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二章 旧人，旧事

“你在说什么？”石宝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他难得地语气激动了起来:“你想自己一个人做英雄吗，要我做一个逃跑的懦夫，我可做不到！”

　　“别糊涂了，根据大哥的命令，我是这里的副指挥，你一个后来支援的，也得听我号令！”凌振一把抓住了石宝的衣领，怒吼着说道:“这里后面联通着一条山路，那里四面都是悬崖峭壁只有城内可以到达，金人虽然不知道那条路，但他们必然会拼命攻打通向哪里的道路，我会在这里拼死挡住，你带领一百人保护百姓走，快，别让老子说第二遍！”

　　石宝死死咬着牙，半天过去，他的眼中仍然是复杂而凝重，完全不能做出抉择来。

　　缓缓地走到城墙后方，看着下面在给神武军战士们包扎，送饭的百姓们，石宝只觉得钻心般痛，一拳砸在坚硬的城墙上，他陷入了迷茫的漩涡中难以自拔。

　　“你记住了，有时候，逃跑不是因为懦弱，而是为了最后的胜利。”凌振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他看着石宝的背影，只是语气低沉道:“我们的牺牲，也绝不是无谓的，最后的胜利，都是我们每一个人拿命拼出来的！”

　　“去吧，别让兄弟们的牺牲白费，别让这些百姓的拼命白费，带着他们，走，走吧！”凌振的怒吼宛如雷霆爆裂般，传到了城上城下每个人的耳中，他们顿时不约而同把视线集中到了凌振，这个不算高大，也不算多强壮的青年身上。

　　石宝转过了身，他望着这个熟悉的人，始终也没有说话，眉宇间的凝重却彻底消散了，就好像放下了，领悟了一般。

　　那一天，石宝最后还是离开了。

　　无数百姓成群结队开始拖家带口远离家乡，神武军战士们抽调出一百人，帮助他们运送粮食，保护安全，所有人沿着南门的一条山间小道，开始了撤离工作。

　　如此多的人行动必然不可能瞒得过金人的探子，当晚金军就开始了猛攻，十余万大军就像虎狼一般凶猛，对着城墙发起了搏命一般的攻势，火炮和火油不断倾倒而下，让他们难以通过云梯攀附，金军不气馁，派出冲车和铁盾车保护云梯，继续不顾性命猛攻成都城池。

　　这边凌振要给孙立报仇，让石宝带着百姓尽量撤退，他却拼死操控火炮，又让百姓在城内拆除一切房屋和铁器，加紧制造火炮火药，和金人拼命到最后一刻，绝不放弃。

　　“听好了，拼死也要掩护石将军带着百姓们撤走，多走一个人是一个，我们已经做好了必死的觉悟，要是第一个死的，我随时准备着！”凌振一边操控着火炮向城墙下金国军队聚集的密集处狂轰滥炸，一边怒吼道:“怕死的，可以乘早离开，老子绝不拦着！”

　　“我们没有孬种，神武军都是真汉子，死便死，多杀贼又有何惧！”最后剩下的几百名神武军战士仰天怒吼着，拼尽全力跟杀到城墙上来的金兵们短兵相接，猛烈厮杀，城墙上顿时血流成河，惨烈至极。

　　“混账，本将军还拿不下这个几百人防守的破城是么！”完颜宗望在远处的战车上观战到现在，已经再也坐不住了，他拔剑怒吼一声道:“来人，把在汉中把守的五万大军抽调半数到此，加紧攻城，不能让贼人乘机走小路逃跑了！”

　　上官辉龙道:“汉中兵马要守备岳飞韩世忠来援，如何能擅自抽调？”

　　完颜宗望怒骂道:“这里我说了算，赶紧去！”

　　众人无奈，只得照做了，第二日起，攻城金军总数达到了将近二十万，虽然其中半数以上都是二流战斗力，但对于成都这座已经摇摇欲坠，全靠意志力在撑着的城池，早已经是不堪承受了，神武军战士们牺牲越来越多，逐渐，已经连三座城门都快守不住了。

　　十天很快已经过去，这些日子里，凌振白天里指挥守城亲自发炮，晚上带领百姓研发火炮加强防守，同时还要掩护石宝从南门的山间小路撤离百姓防止金人偷袭，在第十一天时，终于撤走了整整一半的成都百姓。

　　“今天无论如何，也要劝他撤退，就算动用武力，也是没办法的了。”走在赶往成都的山间道路上，石宝心中却是阴沉不已。

　　最后一趟任务结束了，石宝想着这一次最后一次回来接送百姓时，必须强行带走凌振，然而，到了山顶后，很快，他就愣住了。

　　城内，几乎没有一丝声音。

　　安静地，让人毛骨悚然。

　　石宝来到了靠近城北门的一处山岗，他清楚，凌振的火炮阵地，就在这里。

　　事实上，石宝已经猜到了大概的事情，他只是，寄希望于万一的奇迹发生。

　　终于，绝望的一幕，还是出现在了石宝的眼前。

　　那巨大的青铜火炮上，到处都是血迹斑斑，不知道是金人，还是汉人的，此刻，这座火炮已经彻底失去了他的操控者，那漆黑的炮口，似乎也在诉说着它往日里杀敌无数，给无数侵略者带去死亡恐怖的强大。

