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六章 天命（一）

陈玉案很快就嗅到了山雨欲来的气息。

        “难道他们是打算对付我们？”

        魏十三的沉默已经让他们明白这句话背后的答案，这对于众人来说，明显不是一个好消息，陈玉案当下还问了一句：“难道统领之前就没想过这个事情？”

        这话说出来，朱有才听了，面色微变，深深地看了魏十三一眼，余龙听了，则是心中不是滋味，正要问那陈玉案是什么意思，却被魏十三拦住。

        “实话实话，当初这一切我都是有想到的，如果原来的条件上推测，陈颙是没有任何理由对我们出手的，但你们也知道，战场上向来都是风云突变的，自然不可能处处如人意，这一处，正是变化的地方，而这个变数，很可能是我。”

        魏十三听到了陈颙一营的来军气势汹汹，而且数目众多，心中就已经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毕竟陈颙不是一个喜欢养虎为患的人。

        “陈营这些人，很可能都是冲我来的，这也是我与他的私人恩怨，你们身位明军部众，也无需为我拼命受难，若是有人要走，不想要卷入我与陈颙恩怨的，现在可以选择离开，立即绕道回到马夫人所在的营地中。”

        此言一出，置身战场的空间中似乎出现了一阵令人胆颤心惊的寂静，各个听到魏十三言语的人无不是面面相觑，面色精彩。

        于陈玉案而言，作为首领级别的人物，魏十三的道歉是早已做过，却未曾想过的事情，单论对方如今不怕众叛亲离，胆说谁出这样一番话来，足矣说明他的魄力。

        他与杨虎两个都是经历过生与死考验的人，为草寇，他们不愿跟着赵继祖，一来难以受人抬举，二来为如此将帅卖命不值，还搭上了他们大哥的性命。

        魏十三在他们眼中，却是树立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形象，慧眼识人、有勇有谋、奋勇当先，丝毫不贪生怕死。

        事实上，魏十三也并没有给太多的时间在场的考虑，因为他的话音刚落下，余龙便想也不想地站了出来，然后瞪大虎目，喷薄出精芒看向其他的人，意思已经是十分明显了。

        但是，为魏十三的表情依然轻松，他领了一千余人出来，现场这边，陈玉案与杨虎两人，手下也有千余人，两军拢共加起来，不到三千人。

        而现在，陈颙部来人，还未完全统计，人数起码已经过了万数，他也能猜到，陈颙若是想对付自己，就肯定不会再留手了，现在看起来的兵卒数目恐怕远远不是尽头，这样悬殊的实力差距之下，纵是少了半数的兵卒，对整个战场的影响，几乎是微不足道的。

        反而，患难见真情，在这种时候仍然愿意跟着你的，才大概率是真心有兄弟情义在的，这便是所谓的同富贵易共患难。

        “有马夫人任命，魏统领便是我们是大统领，也就属于我明军一部，统领在则我在，统领往必我先亡。”

        其中一名跟在杨虎与陈玉案两人身边先前就一同前来等到副千夫，斩钉截铁回应了魏十三的话。

        “说的不错，魏统领说的什么话，我们不就属一军之人，他陈颙想要对付你，还得问过我们明军一万余兵卒同不同意。”

        “我陈玉案愿意跟着统领一起共患难，既然有人想要称一称我们的斤两，那我们也只好奉陪到底了。”

        陈玉案思考了一阵，当即俯首称道，就连一直因魏十三对他们保持怀疑而心生芥蒂的杨虎在这一次也破天荒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做出什么为难的表情，真知发出什么反对的声音。

        听到他们的说话，余龙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最终将目光汇聚到了朱有才身上：“现在就剩下了你一个人，朱狗怂，你是走是留，敢不敢说一声明白话。”

        魏十三当即伸手拦下想要仗势压迫朱有才地位余龙，依然平心静气：“完全用不着勉强，我先前所说的话，完全是可以作数的。”

