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外门弟子
“唰——”
雨后清晨,天虞山的景色分外好看。早上的天虞山浮现层层云岚雾气,氤氲着飘荡在山峰之间,春日的花开的分外热烈,杏雨梨云,苍松翠柏,一片草舒木清。
远山含黛,再近些是天虞山的几座次峰,山峰壁立,陡峭峥嵘。站立在山间远眺,不由得心胸舒展,眼界开阔。这样的峰峦险绝之景,陆听澜在浮梦山是没有见过的。
浮梦山是依借海上孤岛而生,哪里能比得上天虞山这样的峭峻雄伟,陆听澜甚至快把自己的洞府抛在脑后,觉得下界也是不错的。
——如果不是他在天虞山扫地的话。
“唰,唰——”
陆听澜握着把长条扫帚,百无聊赖地站在三清殿门口的长阶上。
天虞山正殿是为三清殿,也就是昨日做文试的大殿。提起文试陆听澜就泄气,那卷子厚厚一沓足有六十六张,他也就只会那些纸张数量给数了一遍,是一题也不会。
本仙君飞升速度乃天界第一,哪里用的着修炼!陆听澜愤愤地扫着地。
各类飞禽走兽见了本仙君都乖巧的不行,何以用什么法诀来降伏?
再者,他下界是来助人渡劫的,可如今只见着那什么静檀真人才一面……
陆听澜深深地叹了口气。
“……徐长老好漂亮!说话也是温声细语的,我好喜欢徐长老哇!”
“唉,元长老看着老凶了,不知道我之后的课业会不会很多……”
“宋长老比元长老话还少……”
三三两两的弟子结伴而行,他们是文试的优异者,成功入选进内门,刚刚在三清殿行了拜师礼。
他们所穿的内门服饰上都会在袖口处绣有三片竹叶,而陆听澜穿的外门服饰朴素简洁,无任何绣样。
有弟子路过殿门口看见了他,忍不住悄悄看去。
同样是白衣青纱,那台阶上的少年穿起来却别有风度,身量高挑,青色宽带束在腰间,面容清隽秀丽,只是站在那里,就显得飘逸优雅。
……尽管他手里还杵着把粗木扫帚。
陆听澜提着扫帚又往下走了几步,粗略地一数剩下的台阶。
三清殿外是上好的汉白玉石,打磨的宽敞齐整,一路铺到山门口。
反正也没事,陆听澜宽慰自己,好歹是进了天虞山了嘛,先且在这里待几日,打探完静檀真人的消息,再想办法也不迟。
他慢悠悠地扫到山门口,忽然瞥见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正要从柏树林里钻出来,朝山门走。
仔细看了看,这身影还有些眼熟。
“楚师兄,天虞山门规,”陆听澜木着脸提醒他,“第三百四十八条,禁止弟子私自下山。”
先前陆听澜对楚星霁的印象不算很好,只知道他剑术勉勉强强,性子也有些轻浮,结果没想到他竟然是天虞山正经的大师兄,掌门的亲传弟子。
“哟,这不是陆师弟吗,”楚星霁动作一顿,转过身来,那张俊朗的面容上挂着颇为亲热的笑容,熟络地寒暄:“你怎么在这里?”
陆听澜面无表情地举了举手中的扫帚:“不明显吗,我在扫地。”
楚星霁眨了眨眼:“哎,我听说长老们都带着弟子去点长明灯了,为何你没去?”
陆听澜抻了抻自己的衣袖,示意他看自己空白的衣袖。
“不会吧!”楚星霁万分震惊,不可置信道:“你居然没能进内门?!”
