十岁就迈入老年这事,苏嘉沐心内也颇为无奈。
“那广胜大将军可会临阵倒戈?”苏嘉沐自言自语道。
婉儿不忍瞧她忧愁烦心,便温声劝解道:“娘娘可记得从前与广胜大将军青梅竹马的欢快日子?”
苏嘉沐颇有些讶异,消化了一下婉儿话里的意思后,她方才结结巴巴地开口:“所以……他与丞相为了一个女子大打出手,那个女子是……”
婉儿用一种“您终于想起这事”的无奈神情望向苏嘉沐,道:“广胜大将军从前也是个痴人,每日里堵在我们府外不说,还总是爬上东院的杏树,寻着空偷偷看一眼娘娘。”
苏嘉沐:“……”痴汉本汉。
“幼时虽有些情分在,可这几年大约也淡了,只盼着他能给本宫和景诚带来些助力。”苏嘉沐叹道。
苏嘉沐与婉儿闲谈一阵后,便欲去床榻上歇息一番,外间却传来了冬儿的禀告声。
苏嘉沐强打精神将冬儿唤了进来,从她口中问出杜少夫人正候在宫门处等着拜见自己时,她身上的瞌睡虫才一股脑儿地跑了个精光。
杜少夫人不就是杜康的儿媳妇?难道是为了女儿被景诚哄骗一事来给自己讨个说法?
苏嘉沐是个帮理不帮亲的性子,何况景诚无端利用人家姑娘,的确是有错在先。
这下她也不困乏了,先是命婉儿替她换衣,又命冬儿快去将杜少夫人请进来,可不能怠慢了人家。
从前幼儿园孩子闹了矛盾时,那些家长都是如何跟对方赔礼道歉的?她是不是得去准备些名贵的礼品送给杜少夫人?
左思右想之下,她便吩咐婉儿去库房里寻些好药材来,自己则有些心神不安的坐于正殿之上。
杜夫人到时,苏嘉沐已在心里搜寻好该如何道歉的说辞,总是她家的孩子犯了错,态度必须端正到位。
是以杜夫人方才弯下膝盖,欲行跪拜之礼时,上首的苏嘉沐急急匆匆地从高位上走了下来,拦住杜少夫人的动作后,道:“夫人不必如此客气。”
杜夫人忆起临走时公爹对她的谆谆教导,非要实打实地与苏嘉沐行个全礼,也好让皇后娘娘明了她家的礼数。
可苏嘉沐自忖有愧在身,如何能让对方家长对自己屈尊下跪?
于是,她二人一个非要跪下行礼,一个非要组织她行礼,几个来回的拉扯后,两人都累得大汗淋漓。
苏嘉沐便与杜夫人相视一笑,二人都停下了动作,选择用最稳妥的“站立”方式聊起天来。
“臣妇斗胆叨扰娘娘,还望娘娘不要责怪。”杜少夫人温声道。
苏嘉沐的态度称得上是如沐春风,她立刻笑道:“本宫这几日都快闷坏了,夫人能来拜见本宫,是给本宫解乏来了。”
杜夫人见皇后娘娘如此平易近人,心下最后一丝担忧也烟消云散,将来她做了婉仪婆母,应当也不会做那讨人嫌的恶婆婆吧。
杜夫人生的端庄大方,只是丝丝缕缕的细纹已经爬上了她的眉梢,交谈间,她面上的笑意又真挚了几分:“娘娘是个菩萨心肠,家公总在家里说,我们大雍朝能有娘娘这样心善的人做国母,果真该繁荣昌盛。”
这话暗示意味十足,杜夫人正等着苏嘉沐也夸些公爹的场面话,那她们两家也算是站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至于婉仪与六皇子的婚事,且等到六皇子继承大统时再另当别论吧。
苏嘉沐已是懵在了原地,她本以为杜夫人会绵里藏针地找自己寻个说话,可听到的却是一箩筐的夸赞之语。
她听不明白。
苏嘉沐心内的疑惑一点不落地写在了脸上,只听她问道:“夫人此次不是为了婉仪与景诚一事?”
杜夫人一愣,似是没想到皇后娘娘会如此心急,婉仪如今才刚刚及笄呢。
虽是不舍,杜夫人也不想惹恼了皇室。
只见杜夫人露出一副万分纠葛的神色,捏紧自己的手帕道:“既如此,就都听娘娘的吧,不拘什么时候,只要能给婉仪一个体面就行。”
体面?什么体面?
