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一席话末了,了尘惊诧的愣在原地,半晌不搭腔,身子微微颤,手上的佛珠掐的快了许多。
李怜君瞧他的模样,原以为是个清透无羁的投缘人,没想到还是如世人一般瞧人带了偏色,只当是赌错了人,轻叹一声,利落的收起扇别在腰间,整了整脸色,换上副唇笑面笑眉眼不笑的面孔,瞥着他淡淡的说:“小师父想回去了,小王带路,送小师父回别苑。”
“阿弥陀佛,小僧并无冒犯之意,拿听来的流言蜚语揣度誉王府内宅家事实非本心,少王爷今日所言之事,小僧必当守口如瓶,绝不向任何人提起,还望少王爷恕罪。”
了尘手心里沁出汗,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面上不知何时泛起丝丝潮红,一路蔓延至脖颈,耳尖更是红的通透。
这好端端的人就在自己眼前熟了,李怜君瞧着忍不住发笑,心里倒是痛快了许多。
我慧渊伯还没有赌输的时候,如此盘算着脚步盈盈的走近,忽的垫脚倾身仰着小脸靠近了尘耳旁轻声说道:“‘贵府小姐’一说当属无中生有,如此看来,佛祖必是饶恕小师父了,今日你我二人这兄弟缘是非结不可了。”
了尘似是受惊的兔子,捂住耳朵忙不迭的弹开老远,眼里的不知所措满溢,嘴角透着七分羞三分喜的心绪,任谁看了不说一句堪比那头回娶亲的俊郎。
不等了尘反应过来,李怜君先一步撩起外衫跪了下来,对着头顶将圆不圆的白月拱手立誓:“我,李怜君,今日偶识……还未曾知晓小师父俗名呢。”
“了尘便可。”
“了尘是法号,我与你结为兄弟,自是须用俗名的。”
“……之瑜。”
“之瑜,这名字好听,怜君今年十又有六,之瑜岁龄几何?”
“大你两岁。”
“那之瑜兄日后可要照顾好小弟了。”
“……”
“我,李怜君,今日偶识之瑜公子,品貌俱佳,相交投缘,我心甚喜,故此于月下立誓,愿与之瑜兄结为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皎月鉴我心,山河为证!”
到了这一步,纵是了尘再推拒也无可奈何,索性顺了这任性少王爷的意,走到李怜君身旁并肩跪下,拱手道:
“我,之瑜,今日偶识李怜君公子,品貌俱佳,相交投缘,故此于月下立誓,愿与李怜君结为兄弟,皎月鉴我心,山河为证。”
三叩首,礼毕。
李怜君起身轻轻掸了掸,缎面的外衫不沾一粒灰。
倒是了尘的麻布僧衣,在这土地上短短一跪便沾得半衫土。
见状,李怜君俯身抬手替他拍了拍,仍留了褐色的两团印渍。
了尘忙躲开,一边谦卑的鞠躬,一边道:“少王爷千金之躯不可如此,实在是折煞小僧了。”
“你叫我什么?”李怜君瘪瘪嘴,不甚满意。
“之瑜兄好生见外,前脚立誓后脚便翻脸不认账了?还是之瑜兄嫌弃怜君的名不好听?”
“……小僧惶恐。”
他要引得我来,我跟他来了,他要结义,也与他唱了这出戏,怎的没完没了了,了尘暗暗叹了口气。
“惶恐什么惶恐,且拿出你去醉玉阁吃白食的胆量来,出家人不打诳语,之瑜兄这般是会被佛祖降雷劈的。”
李怜君又从腰间抽出扇摇起来,轻皱着眉微扬下巴盯着他。
“唉……怜君。”
终是妥了协。
“哎!之瑜兄。”眉眼染上喜色,故意前倾着上半身离近些应道,“出来的久了,万一你师兄寻不到你又该急了,怜君这就送之瑜兄回别苑歇息。”
……
“这件颜色沉了些,今日不穿这件,拿下去吧。”
李怜君望着铜镜里的人,原是那件黛蓝色外衫,可忽然瞧着就不顺眼了,便着人换了件烟青色的。
脱下的衣衫在婢子手里抖弄一番,冷不丁的掉出两枚铜板,清脆的在地上弹了三两下,似是认了主一般滚回李怜君脚边。
“少王爷,这铜钱……”
婢子拾起,问向李怜君。
这不是出去寻他的那天,他给的两枚铜版子么,放在腰间竟把它给忘了。
李怜君伸手将铜板拿来,透过方孔朝太阳望了望,褐中透着朱,“没什么,你下去吧。”
婢子不解的抬眼看了看主子,怎的好好一个少王爷,见着两枚铜钱就傻乐,也不知有什么稀奇的,无言的行了个礼便退下去。
……
“了尘,你须得再等等,师兄实在是腾不出空。”
这话前几日便同了尘说过一遍了,了觉歉疚又无奈,只好拍了拍他的肩,“师兄应了你的定会做到。”
好在了尘也不是那不懂事的性子,大师兄和二师兄这几日忙着筹备祈福法事脱不开身他也是瞧在眼里,可没什么事是他能帮上的,又怕惹了是非不敢在内府里闲逛。
偌大个誉王府他只有在别苑里困着,插翅的鸟进了牢笼也难逃。
“了觉师兄,可允小王替您带之瑜兄去瞧瞧这满城繁华?”