陆听澜:“呃,我在文试方面有少许的……薄弱。”
那哪里是薄弱啊,陆听澜不禁捂脸,六十六张卷子他就答了一道题,还只写了一行字,哪里有资格进内门。
楚星霁安慰他:“没事,十年后还有进内门的机会。”
陆听澜叹了口气,默认了他的说法。但山中无岁月,修行之人也会提升自己的寿命,就是不知道那无量血海还能坚持多久,等静檀仙君回去镇压。
……要不现在就从这天虞山跳下去,让天界换其他人来吧。
陆听澜盯着扫帚发呆,忽然被楚星霁揽过肩:“别难过嘛陆师弟,幸好你今天碰到大师兄我!走,我带你下山去逛一圈放松放松心情!”
陆听澜一愣:“但是门规……”
“嗨,”天虞山掌门座下亲传弟子——楚大师兄漫不经心地一挥手,道:“没事,不让掌门和长老知道就行了。”
陆听澜:“……”
“走走走,我知道山门哪里能出去,跟我走,绝对不会被发现的。”
“楚师兄,”陆听澜挣扎着开口,“我才刚刚入门……”
“所以还没来得及去黎阳镇逛逛是吧?”楚星霁豪放地一挥手,“没关系,今天你楚师兄请客!”
陆听澜握着扫帚的手微微颤抖:“可我晚上还得去药房整理草药,去藏经阁打扫书籍……”
“我说陆师弟,”楚星霁微微敛去笑意,忽然凑近了他,低声说:“你是皇子,一直呆在京城里,还没见过我们这小地方的风土人情吧?”
陆听澜沉默了。
他以前整天窝在浮梦山,跟草木做伴,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机会!
楚师兄这么好,肯定不会骗他的!
偏殿内,元知旬将文试卷页整理完毕,准备让弟子送往藏经阁内封存。
内门弟子刚刚抱起书册,就看见一个穿着绯色外衫的身影,慢悠悠地从殿外晃进来。
他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垂首行礼:“见过掌门。”
“嗯,”江拂衣笑眯眯地应了,挥了挥手,“卷子放下,你先走吧。”
“是。”弟子空着手走出偏殿,将门合拢上。
常年一身深色道袍,严厉非常的元知旬闻声回头,一言难尽地看着江拂衣的外袍。
他见江拂衣心情极好,终是没有开口。
江拂衣看着年轻,但却是以三百年内最年轻的元婴修士坐上了天虞山掌门之位,他刚刚当上掌门就大刀阔斧地对门派进行了整改,驱逐了不少弟子,还减去五个长老之位,直接使得天虞山的势力缩小了一半。
但不得不说,他的这一举措却挽救了当时处在修真界风口浪尖上的天虞山,也幸得他果断大胆,天虞山依旧能保持着四方仙山之一的地位。
尽管他平日私下里喜欢穿绯红或粉色这样俗气的颜色,元知旬碍于他掌门之位也不好说什么。
元知旬眼不见心为净,连头也不抬,只问道:“掌门今日怎么来了?”
江拂衣随手翻着书册,那模样活像个浪荡公子在翻话本:“闲来无事,过来看看。”
元知旬心中一梗,四方仙山的请帖回了吗,新入门弟子教课安排了吗,禁地安排好打扫了吗?他在心里过了一遍门派内的杂事,心里暗骂,前几日弟子入门事多,也没见你来,批完卷了你在这翻。
江拂衣自是不知他心中所想,或是感觉到也没有什么反应,他看完一张试卷,出声道:“这次文试的题倒有些难度,是谁出的?”
