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两幅面孔

　　不多久，下课铃声响了，酒儿娇滴滴地扶着四眼班长的胳膊，甜甜地问：“哥哥，请问卫生间在哪里呀，我想要上厕所。”四眼被这突如其来的桃花搞得摸门不着，四只眼睛没有一只敢于直视酒儿，只是木呆呆地看着前方，略带结巴地说道：“楼……楼梯口，右转。”

　　谁知酒儿又更一步靠近他，几乎要贴在他的身上，说：“人家找不到了啦，你带酒儿去好不好？”

　　四眼早把世界上有个叫做“拒绝”的词忘到了九霄云外，脚下没了跟儿一样，飘飘然就带着酒儿来到了女厕门口，要不是周围处处质疑的目光，只怕他就要跟进去了。他站在女厕门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容易感觉有了些知觉，谁知才缓过一些神，那娇甜的声音又飘了过来，那美丽的人儿梨花带雨地冲他扑了过来，带着哭腔的话语婉转动人：“哥哥，哥哥，手机掉进厕所里了，怎么办呀？”

　　四眼班长一听，这可是一个大财物，顿时作为班长的责任感油然而生，他拍拍美人儿的肩，递来一个坚定的目光：“你放心，有我呢！”

　　四眼二话不说，大喝一声就冲进了女厕所，女生们吓得吱哇乱叫，一个个抱头鼠窜，都大喊：“有变态啊，有变态啊！”

　　四眼顾不上解释，只是忙乱中大喊：“不是的，不是的，你们不要恐慌，要相信我！”

　　酒儿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根棍子，递给四眼，四眼投来默契的目光，拿起棍子深吸一口气，就冲着洞洞狂掏了起来。

　　酒儿在很远的地方嫌弃地看着被四眼捞上来的一坨坨大便，不时地说：“都拉上来，都拉上来慢慢找”。

　　四眼果然疯狂地掏着，等到被熏得没了力气，就开始蹲在大便旁边，寻找手机的蛛丝马迹，他看得认真，也顾不上臭，慢慢地，他感觉眼里都是大便了，一时有些恍惚，好像他的世界一直都是大便，从来没有过别的，而大便，就是他最亲密的伙伴。

　　正在这时，酒儿突然从后面冲过来，推了四眼一把，说：“哎呀，这个是不是！”随着这一句话，四眼直愣愣地趴在了大便上，和他伙伴有了一次亲密地接触。

　　酒儿一脸内疚的神情，漂亮的大眼睛里溢满了泪水，连连道歉道：“哎呀，对不起对不起，你看这是怎么搞的，哎呀……”

　　四眼很抓狂，却只能一遍遍地说：“没事，洗洗就好了。”

　　说时迟那时快，李老师也在这时掂着一根棍子来到了女厕，帮大小姐打捞手机来了。这惊心动魄的一幕着实让李老师吃惊不已，李老师扔掉棍子，绕在四眼身边，跳着脚连续不停顿地说了六十多遍“真恶心真恶心”。

　　四眼郁闷难当却只能苦笑着，后来苦笑变成了咧着大嘴哭，咧着大嘴哭又变成了紧闭着嘴哭，全因四眼发现，如果张着嘴巴，大便的味道就全吃进肚子里去了！

　　四眼洗干净换好衣服回到教室，却看到酒儿正拿着手机在上网看笑话，四眼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正准备冲向酒儿报复的那一瞬间也看到了她脸上可爱的小酒窝，一瞬间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只是愣在那里。酒儿一回头，恰好也看到了他，就热情地招手，示意他过来。

　　四眼又不知死活地走了过去，还带着憨厚的笑，酒儿一脸悲天悯人的神情，迅速地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瓶子，温柔地说：“刚才被熏坏了吧，这个可以除掉你嘴里的味道，我刚给你买的。”

　　四眼此时明白了何为“最难消受美人恩”，他欣然地接过了瓶子，打开，冲着酒儿来了个迷人的笑容，喝了一大口。

　　瞬间，他的脸变成了暴虐的红色，他鼓着嘴，瞪着眼睛看着酒儿，酒儿悲悯又无辜地看着他。

　　四眼企图找个没人的地方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却被看热闹的同学死死围住，他不做困兽之斗，终于哇的一口吐了出来。

　　原来是辣椒水。

　　此时酒儿早已不可忍耐地哈哈大笑了起来，大有满地打滚之势。

　　四眼儿忍无可忍，终于爆发了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陈酒！”

　　酒儿见他青筋暴跳，不禁有些发憷：第一天上课，好像玩的有点过头了，谁还都不认识呢，这下可好，闯下祸来了，却连个能抵挡一下的小弟都没有！

　　酒儿正害怕，谁知四眼锋头一转，哭着说：“我告老师去”，就哭哭啼啼地跑开了。酒儿没想到这哥们属于婉约派，当即就愣住了，后来仔细一想，不行，要是开学第一天就被告到校长那去，对爸爸的面子多不利，回家可能又要听老爸碎碎念啦！于是也赶紧跟了过去。

　　离办公室还有五米的地方，酒儿就听见四眼班长如泣如诉的控诉声，她不由地屏气凝神，一点一点地向办公室大门挪了过去。

　　鉴于班长正在演着这一出秦香莲控诉陈世美一般凄凉的戏码，酒儿决定暂时原地待命，静观其变。可是没过多久，她就忍不住了！四眼班长说话简直不能用添油加醋来形容，他那绘声绘色的描述，再加上形象的比喻和夸张，简直就要把酒儿塑造成了现代版的孙二娘，什么“陈酒同学这是在悍然挑衅作为一个学生的基本守则，暴虐地践踏和蹂躏本班的班规，完全置您的颜面于不顾，非常非常的恶劣”，还有什么“今天她欺负的是我一个人，明天，她就是全人类的公敌”。说到最后，还不忘表一把忠诚：“虽说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但是这样的人，留在班级里，留在李老师身边，就是个祸患”。