　　但如今，它和它的主人，都已经长眠在了这个战场上。

　　凌振还和平时一样，就那么坐在操控位上，睁大着双眼，就好像在跟敌人拼命血战，在这个男人的眼神中，只能看到来自于对侵略者极端的仇视，所喷发的怒火。

　　而他已经失去了所有气息，坐在这里的，已经是一个没有了魂魄的人，他仍然维持着跟敌人战斗到最后一刻的姿态，哪怕死，也要累死在自己的兵器旁边，绝不倒下，绝不言败！

　　眼前的一切很明显。

　　成都城，已经被金军占领，轰天雷凌振，这个普通的青年，他选择了和之前的无数战友一样，奋战到最后一刻，直到累死在城墙火炮架上，眼泪和大局，需要有人做出抉择，和背负责任。

　　眼眶逐渐湿润了，看着从凌振身后包围而来的许多金兵，石宝再也没法忍受了，他大吼一声，纵身一跃居然到了城墙上，拔出手中的劈风刀和流星锤怒吼着大杀四方，将这里的十多个金兵全都送去见阎王后，他才血红着双眼，逐渐走向了凌振。

　　给战友合上了双眼后，石宝什么也没说，他只是背着凌振，往城外飞奔而去，拼命杀穿了刚破城这少数金军的包围，他踏上了归途，跟小道的一百名神武军战士汇合完毕，就开始往东方而去。

　　如今的这个青年，早已经明白了身为一个将领的任务，或者说，使命，不管多大的牺牲和责任，也已经无法摧毁他的信念。

　　石宝带着这最后的一百名战士，奔走在赶往山东的道路上，所有人都是眼神分外凝重，这些天的血泪厮杀，早已经让他们彻底完成了蜕变。

　　作为这些人的总指挥，石宝奔走在最前面。

　　他明白，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

　　而此前一晚上，金军西路集团军的绝密军情被高俅军埋伏的一个黑衣女子出卖，完颜宗望发现她在偷窃情报后要去杀她，反而被她的神雕弩把左臂打成重伤，当时正在军营里修养，就让方杰和上官辉龙二人带兵前去攻城，经过大半夜厮杀，终于夺下了城池。

　　营寨内，完颜宗望正在养伤，突然有人来报:“成都城已经被拿下，汉军全灭，贼首凌振力竭而死后被人救走！”

　　“一群废物！”完颜宗望顾不得手臂伤势，站起来怒骂道:“花了两个月，死伤数万人才拿下这么个城池，之前孙立就被他们带走，居然还能让贼首被救走了，真是十足的废物！”

　　就在这时，外面又有斥候称大事相报。

　　“有话快说！”完颜宗望已经彻底气炸了，再也沉不下心来。

　　“按照副元帅您的命令，全军正要出动要屠杀城内最后的三十万汉狗贱民，这时候有三个人突然杀到，神武军大将燕青也从南阳千里赶来增援，见孙立等人全军覆没，他们愤怒扬言要跟我们鱼死网破，上官辉龙将军已经被人一枪刺死了，还有个使方天画戟的猛将挑死了方将军！”

　　与此同时，城外的战场上。

　　一个高大健壮的中年人站立在此，年纪约有五旬上下，相貌倒是寻常，尽管如此，他手上那把鎏金长枪却是格外凶猛，气势磅礴，让人难以抵挡。

　　更让人恐惧的是，刚才不过十招之内，那个平日里所向无敌的上官辉龙，此刻已经倒在了他的脚下！

　　看着眼前这无数瑟瑟发抖的无数金兵，这个中年人只是冷笑一声，沉默到现在后，他还是开口了。

　　“叫完颜宗望出来，告诉他，张轩辕来找他了！”

　　就在金国这边和神武军硬碰硬展开厮杀，双方两败俱伤的同时，在大名府，却又发生了新的情况。

　　“岳飞，你今日已经无路可去了，我们上万人在此，赶紧束手就擒！”

　　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手持大刀，看着包围圈内部的那少年，眼神格外凶狠道:“岳飞，你那什么狗皇帝不让你带兵打仗就算了，还派你一人到我们大金重地来刺探情报，这种十足的废物，你跟着他，还不如来我们大金共创大业，岂不好过如此葬身沙场！”

　　“不错，我们大金不日即将一统天下，你在这破皇帝手下又有何出息！”另外一个略矮壮的青年冷笑道:“跟着我韩伏虎来做事，我还可以给你留条命！”

　　附近的金军，确实有着上万人，而此时，包围圈内部的那个青年却是格外平静，甚至可以说毫无波澜。

　　“是吗，韩伏龙，韩伏虎，你们助纣为虐，甘愿做汉奸，恐怕你们才是迟早覆灭之人。”岳飞看着二人和无数伏兵毫不畏惧，只是语气平静道:“自古邪不胜正，今日死的是谁，我岳飞就在此静候了。”

　　不想这一次任务，居然被发现了，金人还在他们后方布置了如此重兵，岳飞心中凝重不已，他眼神扫视向四方，这里确实难以逃脱，但如果要集中一点，用神雕弩打开一个突破口，应该还是可以做到的。

　　一到大名府，没想到投降金人的汉奸韩伏龙韩伏虎也能在这里留守围困，看样子是没有援兵能赶来救了，岳飞脑海中思绪翻涌着，这两人还自称是韩世忠将军手下旧部，今天无论如何也得抓了这两个汉奸，带回去交给韩大哥他亲自处置，然后……

　　岳飞看向了远处的天空，现在还必须火速前往长江，准备对付完颜娄室意图围歼董双的阴谋，这些事情，已经不能再拖了。

　　这么想着，岳飞眼神剧烈颤抖了几下，他双手往腰间的弩机探去，就准备开始全力作战突围。

　　毕竟，如今还得找到这座金国重镇的军机情报。

　　然而，就在岳飞要全力展开战斗时，一声爆喝突然凌空传来。

　　“汉奸拿命来，“神庭龙”高宠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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