        “……魏统领，我是这样想的，以我们如今的实力，陈营义军数倍于我们，力敌并明智之举，我们当即刻撤退，再想方设法与大部队的兵卒联系，只有我们所有的人都聚在一起，才可能有一丝升级……”

        “实不相瞒，我是在知晓了陈营军队要来，才亲自将他引来这一处的，马夫人也已经成功转移到了前方王德与吴斌身边，我正是要避开我们的书主力部队，为的就是避免惨遭敌人包围，容易出现全军覆灭的危险。”

        众人在听到这话之后，面色再变，心中已经不知在想些什么了。

        “那我也跟着你们……”朱有才迟到的决定还是要跟在魏十三身边，但这个时候的他，早已经错失了良机。

        正当这时，一兵卒前来汇报的声音将他的说话打断：“报告统领，山下赵营残军再次来犯了，兵力较以往都要多。”

        魏十三一个挥手：“你还是领一队人马，往北去，接应宋副统领吧，如何应对陈营的来军，我们稍后再谈，当务之急，是我们要解决赵营这一批残军，众将士，随我出营！”

        “是！”

        一声令下，声如潮水般传播开来，魏十三亲到前方的事情，也随之散开，当他亲领余龙等人上到阵前之时，还无需说话众将士的士气已经攀升至组军以来的最巅峰。

        前方战事方休，魏十三据首而立，面向将士抬头挺胸高声喝道：“兄弟们，还记得我们此行的目的是什么吗？”

        “杀赵狗……夺地盘……重振我明军威！”散布的兵卒下意识回答。

        魏十三俯视众人，气势不减，继续慷慨激昂道：“杀赵狗，说的好，看来你们都还没有忘，现在姓赵的就在我们前方山谷之中，我们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你们说我们能就此放过他吗？”

        “不能！”

        魏十三忽地转身目视前方，这时候只见赵福之正领着一队军马前来，率先拔刀，随后高声喝道：“不错，很好，那现在就让我们完成我们的使命吧，兄弟们，随我一起，拔刀！”

        “拔刀！”

        身后千人同一时间也跟着拔出腰刀，随着魏十三轻跃跳下斜坡，齐齐呐喊冲上前去，与魏十三一起面对那缓坡下冲来的赵营残局军，观其规模，起码是不下两千数的军队。

        魏十三将半数的兵卒留在了盯防陈营来军的布阵与安排上，亲率的一千多明军在此山地间正面对上了赵营两千多的近卫亲兵。

        山下依稀可见，阴森的剑戟之下，为首的是一位雄壮威武的高大汉子，这人毫无疑问，当是赵福之，他自远处听了父亲吩咐的命令之后，径直一马当先来。

        魏十三坐下无马，但也是二话不说，提刀冲了上去，双方不过五十丈开外的距离时，两人都可以感受到对方的杀意，身后尾随的兵卒军士，在此刻间，战意也随着攀升至巅峰。

        双方拉近至三十丈。

        赵福之虎目见魏十三竟是战马都不要，自顾跑着朝他冲过来，而且丝毫没有将他放在眼内的意思，一时感受到极大的侮辱，胆大包天的家伙。

        手腕一沉，持刀对峙，手中一把朴实无华的长刀灵动起落，惹得身后众将呐喊之声更为强大。

        双方头领刹那碰面。

        灵动长枪被魏十三手下银刀轻描淡写揽腰斩断，顺势落下的长刀一个翻转，骑术精湛的赵福之随之翻身恰恰避过，翻转落在斜坡上，未见大碍，坐下战马嘶鸣一声倒地，然后奋力挣扎爬起，朝远处跑去。

        魏十三转而当先面对赵营二千余的残军，手中银刀一甩，刀光闪烁，在地上甩出一串醒目血渍，然后谈笑风生也似：“赵福之，看着这阵势，难道你以为还能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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