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师徒温情
霈尘骤然撞在梨花枝上,发出略显沉闷的低响。
连青朔早用灵力裹在花枝上,使其坚固无比;而陆听澜反应迅速,却只是斜着剑身,未曾用刃。
灵力和剑气冲撞出的疾风使得梨花枝上的花瓣纷飞下来,不过两片雪色之间,尖锐的花枝再次刺来,陆听澜偏头躲过这一剑,忽然听得连青朔低声道:“依旧没有杀意。”
陆听澜提剑挡住,他微微一笑,道:“师尊不也是吗?”
说罢,他催动着灵力,荧火般的光流缠绕在剑身上,一瞬即逝。
持剑少年人很有意气风发的蓬勃,那灵动狡黠的一笑瞬间又被眼前雪白的花瓣遮挡住。
霈尘仿佛是平添了些什么,虽是没有连青朔所说的“杀意”,但攻势已异于先前。
手中的木枝发出几声脆响,连青朔一怔,在梨花木枝脱手那一刻,拂袖后撤一步。
梨花枝在顷刻间碎裂成木块来,陆听澜也转手收回了剑,将霈尘合拢在黑色剑鞘中。
连青朔沉默一阵,低声道:“速度不错,星阵用的也算熟练。”
陆听澜手还扶在剑柄上,听了这句话后,眨了眨眼,不太明白连青朔的意思,询问道:“师尊不要我练‘杀意’了吗?”
“杀意哪是可以练出来的,”连青朔仿佛听见什么好笑的话,他突然伸手抚了抚陆听澜的头顶,道:“剑除了杀人,也能护人。”
陆听澜顺从地被他摸了摸发顶,这是他拜师以来,难得在连青朔这样冷清的人身上,体会到一点师徒之间温情的意味。
黑色的广袖遮挡住一半的视线,连青朔的这句话仿佛说的百感交集,陆听澜甚至觉得他声音低沉到有些温柔。
……就好像在怀念些什么一样。
“……”陆听澜莫名觉得一股酸涩,他垂下眼睛,微微偏过头去,让头顶上那只手自然地落了下去。
清冷的松木淡香也随之消散,陆听澜被那股酸涩闹得有些不安,他掩饰般地用衣袖蹭了蹭霈尘的剑鞘,干巴巴地开口:“只是……我身为师尊弟子,若在金銮池折柳会败了……怕是会给师尊丢脸。”
连青朔闻言一怔,他抬手按在陆听澜的肩头,皱眉道:“何来丢脸一说?”
连青朔道:“金銮池折柳会我会同去。”
“做我弟子是绝不会被人笑话,至于输赢……”他的声音缓而沉静,让人觉得安心,陆听澜抬起头,对上那双琥珀色的眼眸。
连青朔的目光深沉而专注:“你只记住,无须与他人比较。”
陆听澜只觉他这话意有所指,好像看透了自己的心思,他愣怔片刻,心头那些酸了吧唧的堵心消散许多,只有些犹豫不定。
连青朔言下之意,他既然同去金銮池折柳会,那陆听澜就不会是一人。有连青朔在,无人敢质疑“静檀真人的弟子”这一身份,也不敢说什么闲话。
陆听澜自然是相信连青朔所言的,他久居岁暮山不入世,依旧是唯一一个化神境,是天下第一人,各仙门不敢对他收一个外门弟子有一丝质疑。
就像他们如今都默然不提,静檀真人前两个弟子殒命的真相。
金銮池折柳会其实是在江夏郡郊外,是先人散修大能的一处别居。
天虞山这次去赴宴的人多,并未大张旗鼓的御剑而行,江拂衣特地从流云峰借了木兰舟,供此航行。
“唉,元长老哇,”江拂衣难得换了件稳重的衣服,雪白纱袍,玉带束发,看着斯文俊秀,只是摇着扇子看起来仍旧不像个掌门的样:“此行有静檀真人,金銮池之行,不必你担忧。”
元知旬黑着脸吹胡子:“江夏郡已是初秋,掌门您就不必用扇子了吧。”
他话音刚落,一瞥眼就看见徐婉月提着裙角上了木兰舟,一挥手中绢丝团扇,领着她清虚峰的弟子登上灵舟。
元知旬:“……”这到底是谁带起摇扇子的习惯!
江拂衣合拢折扇,难得正色起来,上前一步,肃容低声道:“元长老,你所忧虑之事我明白,但既然有静檀真人,他们不会轻举妄动。”
天虞山掌门郑重道:“只是天虞山不可缺人,这些时日,辛苦你与岷玉了。”
虽说四方仙山并立于修真界,但一直都暗暗有争仙门一尊之位。天虞山在早些年遭受重创,于四方仙山隐隐有居后的迹象,但当世唯有静檀真人步化神境,其余仙门仍旧忌惮着长久闭关不出的连青朔。
而近些年来,天衍宗掌门张况蕴几次闭关试图破境,已有传闻说他是下一个化神境大能。天衍宗在明面上不敢有所无礼,说不准在自家仙门内有所动作,元知旬就是担心有人会故态复萌,再现当年四方仙山夺取一尊地位的算计。
元知旬自己平日里思虑多,又觉着掌门不当事,没有明面提过心中所想,此时闻言不禁动容:“既然掌门知晓,那就——”
“前天我醉后舞剑,不甚伤了藏经阁的屋檐一角,宋岷玉给了我图纸去修复,可实在看不懂,”江拂衣诚恳道,“元长老心细,修复重任就交给您了。”
元知旬:“……”
见元长老愤愤拂袖而去,江拂衣才收起笑意。他摊开手掌,悄默声地将一张符纸放出。
符纸飘飘悠悠地落在天虞山山门前的牌坊上,转眼消融不见。
接着,江拂衣转头看向半空中悬浮的巨型远洋海船。
流云峰峰主宋岷玉善机关之术,也常常钻研法器一类,木兰舟便是他一手铸造的飞行法器。江拂衣踏风而上,立于船头,眺望一眼船上的白玉楼,转而回头问他的亲传弟子:“静檀真人已经登船了吗?”
