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一更)可她害怕被人丢……
简澄蓦地脸热起来,佯怒瞪他:“瞎说什么呢。”
周寂川看她害羞,便没继续,揉了揉她的头顶:“怎么说也算是辅导过你功课,别太没良心了。”
简澄越发窘迫,硬着头皮道:“那我考完请你吃饭。”
男人笑得开怀:“好啊。”
“……”看着对方清朗无害的笑容,她怎么感觉自己又掉进了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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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简澄运气好,分到的考场和武馆在同一个区,只要二十分钟脚程。走路过去,正好也晨练了。
因为不是第一次进考场,情绪也比之前轻松很多。
最后一门英语考试前,她把手腕上的发圈拿下来,摆在卷子的正前方,特别轻柔地摸了摸,自言自语道:“我马上就不是高中生了。”
等高考结束,一切都会不一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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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8号下午四点,A城下着中雨,一切都是灰蒙蒙的,一辆出租车在七中附近的警戒线前被拦下。
男人付钱下车,撑开一把黑色雨伞,长腿阔步穿过人群,走到七中大门口,和那些翘首以盼的家长们站在一起。
有人发现这个身形格外挺拔,容貌俊秀出尘的男人,忍不住和他搭话:“你也来接孩子啊?”
周寂川浅浅地“嗯”了一声。
大妈兴致盎然地追问:“我看你年纪不大,孩子都上高中了?”
“……”周寂川有些无言以对,索性懒得解释,又“嗯”了一声。
大妈见他不想搭话的样子,也不再打扰他。
五点整,学校里的铃声准时响起。过后没多久,考生们开始蜂拥而出。
虽然天下着雨,似乎并不影响他们雀跃的心情,欢声笑语从老远飘过来,盖过了淅淅沥沥的雨声。
孩子群中,他一眼便看见那个穿着鹅黄衬衣和白色阔腿裤的女孩,和另一个女孩一起打着一把透明雨伞,有说有笑。
似乎考得不错。
他微微悬着的心也放下来了,拿出手机,刚准备拨她电话,她却也抬头看见了他。
和初识那天在诊室门口一样,虽然人那么多,多到能挡住她几乎所有的视线,却因为男人过于鹤立鸡群的身高和与众不同的存在感,让她轻易便能发现他。
简澄脚步微顿,旁边的乔菲菲感觉到了,怼怼她肩膀:“看什么呢?”
“没什么。”简澄脚步轻快地走出校门,满脸微笑望着那个男人,“我有点事,你先回去吧,拜拜。”
“哎可是你没带伞啊——”
乔菲菲话音未落,简澄已经从她伞下跑开,径直奔向那把黑色雨伞。
她终于穿过人群站到他面前,仰着头,在雨伞圈出的一方小小天地里尽情观赏他无可挑剔的脸庞。刚要开口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一道陌生女人的声音:“哎,这是你女儿啊?”
简澄回过头,再三用眼神确认,对方这话就是对着周寂川说的。
此刻她在他的伞下,他的手放在她肩上,挡住另一侧的风雨。
而男人的脸上有一些促狭。
“你女儿长得真漂亮,像你。”大妈满脸羡慕和一些莫名其妙的……满意?
简澄:???
莫不是眼瞎?
“这是我儿子,你看看。”大妈搂着个高高瘦瘦的戴眼镜的男生说,“一中前十名呢,成绩特别好,要不要互相认识一下,加个联系方式啊?我儿子追他的女孩儿可多了,还没对象。”
“不用了。”周寂川放在她肩上的手力道重了一些,一脸生人勿近的严肃,“她还小,不早恋。”
说完不等那大妈回答,就搂着她走出人群。
简澄被男人搂在臂弯里,亦步亦趋,走了好久才反应过来问他:“我什么时候成你女儿了?”
周寂川语气有点沉:“我没说你是我女儿,她瞎猜的。”
那大妈也是真没眼力见,他看起来有那么老?
“还说我长得像你。”简澄哼了一声,满满的莫名其妙,“就算你有女儿,也不可能长我这样嘛。”
男人听着她娇哼的声音,眼底浓墨顷刻间化开,低低的轻笑散在雨声里:“那可未必。”
简澄似乎是没听清,又似乎是没听懂,疑惑地抬起头:“啊?”