人未到先闻其声,李怜君悠悠然迈着步子走进别苑,头上青纶换了一只银簪别着,一席烟青纱衣搭着石青色香囊,翩翩雅态,明眸美盼。
“怜君见过了觉师兄。”
行至身前,李怜君毕恭毕敬深深弯腰行了个礼。
“少王爷快快起身,这礼行的实在重了些,贫僧当不起。”
了觉忙上前扶起李怜君,险些惊出一身汗。
“师兄不知,前日怜君已与之瑜兄结为兄弟,之瑜的师兄那便是怜君的师兄,这礼了觉师兄当然受得起。”说罢又颔首行一礼。
此话一出,了觉一言不发看向站在一旁的了尘,愁上眉心。
怎的好好一个小师弟,下山不过三日光景,就与誉王府少王爷慧渊伯成了结义兄弟,这是什么拧巴缘!
得亏元智不在,否则定要责怪了尘坏了礼数。
“了觉师兄莫怪之瑜兄,他是被我迷了心智拐去的,论起来了觉师兄应当怨怜君才是。”
礼多人不怪,李怜君见了觉脸色不对,紧接着又行一礼赔个不是,转头望着了尘的俊脸,煞一副情人眼里出西施的柔情。
可不就是被迷了心智赶鸭子上架的,了尘腹诽道,无视李怜君的秋波,端正身子向了觉行礼认错。
“罢了,既已成定,无需多言。”
了觉叹了口气,揉了揉了尘的脑袋,下山之前才剃的发,而今又冒出了点点青茬,有一丝丝刮手,转头又对着李怜君恭敬道:
“少王爷,你我身份有云泥之别,了觉实不敢高攀,还请少王爷如往日一样称呼贫僧吧。”
“既如此,小王若还执意倒显得却之不恭了。那了觉师父可允了?”
“少王爷若不嫌叨扰。”
“小王代之瑜兄谢过了觉师父,告辞。”
了尘没多说什么,只要能出府,他心里到底是愿意的,辞礼行到一半便被李怜君拽着佛珠跑开了,一路潇潇洒洒往别苑外奔去。
……
“往内府走做什么?”
园子越走越深,不似要出府,了尘看出这是往内府的路。
“怕什么,怜君还能把之瑜兄卖了不成,前边就到啦。”
李怜君倒是头也不回,尽顾着脚下飞步。
穿过一圆拱门至王府主院,又跟着李怜君左拐右拐,穿堂过巷,直至见着一厢房,门上挂着“斓云轩”的牌匾。
“小鱼小虾,快去把我昨日叫人做好的衣裳拿来。”李怜君一只脚还没迈进门,便急急的唤了婢子。
了尘心下知这是到了他的房中,免不得悄悄瞧一瞧房里的布置。
下山之前,本以为大家住的屋子都是同青鸿寺差不多的,进了别苑发现官家宅邸远比自己的破屋好得多,这来了誉王独子的厢房方知别苑其实算不得什么。
不过要论最奢靡的,还当属醉玉阁。
如此想着,又念起了醉玉阁的素斋。
“之瑜兄,你且试试这僧衣合不合身。”
李怜君提着一件中黄色的织锦缎僧衣在了尘身上比划着。
“这是哪里来的?”
了尘伸手一摸,这料子触而生凉,极软极细,光瞧着纹样就不似自己身上这等粗布衣。
“那日见你的僧衣脏了,回来便估摸着你的身形命人做了件缎面的,这料子正适合夏日里穿,还沾不上灰。”
喜滋滋的扬着一张笑脸,似有些得意,等着人夸奖。
“我不要,出家人不可贪图富贵。”
一听李怜君说完,了尘便沉下脸来,冷着面看向别处,眼也不眨。
没料到他会是这反应,李怜君被迎头浇上一盆冷水,抓着新衣垂下头,眉眼藏进额前发的影子里,辨不明情绪。
“这也不是之瑜兄讨要的,怜君给自家结义兄长赠一件衣裳,有何不可?了觉师父且说,佛在心中,不在身外之物,如何一件新衣裳都穿不得了?”
眼瞅着李怜君就要委屈的哭啼了,了尘一下慌了神,自己个儿眼泪都没掉过几回,哪里会哄公子哥。
细细一琢磨,他说的也并非无理,便把心一横,豁出去了,大不了就是被大师兄训一顿再罚跪十日佛堂,于是一把夺过李怜君手中僧衣,在他面前换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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