“自然是我出的。”元知旬冷哼一声。徐婉月专心侍弄她清虚峰的草药,宋岷玉整日捣鼓他的星罗机关,掌门更是指望不上,除了他还能有谁。
元知旬一甩衣袖,走过去也翻开一卷书册,道:“这也算有难度?进我天虞山怎么可能连这些都不会。”
江拂衣一目十行地看过去,手中纸张“哗哗”作响,他忽然停下一顿,“咦”了一声:“这人答的挺有意思。”
文试的最后一题是,何以为道,是元知旬亲自命题自创的策论,大多数弟子长篇大论地写了不少字,而只有这一人写了寥寥几字:
“道者,自然之法,轮回有序;天地不仁,当已己身为道。”
元知旬也看见了这行字,瞥了一眼,道:“是不同凡响。”
江拂衣讶异地扬起眉,有些惊讶一向古板的元长老竟也会认同如此领异标新的论策。
但元知旬接着又冷笑一声:“更鹤立鸡群的是,这人除了这一行字,什么都没写。”
江拂衣:“……”
“如此年纪,就浮躁不安,骄傲自大,”元知旬皱眉,说道:“应该是去外门好好磨练几年。”
“我倒不觉得,他既然能上我天虞山,自是心性坚定,”江拂衣仔细地看着这行字,细长的指尖落在“天地不仁”四字上,缓缓道:“字如其人,我看这人的字形秀骨挺,气韵生动,想必也是琨玉秋霜。”
元知旬没有说赞同与否,反而问道:“掌门这次仍不收徒?”
江拂衣摇了摇头,微笑道:“教导弟子实在太累,管教一个都难,等星霁足以出师再说罢。”
面前的天虞山执法长老元知旬一脸阴沉:“可是掌门,楚星霁私下擅自出山已经数次了。”
披着绯色外衫的青年顺手拂去鬓发,惊讶又茫然:“是吗,我怎么不知道?”
元知旬:“……”
虽说要温和包容,但江拂衣给人的感觉过于散漫,没有一点掌门的威严,连带着自己弟子都不正经起来。
元知旬不再开口,却又听得江拂衣忽然道:“我昨日去了岁暮山。”
元知旬立马丢下手中的书册,追问道:“当真?静檀真人说什么?”
三百多年前,天虞山当之无愧为天下第一仙门,其余三方仙山均已天虞山为首;那时流云峰长老宋岷玉刚刚入门,还在喊清虚峰长老徐婉月师姐;元知旬筑基不久,江拂衣开始在那一代弟子中崭露头角。
而天虞山的静檀真人连青朔,与当代掌门同辈,早已步入化神境多年,离飞升只有一步之遥。
古往今来,修者能达到化神境已是凤毛麟角,而能飞升的又少之又少。
在连青朔之后,又有数人达到这个境界,如今他们要么飞升,或者是烟消云散步入轮回,唯独连青朔一人,留世至今,在经过天虞山的变故之后,他便将自己的岁暮山与世隔绝,对外宣称闭关,偶尔才会与江拂衣递出一则消息。
因为天虞山的元气大伤,各仙门宗派虽蠢蠢欲动,但因着天虞山有唯一一个化神境,并未轻举妄动。
可若其他三方仙山再出一个化神境呢,天虞山地位还能安稳吗?
元知旬自听说天衍宗有人闭关冲击化神境后,就时常担忧,江拂衣自己也并不是不在意一点。
“真人说,一切由我定夺,”江拂衣不紧不慢地说道,“元长老不是一直想让静檀真人再次出现在世人面前吗,”
安静的偏殿内,江拂衣收敛了笑容,低声道:“金銮池折柳会,便是个不错的机会。”
他不由得又回想起昨日,岁暮山一如既往的空旷,毫无人气,呈现出灰蒙蒙的颜色,连青朔一身朴素玄衣,就坐在枯树下,凝望着水潭。
外面是阳春三月,万物复苏,而这里却寒气逼人。那水潭并未结冰,但在这灰蒙的白色下呈现出更加混浊的颜色,给人以深不见底的恐惧之感。
江拂衣低声说完自己此次求见的目的,却不曾听见他回答。
天虞山掌门不由得抬头,小心翼翼地询问道:“真人意下如何?”
“你是掌门,”连青朔终是开了口,语气淡漠,“自然由你定夺。”
江拂衣正想回话,忽然又听得玄衣修者突然道:
“再者,你心中不是已经有了打算吗?”
江拂衣霍然抬头,对上一双金色的眼眸,他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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