“没什么。”他笑着搂紧她肩膀,“说好的请我吃饭,你该兑现你的承诺了。”
“哦。”简澄点点头,“那你这次不许抢着付账。”
“好。”
两人在附近找了个商场,简澄要请他吃日料。
因为下雨,很多人到商场里躲雨,比平时热闹得多。本来想乘直达电梯,排队的人把电梯间都占满了,还不如扶梯一层一层转上去。
简澄在扶梯上回头拍照,发给补习班同学的群里:【好壮观呐,我就没见过银河广场有这么多人。】
同学1:【你是没看到外面那车堵的,我考完和我妈打了个出租,到现在还堵在十字路口。】
同学2:【太可怕了吧?这还是下雨天。】
同学1:【是啊,路况显示要半个小时才能通过,我都快饿晕了。】
简澄:【那你要不下车,先到银河吃点东西?】
同学1:【算了吧,我堵路中间呢,现在下车太危险了,前面还有警察叔叔,我妈也不会让的。】
简澄:【没事,我一会儿发好吃的给你看!】
同学1:【……】
【你没有心。】
“走了。”随着头顶飘下来的声音,简澄觉得右手一暖。
居然是周寂川伸手牵住了她。
对方却似乎并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语气自然:“在电梯上别玩手机,很危险。”
“哦。”简澄轻轻咬着唇,满身燥热地跟着他走下扶梯。
男人手掌宽厚温暖,就这样毫无阻隔地牵住她手,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云朵上,如梦似幻,飘忽又轻盈。
两人刚要走进日料店,周寂川的手机突然想起来。
简澄看着他眉头微蹙地从兜里拿出手机,心底莫名有些不好的预感。
他“嗯”了两声,脸色复杂严峻,最后和对面说:“好,我马上过来。”
挂电话后,望着她的表情有些内疚和不忍。
简澄大概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笑道:“没关系的,工作要紧。”
她明白他的工作是救死扶伤,没有任何事情比人命更重要。
“清光路两辆公交车追尾,发生了连环车祸,我现在需要回医院帮忙。”周寂川沉下声说,“你自己一个人可以吗?”
简澄点点头:“可以的。”
周寂川握了握她的手,认真嘱咐:“先去吃东西,然后早点回家。”
“知道啦。”简澄一脸乖巧懂事,“那你快走吧,别让他们等。”
“好。”
“对啦,现在堵车,别打出租。”她提醒他,“外面三百米就是地铁站,跑过去坐地铁,十几分钟就到了。”
“嗯。”男人给她一个安定的眼神,便转身走了。
她站在玻璃栏杆前,看他在路人诧异的眼光中沿着扶梯飞奔下去,甚至都没空回头看她一眼,心里一阵空落落的。
再怎么明白,人也抵不过情绪。
**
车祸伤者挤满了急诊大厅,骨外科紧急手术也排满了,一台接一台。周寂川从手术室出来时,已经是凌晨三点。
他看到八点多的时候,简澄发给他的消息:【我到家啦。】
【你好好工作,别担心我。】
后面跟着一个可爱的橙子表情包。
于是周寂川以为,这件事就这么揭过去了。
然而第二天一整天,简澄没主动联系过他。他也忙得云里雾里,等终于把病区加床的所有伤者都安置完毕后,又是三十多个小时的连轴转。
在这期间,他抽空和她联系过,但小姑娘都是匆匆两句打发他。
似乎挑不出问题,总是让他好好工作,可他心中隐约觉得又有些问题。
直到整整一周忙完,周寂川终于难得偷一天闲,没给她打电话就开车去了武馆。
这会儿正是中午,门口静悄悄的,他不好贸然进去,于是叫住院子里打扫卫生的阿姨。
“您好,我找一下简澄,她在吗?”
“她不在呀。”阿姨诧异地望着他,“你是她什么人?”
周寂川愣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们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比朋友不止,却也还没到他所想要的那种关系。
“朋友。”周寂川只好这么形容,“她去哪儿了您知道吗?”
阿姨摇摇头:“那我就不知道喽,可能是考完出去旅游了吧,好几天都不在家呢。”
周寂川神色一黯:“谢谢。”
“没事没事,你打她电话看看嘛。”阿姨笑着说。
周寂川点了下头:“嗯。”
他转身要走。
刚踏下台阶的时候,阿姨的大嗓门又传过来:“对了,她那天走之前好像说了峨眉山什么的,是不是去那边玩了?”
沉寂的心仿佛起了一丝波澜,他转回身,郑重地说了句“谢谢”。
**
“师父,您看看您这个破信号,根本就打不了电话嘛。”简澄趴在院子里的小竹床上纳凉,只穿着短袖短裤,头发在头顶扎了个丸子,“怪不得我在A城打十次才通一次,说两句就断。”
本来以为给师父买了手机就能经常联系,谁想到这小树林信号弱成这样。这个老顽固没事也不愿意去寺里。
简澄不依不饶地挠着道宣禅师的大光头,撒娇道:“师父,您是不是根本就不想我们啊?”
“好了丫头。”道宣禅师满眼宠溺地拉住她手腕,放下来,“以前这不是腿脚不便嘛,现在走路轻松了,师父闲着去就寺里给你们打电话,行不行?”
简澄嘟了嘟嘴:“这还差不多。”
她用ipad看着预先下载好的电视剧,冷不丁被问:“澄澄啊,怎么小周这次没和你一起来?”
简澄眼皮动了一下,若无其事道:“他为什么要一起来?”
道宣禅师默默地盯着她看,看得她头皮发麻,一阵心虚:“哎呀这个男主真的是……你就作吧,活该你后面追妻火葬场。”
“澄澄。”道宣禅师认真地叫她,“你和小周,是不是闹矛盾了?”
“没有啊。”简澄轻描淡写地回答,“他工作忙嘛,不像我,考完试可以天天陪您。而且我跟他又没什么关系,干嘛一起来?”说着她佯装生气,严肃地问:“师父您是不是被他收买了?那么想见他?”
