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话说简奕出了曹府，直奔贡院，混在书生堆里，上下看那榜文。前后看了几遍，低头沉思，忽然听得一声惊异，而后是连声叹息，回头看时，只见一个灰色背影正摇头离去。简奕心有所感，忙赶上去，拱手为礼叫道：”兄台请留步！“那人转过身来，上下打量简奕，并不说话。简奕赔笑道：”在下方才见兄台榜前惊异，不知何故？“那人迟疑道：”这。。。“简奕笑道：”在下看兄台很是面善，不如去那边共饮几杯如何？“那人看向简奕，简奕笑道：”兄台勿疑，在下有事请教。“

        二人进了旁边一家酒馆，选一个角落坐下，待小二将酒菜布上，简奕先给那人斟酒，问道：”还未请教兄台贵姓？“那人道：”鄙姓林。“简奕道：”林兄，方才在街上沉吟不语，可是有甚不便之处？“林则钦皱眉道：”也不算。京师聪明者甚多，稍加思索，便能看破，不久将尽人皆知。“简奕道：”敢问是何事？“林则钦道：”说来颇为蹊跷，今科上榜者，竟皆是南人，北人全部落榜。“简奕点头道：”却是蹊跷，只不知什么缘故。“林则钦道：”论起学问，确实以南为盛，然北生全败，却是以前从未有过之事，或许，只是巧合吧。“简奕叹息一声，便谈些南北文宗差异，岔开话题，又说了几句话，去柜台会了账，与林则钦拱手作别。

        走在街上，简奕心下踌躇，欲待去巩学士府上，又恐连续拜访大员被人注意，欲待不去，宋言书在庙里等自己消息。虽然心里已有了计较，终究是猜测，没个准信。想了想，拿定注意，按照曹尚书所指，往巩学士府邸而去。

        巩学士府离贡院颇远，简奕看看天色，施展步法，在日头偏西之前，赶到巩府。依旧去的角门，递了曹尚书拜帖，守门的看了，便道：”原来是曹大人府上，请随我来。“简奕跟着仆人到书房门口，仆人进去通报，不多时又走出来道：”公子请进。“简奕进去，见一人面白长须，坐在桌前，方欲施礼，巩谦伸手止住道：”建阳之侄，便如我之侄一般，不必多礼。”又以手势请坐。简奕谢了座，巩谦上下打量他道：“贤侄好相貌，后辈若此，老夫颇感欣慰。既是建阳荐你过来，定是有要紧之事，不知是何事？”简奕道：“伯父明鉴，小侄有一弟，命唤宋言书，此次也来京参加会试。“巩谦道：”宋言书？我知道。”叹了口气，又道：“你是问为何落榜吧？”简奕点头。巩谦道：“他那文章旁征博引，立意新颖，且是一手好字，我初看之下，很是惊喜，急忙拿去许大人那里推荐。许大人却判为差卷，我知道后去和他理论，许大人说他言辞尖锐棱角太过，若早早得意恐非国家之福，还需经些挫折，多加磨炼。我知道他的意思，却不好和他争执。“简奕谢道：”劳伯父费心了，既知缘由，也就罢了，我回去自向他解释说明。只是今科榜单，怕是有些尴尬，适才小侄一路过来，颇听到些言语。”巩谦道：“是何言语？”简奕道：“今科榜上，皆是南生。”巩谦起身从书架上取下一个锦盒，拿出一叠纸，打开仔细查看，沉思不语。简奕道：“原来真有此事。”巩谦摇头道：“北边此前战乱频仍，平定之后，又有妖邪作祟，至今方止，初始发展，文风起兴。今科会试张榜，看似蹊跷，实在情理之中。许仕陆虽自持拥立之功，向来飞扬跋扈，公然作弊的胆子却是没有的，况今上英明神武，明察秋毫，岂容他以权谋私？本来事情已定，现在却是难说了。我倒有心想帮你兄弟，还要看形势如何，不过，令弟怕是难免经一番牢狱之灾了。”简奕谢道：“得大人此话，愚兄弟已是感激涕零，岂敢再望。”巩谦道：“成与不成，我都会于你一个交代。你回去后，嘱托令弟，在家安心读书，莫外出与人交接，沾惹是非。”简奕点头称是，拱手拜辞。

        半月后，有御史弹劾吏部尚书以权谋私公然作弊，排除异己，取仕只用其家乡之人，尽弃北方学子，致使京中考生怨声载道沸反盈天。建武皇帝刘通便命有司将所有考卷送进宫中，亲自审阅。又过几日，召吏部尚书许仕陆进宫问话，责备了一番。又召御史大夫进宫，命太监将考卷抽了几卷递给他审查。御史大夫章问德在宫中查阅，直到日偏西天方才看完，向上奏道：”论起许大人所评，倒是公允，只有一卷存疑。“刘通道：”榜文既已张出，所评又公允无失，无须再议。至于京中谣言，朕自派人去查，必将严惩。“章问德点头应诺，又道：”只有一点，这宋言书乃是陇西四杰之一，名达于京师，此次有疑问者，多以此人为例，况且有文为证，倒是难说。”刘通道：“将这个宋言书，给朕抓起来。”

        报国寺后山有一片竹林，五月天气，阳光正好。简奕与宋言书寻一块平地，放好棋盘，相对而坐。忽见一帮差役过来，领头的是个粗眉大眼的壮汉，厉声吼道：“哪一个是宋言书？”宋言书站起身来，道：“小子便是。”壮汉拿出枷锁，道：“你的事犯了，跟我走一趟吧。”宋言书道：“敢问小子犯了何罪？”壮汉道：“啰嗦什么？有罪便是有罪，朝廷须冤枉不了你。”说着拿锁链照头便套。简奕忙上前道：“官爷官爷，有话好说，我这兄弟向来胆小怕事，岂敢惹是乱法，敢是认错了人？”说着掏出一锭银子递出。那壮汉只看了一眼，道：“长官吩咐，下了令签，明写着晋安宋言书，哪里有错，快走快走，莫惹得老爷心烦，直拖了你去。“旁边差役已是将宋言书锁定，牵了便走。简奕忙追上几步喊道：”言书，你且放宽心，只在为兄身上。“又塞银子给那壮汉道：”官爷，我这个兄弟年轻，不曾经历太多，还请照拂一二，定有相报。“壮汉看着他背后长包裹道：”看你也是同道中人，这人情我应了。他这罪名，乃是大理寺亲点，你小心了。“简奕点头道：”多谢相告。“差人自带着宋言书很快远去了。

        当天夜里，简奕便去了曹尚书府。曹参道：”事情我已知道，你莫要心急，他是被污盗窃，不算重罪，况狱中我已派人打点，料不会吃苦。至于此事如何应对，还要再等几日，看京师众人反应。”简奕道：“如有用到小侄之处，但请吩咐，莫不应承。"曹参笑道：“你能做的甚事？这不是江湖打打杀杀，我还须仔细谋划一番。”简奕讪讪一笑。曹参道：“你回去听消息便好，此事并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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