听我的什么?什么什么时候?
苏嘉沐一头雾水,眼里的疑惑之色愈加浓厚,而杜夫人这幅受了委屈的模样令她心下愈加不安。
“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本宫要给婉仪什么体面?”虽然有点丢人,苏嘉沐还是决定不懂就直接问出来。
杜夫人此刻已不再委屈惊惶,她听了苏嘉沐这话后,红润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眼中更是氤氲起了泪雾:“娘娘定是怪臣妾不知礼数吧,虽则如今国库空虚,大统未立,可婉仪也是我心头上的明珠,臣妇不奢望什么超制盛华的婚宴,只消娘娘能给婉仪些应有的体面便是了。”
婚事?什么婚事?谁和谁的婚事?
愣了半晌后,苏嘉沐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杜夫人是在说裴景诚与杜婉仪的婚事。
从兴师问罪过渡到喜结连理,这之间的跨度实在太大,苏嘉沐一时间不知该做何表情。
杜夫人却已自顾自地絮叨起来:“两个孩子既然对彼此有意,咱们做大人的自然也盼着他们好,何况婉儿说六皇子待她极好,臣妇听着心里也很是熨帖。”
苏嘉沐不解:难道景诚对杜婉仪是真心而不是利用?自己误会了他?
苏嘉沐按下心内的疑惑不提,又与杜夫人打起了太极,等喝干了两杯茶后,杜夫人才满面春光地离开了凤藻宫。
她已经完成了公爹交代给自己的任务,又替婉仪瞧了瞧她未来婆母的性子,两者都令她十分满意。
而苏嘉沐则在宫殿内踱步了一阵,这才撇下了身边的宫女,独自一人往裴景诚所在的偏殿走去。
裴景诚此刻正立于西南边的书桌旁凝神写字,苏嘉沐推门而今,他却毫无察觉。
自那日从承恩公府回来后,苏嘉沐便觉自己与裴景诚之间的嫌隙少了许多。
只是如今少男情窦初开这个难题扔在了她眼前,她也有些不知所措。
苏嘉沐仔细思索了一下在21世纪各位家长是如何对待早恋这个问题,只是古代人大多早熟,这样的标准已是不太适用。
苏嘉沐盯了他好半晌,这才含笑开口:“景诚的字越发好看了。”
裴景诚被她陡然一吓,毛笔上的墨汁溅到了宣纸之上,只见他放下狼毫,对苏嘉沐行礼道:“儿臣参见母后。”
苏嘉沐便走近了一步,拿起他方才写字的宣纸:“让母后瞧瞧,你在写什么字。”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读完宣纸上的字后,苏嘉沐面上愈发尴尬,景诚如今正在十分敏感的青春期,这两句情诗说不准就是写给心上人的,自己如此贸然念出来,只会让她难堪不已。
苏嘉沐阿苏嘉沐,你为何做事还是如此冒冒失失?
她悄悄瞥了一眼裴景诚的脸色。预期之内的羞恼并没有出现,裴景诚只是扬起一双灵透的眸子望着自己,面上还有些似有似无的笑意:“母后的字也有些进益。”
半晌沉默后,苏嘉沐连忙转移话题:“景诚,母后瞧着明日天气不错,你这书房里的书也好拿出去晒晒。”
裴景诚但笑不语:“多谢母后提点。”
说罢,二人之间又沉默了下来,苏嘉沐最终还是耐不住心内的疑惑,问道:“景诚,你可喜欢杜小姐?”
裴景诚一愣,旋即反问道:“母后为何会有此疑问?”
苏嘉沐轻咳了一声,撞见裴景诚坦荡荡的黑亮眸子后,她避开视线去不远处的桌子上倒了杯茶,道:“杜夫人今日来寻我了,只说你与婉仪两情相悦,很该早日办婚事才是。”
裴景诚听了后,面上的平静神色才有些维持不住,他压抑着语调里的喜悦:“这是杜大人肯站在我们这一边了?这的确是件大好事。”
“景诚,母后问的是,你喜欢杜小姐吗?”苏嘉沐再次强调。
裴景诚回忆了一阵,才忆起那日那个娇憨又爽朗的女子。
她身份尊贵、貌美可爱,自己自然是愿意娶她的。
只是喜欢不喜欢…便说不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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