楚星霁道:“半刻钟前已经登船了。”
“好,”江拂衣回望远处层层云海,一手背在身后,另一手摩挲着腰间的天虞山掌令:“那便启程吧。”
陆听澜推开窗户,有些好奇地低头下望。
木兰船行驶在云海中,都城与村庄小如旗子,河流纵向一眼分明,如同根根蜿蜒的玉带。开窗后有风吹入船室,连青朔正看着书,手中的书页被风吹的乱响。
陆听澜讪讪合上窗,复又坐在连青朔对面。
“无聊的话,便出去看看,”连青朔放下手中的书,抬头看他,“不必在这陪我。”
陆听澜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
他在岁暮山上不过一个月就闷的不行,而连青朔许久不下山,这次出来竟然还在室内呆的住,避开人看书喝茶。
只是到金銮池后,就不得不在他人面前露面了。
金銮池建于山中,清净避世,早有结界与凡世隔开,往来的都是仙门子弟,木兰舟刚刚抵达江夏郡,便有人迎了上来,朗声道:“江掌门,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江拂衣率先下船,不由得讶异扬眉,道:“张掌门客气,怎么今日亲自来了?”
此人一身蓝色道袍,峨冠博带,长眉长须,看着面容和蔼,正是天衍宗掌门张况蕴。
张掌门笑道:“今年由天衍宗举办折柳会,自然是不敢怠慢。”
他转而又看见了连青朔,连忙抬手行礼:“天衍宗张况蕴,见过静檀真人。”
连青朔只是微微颔首,算做了应答,张况蕴并不恼怒,只是笑着道:“在下还是天衍宗弟子时,曾有幸见得真人一面,如今三百余年眨眼一过,不知真人可有印象?”
江拂衣闻言上前一步,笑道:“静檀真人久居深山不出,连天虞山几代掌门都要快忘了。”
他弯起眼睛,看着温和,话却不怎地好听:“张掌门也都说了,那都是三百年的事情了,真人哪会记得一个无名小卒。”
江拂衣惯来是笑眯眯的,此时虽笑,眼中却不见几分笑意。
张况蕴脸上笑容一僵,险些维持不住表情,但下一刻又恢复成恭敬诚恳地样子:“是了,是在下唐突。”
陆听澜站在连青朔身后,将这对话尽收眼底,暗叹这天衍宗掌门人真是个人才。
张况蕴接着与徐婉月见礼,客套几句便要带着人去往金銮池暂住的屋舍:“……招待不周,若是有得罪之处,还请各位多多见谅——”
张况蕴侧身时不知看见了什么,目光落在天虞山弟子中,神情突然一变。
陆听澜站在天虞山弟子前列,连青朔身后,冷静地和他对视。
不过是两息之间,张况蕴变脸的速度再次让陆听澜感到惊奇——天衍宗掌门似乎觉得极为惊讶,甚至称得上是惊愕,但他脸上表情仍未有什么大的破绽,只有紧缩的瞳孔,被陆听澜对上。
张况蕴迅速地上下一扫视他,继而转开了眼,对着天虞山的掌门长老们侧身行礼:“……请。”
那种被人打量的目光让陆听澜极为不适,眉头一点点地皱起来,他直觉这位张掌门在他身上发现了什么,不是惊讶于静檀真人弟子,就像是看到什么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而这个人,他是认识,至少是见过的。
前面张况蕴和江拂衣已经热络地开始聊起来了,丝毫不见得刚刚有什么对话上的龃龉。
陆听澜只顾着拧眉看张况蕴了,忽的一旁有人扯住了他的衣袖。
“……”
他一抬头,直直撞上连青朔的肩膀。
天虞山尊师重道,掌门与长老先行,弟子随后行,不可越有五步的距离。天虞山其余弟子不知何时已经默默地在后面停了下来。
拉住陆听澜的正是清虚峰长老徐婉月,一手扥住了他衣袖,一手持着团扇掩住自己半张脸,似乎是不忍直视,悄悄地松开了手中陆听澜的衣袖。
前面江拂衣也发觉不对,正要回头看:“怎么了?”
“无事,”开口的是连青朔,他往前走了一步,刚与身后的人拉开了距离,又侧过身,道:“初来贵地,有些不习惯,就让我弟子来近身服侍。”
连青朔淡漠清冷的眼眸看向蓝衣的张况蕴,缓声道:“还望有劳张掌门,替我们安排一处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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