　　酒儿听得直肝儿颤，咽了咽吐沫，猜想着李老师的反应，心中还有些犯嘀咕。毕竟，李老师的脾气秉性她还没有摸清楚，不知道该怎么对付她，只好伸长了脖子，静静地等待着李老师发话。

　　其实如果此刻酒儿能看到李老师脸上的表情，她就大可放心了：李老师此刻正认真地剪着自己的指甲，每剪掉一个就认真细致地用锉子把它锉得平平整整，再仔细地端详半晌。良久，李老师感觉有些发困，头也不抬地说了一句：“不就是呛了口辣椒水么，这天这么潮，正好去去湿气。”

　　四眼班长被噎得半响没话说，过了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说：“那，她还骗我说她手机掉进厕所里了，害我捞得满手大便呢。”

　　李老师抬头看了四眼班长一眼，嘴角泛起一抹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这一眼看得四眼有些毛骨悚然，一般情况下，只有李老师让他来打扫办公室的时候，才会露出着种表情。突然，李老师腾地站了起来，四眼班长不由地往后退了两步，李老师走过去，拍拍四眼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你身为班长，要照顾一下新同学嘛，不要什么事情都斤斤计较，你助人为乐，老师是会跟学校反映，表扬你的。”

　　酒儿在外面听得只恨不能大笑出声：没想到新班主任比原来那个老头还好对付！酒儿原来那个班主任简直就是尚铭高中校长的翻版，只是比校长更老，比校长更秃，比校长更罗嗦。每次酒儿闯祸，老头子都会追着她絮絮叨叨说上个两三天，让酒儿简直就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尤其是他那哀怨的眼神，真是杀伤力巨大，酒儿真是害怕跟他对视。在老头那饱含深情和怨艾的小眼的映衬下，酒儿那双大大的眸子就像是装的假眼睛一样黯然失色。终于换了一个不那么啰嗦不那么讨厌不那么矫情的班主任了！酒儿真想在楼道里跳起来，但是她还是忍住了，一路连蹦带跳地跑回教室去了。

　　没过多久，四眼班长就垂头丧气的回来了，虽然表面上拼命装出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可是他苍白的小脸和虚弱的表情已经表明了他没占上便宜，酒儿笑盈盈地坐在位置上，耸耸肩，以一种悲天悯人的神情看着他，四眼弱弱地坐到她身边，拿出一本书，装模作样地读了起来，酒儿心里不由地洋洋自得：第一回合，胜利！

　　其实酒儿本来并没有想要欺负四眼，可是他实在是太有意思了，酒儿还从来没见过一个男生，上到高二了，一副直愣的模样，还保留着告老师的爱好。

　　只是酒儿不知道，四眼虽然表面上一副老实巴交憨憨傻傻的模样，背地里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在班里欺下媚上的是他，公报私仇的是他，在外面兴风作浪的也是他。酒儿这样欺负了他，班里同学都着实为酒儿捏一把冷汗了！

　　这天晚上放学，酒儿没有让司机来接，想要走走转转熟悉一下新家和学校附近的环境，她蹦蹦跳跳地看着街边店铺展出的花花绿绿的商品，心情颇为不错。

　　谁知刚转过一个路口，从大路绕到小路的那一刹那，她就被撞了一下，酒儿顿时感觉一阵头晕眼花，定睛一看，原来面前站了一个像山一样结实的胖子，胖子旁边分别是两个大烟鬼一样的瘦子，这两人又瘦又黑还驼背，而两人长得相似程度之高，让酒儿怀疑他俩是不是“复制粘贴”的产物，这二人的存在，更显得胖子伟岸而坚挺。

　　酒儿咽了口口水，准备从三人旁边绕过去，谁知却被其中一个大烟鬼给死死捉住，酒儿立马反感地一扬手，把那人的手打掉，大声问道：“你们干什么？”

　　那山一样的胖子此时正傻傻地摸着下巴颏，一脸欣赏的表情看着酒儿，见她回过头厌恶地看着自己，赶紧正色，厉声说到：“你就是陈酒？四眼的新同桌？”

　　酒儿一听见四眼的名字立马就笑了，气盛地说：“是啊，怎么样，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那胖子俯下身子，凑到酒儿的眼前，赞叹道：“好漂亮的妞！四眼真不识货。”

　　那两个烟鬼听得胖子这样讲，立马附和道：“是啊是啊，老大，抢回家当压寨夫人吧。”

　　酒儿听得有些迷糊，明白是四眼儿找人报复她，可是，貌似四眼找的这个人又看上她了，什么乱七八糟的！

　　那胖子脸上陡然浮现出一片若隐若现的红晕，酒儿霎时感觉情况不妙，被这样的人喜欢，还不如被他捶一顿来得痛快。可这时平时新闻电视上报道的各路流氓的恶性又不停地闪现在她眼前，陈大小姐像个憋了气的皮球，没了气焰，心底泛起了一丝久违的恐惧感。这下可完蛋了！新学校，连个认识的人都没有，更不用说原来在尚铭高中的时候那些肯为她拼命的兄弟了！

　　酒儿从眼角余光看到那胖子越来越向她逼近了，她攥紧了手中的书包，准备跟他们以死相搏了！

　　那胖子近了！更近了！酒儿憋足了全身的气力，大喊一声，双手举起了包，准备死命地砸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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