道宣禅师意味深长地望着她,良久后叹了一声:“丫头啊。”
简澄心底咯噔一下,电视剧正演到精彩剧情,她却也看不进去,心事重重地“嗯”了一声。
道宣禅师语重心长道:“在这个世间,能遇到真正契合的人很难,你要珍惜。”
简澄轻轻揉着手指,垂下眸。
“尤其是在你这个年纪,如果任其错过,可能这一辈子都是遗憾。”道宣禅师轻叹着说,“往后几十年,你再也不会有同样的感觉了。”
简澄知道,所有事情都瞒不过师父这一双看透人世间的慧眼,她默了一会儿,低声道:“我就是害怕。”
道宣禅师矍铄的双眼里,光泽倏地暗淡一些。
片刻后,他抬手放上她头顶:“孩子,师父当年就说过。”
简澄抬起头看着他,眼里有水光。
“师父说过,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道宣禅师一字一顿,嗓音沙哑又沉重,“谁再抛弃你,师父也不会不要你,知道了吗?”
“你可以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体验那个人世间所有的精彩。”道宣禅师拍了拍她的头,“师父这儿,永远是你的后盾。”
简澄泪光盈盈地垂下头。
**
周寂川从武馆离开后,便订了第二天最早的机票去峨眉山。
这条路他已经无比熟悉,在简澄不知道的日子里,他独自来过许多次。
熟悉的院落沐浴在炎炎日光里,却比山下凉爽很多。老和尚在院子里晒木柴,他并没有看到他想见的人。
“来了。”道宣禅师听到他的声音,手在长衫上拍了拍灰,直起身,“她早上刚走。”
周寂川拧了拧眉,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进去,还是折返回去追人。
道宣禅师看出他的左右为难,长长的胡须动了几下:“不赶时间的话,进来坐坐,喝杯茶。”
看上去似乎有话要对他说。
于是周寂川点了下头,抬脚走进院内。
壶里澄清的茶水伴着清脆的声响落进紫砂杯里,白气缭绕并升腾起来。
道宣禅师端一杯递给他,周寂川受宠若惊地道了句谢。
“应该是我谢谢你。”道宣禅师抿了口茶,边笑边叹,“如果没有你为我奔波,我这病也好不了,再过几年,连走去寺里和澄澄打个电话都不行。”
周寂川:“您太客气了。”
“你的事,你自己去和她说。”道宣禅师放下茶杯,意味深长地望着他,“我想和你说说她的事。”
周寂川目光一顿,平静地望过去。
“澄澄小时候是被人贩子拐来的,那会儿才不到一岁,被扔在我院子外面。”道宣禅师指了指空荡荡的木门,眉眼里含着笑,“一个奶娃娃,哭得鼻涕眼泪可怜巴巴的,我忙着哄她,就没抓住那两个扔下她的人贩子。”
“和阿遇和然然一样,亲生父母也找不到,就在我这儿养了下来。”
“我把他们当成我自己的孩子,我也能大言不惭地说,他们在我这儿,过得不比任何人差。”老和尚抬头望着天,眼中有些浑浊的光,“如果可以重来一次,我一定不会再把她给别人。”
周寂川眼眸一颤,握着茶杯的手也倏然僵住。
道宣禅师站起来,长衫包裹的苍老躯体立在院子中央,说不出的孤寂和落寞:“澄澄五岁的时候,一对夫妇来寺里祈福求子,遇到了澄澄。那对夫妇结婚多年都没孩子,医生也说很难怀上,听闻澄澄无父无母,是我捡回来的,便说很喜欢她,想把她接回去养。”
“起初我也不答应。”他重重地叹了一声,“但那对夫妇经常过来,整整半年时间,总给孩子们带吃的用的。我见他们的确善良有心,也问过澄澄,愿不愿意跟叔叔阿姨走。”
“澄澄很懂事。她跟我说,叔叔阿姨没有孩子很可怜,如果他们真的喜欢她,她愿意去当他们的孩子。”道宣禅师低笑了一声,却带着隐隐的哭腔,“这丫头走的时候抱着我不肯撒手,哭哭啼啼的说以后要常回来看师父。结果走了两年,就寄回来几封信。”
周寂川微垂着头,嗓音艰涩:“那她怎么……又回来了?”
“不到一年,那对夫妇怀孕了。再后来,有了自己的孩子。”道宣禅师抬手抹了抹泪,“澄澄过得并不好,甚至好几次被故意扔下,又自己傻乎乎地找回去。”
“有一次她找回去,那对夫妇却不给她开门。寒冬腊月的吹了一宿风,后半夜还下了雪,第二天早上,高烧四十度被邻居发现,才送到医院。”
周寂川放下茶杯,手紧紧地攥成拳头。
“那时候她才明白,她是被故意抛弃了。”道宣禅师回过身,微红的眼望着他,“小周啊。”
周寂川抬眸,有点恍惚地“嗯”了一声。
“澄澄这丫头很坚强,身上有股子劲,天不怕地不怕。”道宣禅师低哑着嗓子,极其缓慢地说,“可她害怕被人丢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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