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青衣少年

外出游历所需的行装已经收拾好，我心中并无半分不舍，反而觉得我终于可以离开困住我的牢笼、可以脱离神官重压以得片刻自由。正待我要走出南荣府大门时，父亲叫住了我，一脸的慈爱，说道：“嫣儿，九州动荡，你又从未出过家门，这本《瀚澹志》记录了瀚澹城的古今大事，还有一本《九州记》可以助你了解九州中各城。”

        父亲还是头一次如此慈爱的对我说话，我嘴角略微上扬，眼眸有光。我突然瞥见，父亲的鬓角有了几丝白发。岁月匆匆从不饶人。

        我接过了这两本书，紧紧地攥在手里。

        “父亲，嫣儿走了。”

        “去吧。”父亲就站在南荣府门口，目送我远去。

        我沿着繁华的正街一路向东，沿街看到了许多叫卖的小贩，糖人、泥人、胭脂水粉、包子、冰糖葫芦等等应有尽有，小贩沿街叫卖，整条正街随处可见。还有各种店铺，打铁铺、猪肉铺、裁缝铺、菜馆等等，鳞次栉比，好不热闹。

        我慢慢的在正街走着，目光从未离开过店铺、摊贩和行人。这还是我第一次仔细看着这条繁华的街，第一次感受在正街中行走。这样平常的一件事，于我，曾经便是想都不敢想。

        正街的尽头是一片森林，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却记不得何时来过。

        我从未出过家门，定是我梦里见过吧。想到这，我不禁哂笑了起来。

        这有一方酒楼，我抬头看了看天，太阳高挂，悬在脑顶，已过午时。

        我走进酒楼，找了一个靠窗的位子坐下，小二到我桌前，我说到，“小二，来一壶上好的茶，再来两盘好菜。”

        “得嘞。”小二在本子上写了写字又去招呼客人了。

        我坐在桌上，拿起了今早父亲给我的两本书。拿起其中一本随手翻开，书上如是记载：

        肆生，乃世上最强的灵怪。它所习的灵界之咒与南荣家族世代所习的隐世之咒皆可护佑瀚澹城。灵界之咒是将结界设立在瀚澹城外并施以法力在结界之上，常人触碰结界非死即伤。隐世之咒可将瀚澹城隐形，隐世之咒所设结界常人可以自由穿过但不可见瀚澹城之貌，所见所触皆如无物。

        两忘，忘爱忘恨，凡受情伤者都想向她讨一碗忘情水，所爱所历皆作为交换供其食用。忘情水乃两忘将忘情之咒施加在瀚澹之水上所成。

        奈何，可与宿主签订契约，奈何解决宿主烦恼，而宿主必须以奈何满意的东西作为条件交换。

        “世上竟真有灵邪。”我合上书，看了看这本书的封面——《瀚澹志》。

        我又拿起另一本，第一页上写着：瀚澹乃盘古血液所化，灵气颇盛。自女娲造人之后，人们依瀚澹建城而后足迹遍历九州。其余八城或被吞并灭城，或被权臣窃城，或有起义建立新城，唯有瀚澹城于乱世中数万年来得以延续，盖瀚澹灵气庇佑也。

        我又翻到书的最后一页，书上写着：

        肃德十八年，九州大小城池共计九座。

        瀚澹城，九州第一座城，位于九州正中，已历万世。

        楼兰城，位于九州东方，建城二百五十八年。

        西林城，位于九州西方，建城五百三十年。

        义渠城，位于九州南方，建城一百三十二年。

        鎏玉城，位于九州北方，建城一千年整。

        另有晟城、曌城、昊城、空闻城，散于九州，于九州初建，不足十年。

        “我一直往东方走，不妨先去楼兰城看看。”我合上书，如是想到。

        不一会，小二把菜上齐了。我正动筷子夹牛肉往嘴里送，这时有位少年郎自楼梯而下，径直向我走来。

        他头束发冠，身着靛青便衣，手腕处有束带，腰间佩了一把剑，看起来一身凛然正气，应该是一个习武之人。

        他在我的桌前停下了脚步，我抬头看着他一脸疑惑，他却对我温柔一笑，说道：“乐嫣妹妹，好久不见。”

        他语气温柔，如春风，如细雨，被泽我心。

        我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冷冷回到：“我们并不认识。”

        而他听到我的回话之后，先是微微蹙了一下眉，而后便爽朗的笑了起来，说道：“对。乐嫣妹妹，初次见面，我是玄生。”

        他这样说着，目光瞥向了我放在手边的《九州录》和《瀚澹志》，他突然就坐在了我的对面，与我四目相对，关切问道：“乐嫣妹妹是要出远门吗？”

        与她四目相对的瞬间，我的心仿佛漏了一拍，我别过头去，闭上眼睛，强装镇定道：“外出游历一段时间。”

        我话音刚闭，他便急切说道：“今晚酉时，瀚澹边见。你一定等我。”

        说完，他便一只脚踏出了酒楼大门，我再回过神时，他的身影就已经归于茫茫人海。

        我深呼吸一口气，此时额头才冒出一些汗珠。

        翩翩少年郎，青衣便服难掩周身凌然正气，竟也温暖如阳。想着，我嘴角便微微上扬。

        饭闭稍歇，赶路

        酒楼的前面是一片森林，树木参天。但是树林倒并没有多深，半个时辰就到了尽头。树林的尽头是一片草坪，草坪的尽头是一条河，看起来十分熟悉。

        我望着这条河，发呆。我耳边好像出现了小女孩的哭声，她的哭声越来越近，我听的越来越真切。我慢慢向瀚澹靠近，盯着这条看起来寻常的河出了神。

        突然，灵怪自我印堂处飘出，停在我眼前，说道：“瀚澹之畔，你我相遇。”

        我听完一愣，我想起来了，我在河边放声痛哭的不正是我自己吗？

        十岁那年，姝儿于庭院中放风筝，我彼时仍是孩童爱玩，练功时走神，师父训斥，父亲责骂，我委屈至极哭着跑出了家门。在河边上痛哭时有位哥哥安慰我，还遇到了你。从此，父亲、师父、族中长辈亲友都说我更听话了，担得起神官的重任。

        想到此处，不免叹息。

        他们只希望我能成长为他们所期待的样子，我是否快乐、是否愿意，从来无人关心。

        从来如此，我习惯了。

        日落西斜，快到酉时了。

        “他会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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